小汤山,一看名字就知道是个什么地方。
    泡温泉的,还挺有名。
    当然,最出名的还是今年疫情期间,在这里建造专门收治萨斯病人的小汤山医院。
    不过,疫情过去之后,已经恢复如初了。
    现在的小汤山科技园里,一个8000平米的棚里,《天下无贼》正如火如荼地拍摄。
    电影里的火车车厢也在棚里,叫做“无中生有号”。
    “咔!”
    现场正拍摄戏,完了一条,冯裤子中气十足地喊停。
    虽然这两年不太顺利,《天下无贼》前前后后搞了两年。
    之前还把腰给扭伤了。
    不过,裤子那叫一个干劲十足,每天都精神满满。
    “华大爷,彬彬,我说咱这个动作戏不光要干净利落,节奏也得起来.......”
    逮着刘德桦和李彬彬叮嘱了好几遍,裤子也非常耐心,心情很好。
    让他们继续套套招,抓着面前碟子里的圣女果,优哉游哉地吃起来,还小声地哼哼两句。
    小日子过的,还挺好。
    突然,一个短发女生,大喘着气,飞奔过来:
    “冯导,唐主任来了。”
    “什么唐主任,又是哪个部门的?”
    冯裤子继续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哼着小曲,自从来了小汤山拍戏,仓平区正府的人可没少往这跑。
    拉投资的,塞演员的,让帮忙宣传一下小汤山温泉的。
    一毛钱不给,还想植入广告。
    这种人,冯裤子最瞧不起了,没钱说个屁啊!
    甚至,还有的就是单纯来打秋风。
    来了吧,剧组总得请人家吃个饭。
    吃完饭,总得有个什么活动吧。
    一条龙又走起。
    烦不胜烦。
    那短发女生赶紧解释:“不是,是艺创中心的唐主任。”
    “唐言?”
    冯裤子声音拉的老长,嚯地一下就站起来了。
    擦了擦手上吃圣女果沾上的汁水,忙问道:“人到哪了?”
    “我在科技园里面碰到的,估计快来了。”短发女孩回答。
    “他来干什么?”
    压下满心的疑虑,冯裤子还是转身往棚外面走。
    还没出去,人已经到了。
    “冯导。”
    唐言满脸热情地走进来,和冯裤子打了个招呼。
    “唐言啊,好久不见了。”
    冯裤子也一脸热情,主动迎上来:“上回你那个《时空恋旅人》庆功宴我都没去,真对不住了,当时有伤在身。”
    寒暄着进来,想了想,裤子又转头吩咐:“苏仑啊,你去拿几个西瓜过来。”
    一来就请吃西瓜,这时候什么意思。
    不过,唐言也不管,在监视器旁的小沙发上坐下。
    一看冯裤子监视器桌子上,一包烟、一碟小番茄、橙子、葡萄干、山楂片......
    好家伙,整个一零食拼盘。
    人家一边看剧一边吃零食,这一边拍戏一边吃零食。
    果然,人类都这样。
    “唐言啊,你这回来是?”冯裤子坐下后随口问了一句。
    “我路过,想起冯导在这拍戏,就来看看。”
    唐言也随口笑道:“冯导这零食吃着,烟也抽着,看起来很惬意啊,拍摄还顺利吧?”
    顺路?
    冯裤子嘴角一抽,往哪走也顺不到小汤山来。
    再往北,那就是十三陵了,埋明朝皇帝的地方。
    不过,也没有追问,那显得好像不欢迎人家,太不地道了。
    剧组其他人也早就看到了唐言,不过看他和冯裤子聊在了一起,也就没人过来。
    剧组还拍着戏呢。
    过了一会,裤子那个短发女助理苏仑,就抱着个又大又圆的西瓜小跑着过来。
    《超时空同居》的导演,也是未来仅有的几个女知名女导演,这回跟个假小子一样。
    唐言笑笑:“冯导,你们这剧组,怎么把一小姑娘当苦力使啊。”
    “你说苏仑啊,你是不知道,我们剧组都叫她“满场飞”,什么都抢着干,跟不会累一样。”冯裤子显然对这个助理很满意。
    “什么都干,也能更熟悉剧组嘛,跟在冯导身边,说不定以后也能做导演。”唐言说了句玩笑话。
    苏仑一脸兴奋:“谢谢唐主任。”
    这唐言...冯裤子暗暗摇头,随便见个人就说能当导演。
    这一打杂的女孩都能做导演,那王保强也能干了,演员不比打杂接触的多。
    “来,唐言啊,吃瓜吃瓜。”
    裤子让人把瓜切了,又让正在套招的刘德桦他们也休息,一块来。
    生活制片带人也抱着几个瓜过来,剧组人人有份。
    唐言也没在意苏仑了,看着面前的西瓜,笑道:“冯导,这瓜保熟吗?”
    “这话说的。”
    冯裤子故作不满:“你大老远来一趟,我还能请你吃生瓜蛋子不成。”
    “噗...”
    突然,有人笑了一声。
    裤子回头瞪了一眼。
    莫名其妙...对唐言解释了一下:“按理说已经过了吃瓜的季节,你瞧哪还有瓜,这都是大棚的瓜。小汤山科研基地里,一些大学生、研究生、教授研发的新品种,比当季的西瓜还甜。”
    小汤山这是一个农产品科技研发基地,研究蔬菜、水果的地方。
    这个8000平的摄影棚,就是种水果蔬菜的大棚改建来的。
    “那我可得尝尝,教授研究的西瓜了。”
    唐言笑着拿起一片就直接吃了,连连点头:“确实挺甜的,冯导在这拍戏可有口服了。”
    “待会你走的时候也带点回去,他们基地的糖心苹果也不错。”
    这就开始赶人了,冯裤子虽然不知道唐言来干嘛,不过剧组正赶进度,可没工夫招呼。
    唐言也不以为意,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
    “葛老师、华哥、范老师、彬彬、保强......”
    “来,多吃点,这瓜不错。”
    葛大爷见唐言吃完一片,也给他拿了一片,还有刘德桦的。
    “华大爷,来吃瓜了。”
    “葛大爷您也吃。”刘德桦也给他拿了一块。
    华大爷?
    这把唐言给看蒙了,到底谁是大爷?
    “葛老师,华哥,你们这是?”
    刘德桦苦笑:“唐主任,冯导和葛大爷老拿我开涮。”
    冯裤子笑着解释了一下,原来葛忧第一回见刘德桦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开玩笑说:“我都不知叫你华仔、华哥还是华大爷了?”
    刘德桦一听就觉得很不好意思,立刻回敬说:“葛大爷,你不要玩我了。”
    于是两人自此便互相以“大爷”相称。
    冯裤子也喊华大爷,毕竟喊华哥辈分矮了,华仔这种称呼不习惯,毕竟人家是天王巨星。
    唐言都忍不住笑了,把手上的瓜递过去:“华大爷来吃瓜。”
    “唐主任,你就别玩我了。”
    刘德桦无语,心态都有点崩了。
    半年前在香江的时候,金像奖协会办公室里,唐言一个人舌战群雄,他也是在现场的。
    二三十个人香江电影行业有头有脸的人物,跟人家一个人对话。
    现在,又喊自己大爷......
    开了会玩笑,唐言也关心了一下王保强。
    虽然00年夏天就见过了,不过一直没有太在意。
    本身就能成功,也不用他干嘛。
    况且这段底层经历也是必须的,没有系统的学习,又没有足够的阅历,拿头去成功。
    “保强虽然不太会演戏,不过外形合适,有种特别质朴的感觉,也很努力。”冯晓刚简单说了下。
    只是努力和外形合适,看来表演上确实有问题。
    王保强低着头,不好意思说话。
    刘德桦也说了一句:“保强真的很拼的,有时候我们下来开工才发现,他早就在外面锻炼、练武了。”
    后来有一次采访,刘德桦说在《天下无贼》剧组,他总是比所有人早半个小时到片场。
    定的8点,他7点半就到了。
    冯裤子后来想使坏,8点开工就让场务专门通知他9点半,结果刘德桦提前一个小时,8点半到,没睡懒觉。
    不过,好像8点半就迟到了?
    王保强能比刘德桦来的还早,就不是一般的早了。
    “保强能吃苦,三年前我让他早上在北影厂门口等,结果他怕迟到,直接就在树上猫了一晚上。”
    唐言感慨了一句,又对冯裤子笑道:“表演方面,冯导费心了。”
    “这孩子也机灵,肯学习。”
    “我想看看保强演的怎么样,毕竟当初也是我给推荐给《大腕》剧组的,不知道冯导方不方便?”
    还要看剧组拍戏?
    冯裤子一万个不愿意,不过也不好赶人,琢磨了一下,正好今天下午接着就有王保强的戏,也呆不了多久。
    脸上也满是热情的笑容:“这话说的,我让人给你收拾间房间,今晚就住这,晚上一起吃个饭。”
    “既然冯导都这么说了,那就麻烦了。”唐言却之不恭了。
    呃。
    客气话还当真了?
    这不就跟午饭时间碰到了邻居,随口邀请中午来我家吃饭一样嘛!
    冯裤子真想给自己这乌鸦嘴两耳光,不过还是高兴地笑了。
    不过,有人就是真高兴了。
    李彬彬虽然暗暗有些嫉妒王保强,让唐言专门跑一趟看他拍戏。
    可是,在剧组留宿多呆一天的话,也方便和他接触。
    《风声》这部谍战片不知道有没有女主角?
    ......
    愉快地吃完研究生和教授们研究出来的西瓜,唐言搬了个小凳子,就往监视器前一座。
    面前还有一个零食拼盘,和冯裤子的一样。
    一边吃零食,一边看别人拍电影。
    冯裤子感觉到旁边有双多余的眼睛,别提多不习惯了,都没心思在拍摄中。
    关键是,还搞不懂唐言来这干嘛?
    玛德!
    还要住下了。
    不行,得让王宗磊过来,把人请走。
    裤子有了决定,只是不可能现在打电话,总得过一会,找个理由...或者去上厕所打。
    “咔!”
    一条拍完,注意力不集中的裤子又喊咔了。
    也是重头戏,葛忧和刘德桦两个贼王,为了王保强交涉的镜头。
    葛忧头发花白、稀疏...说是稀疏,其实相比现实,已经多了很多头发了。
    这扮相,还有扫帚眉,耷拉着眼皮,拄根拐棍,完全就是一个瘸老头。
    假扮行动不便的瘸子,也就是为了迷惑别人行动。
    而刘德桦穿着皮裤,戴一个中长发的头套,完全不见往日的帅气。
    半搀着葛忧从车厢那头走来,推开门,来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车厢连接处,猛地推了葛忧一把。
    葛忧还念叨着:“座儿呢?”
    刘德桦怒斥:“演得蛮像啊。”
    葛忧不解:“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刘德桦恶狠狠地道:“咱们俩都是狼,只有一只羊,我吃定了。”
    随即拍拍葛忧的肩膀:“你就别想了。”
    说完学着葛忧瘸腿的样子转身而去,被揭穿的葛忧此时恢复了本来的年轻嗓音,晃着手中的拐棍用地道的京城话冲刘德桦的背影调侃:
    “腿再拖着点。”
    镜头摇回葛忧脸上,他望向车外,又转回头来看一眼刘德桦的背影,再度回车外,一个长镜头定格结束。
    “咔!”
    冯裤子又叫停了,眉头紧皱。
    这个镜头不对味,上一遍就感觉到了,可是脑子里有点乱七八糟的,光想唐言还得在剧组住下的事了。
    想了想,把刘德桦和葛忧叫来。
    “忧子、华大爷,你们俩看看这个镜头。”
    “有点别扭?”
    老搭档了,葛忧看了会,也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想想看,怎么改一改才好。”冯裤子道。
    葛忧和刘德桦陷入了沉思。
    “咳...”
    后面唐言轻咳一声,可冯裤子恍若未闻。
    你教我拍电影?
    “冯导,我提个意见?”
    这回没法无视了,冯裤子心里无奈,也只能笑着说:“有什么好想法快说说?”
    唐言笑笑:“这场戏,我觉得葛老师就不应该回头看华哥的,黎叔是一个特别自负的人,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傻根的钱,和王薄、王丽夫妇纠缠不休。
    看窗外,又回头看了眼华哥,再回看窗外,这就代表王薄让黎叔的情绪有了不小的波动。
    而黎叔虽然被拆穿了,不过这只是小把戏,要不然不会提醒王薄学也学的像点。
    从故事本身来看,这时候还没有把王薄当成和自己一个水平。
    也就是把他当做一个不错的对手,让纵横江湖的盗窃生涯,来了点调剂,一直看向车窗外,期待接下来的交手。
    而且吧,从车厢封闭的空间,视角一下子转到了广阔的车窗外,视角变大,并且没有也意味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有无限可能,中间回头这一下,就打断了这种感觉。”
    对啊,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冯裤子恍然,刚才脑子迷糊了,净想着唐言了,这都没想到。
    可是,就这么采纳的话,那岂不是显得自己水平不够?
    “是这个道理,就跟男人看到女人一样,有的女人不会想看,有的总是忍不住回头,黎叔当时也把王薄看的那么高。”
    葛忧笑道,这话倒是给了冯裤子一个台阶,点头表示赞同。
    “跟我想的一块去了,那就这样办。”
    新的一遍开始,这回一条过。
    冯裤子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保了一条,又拍了第二遍。
    唐言心里有点好笑,这冯裤子有点太敏感了吧。
    接下来就没出声了,就是来看看的。
    吃吃零食,看看戏,不好吗?
    过了两个小时之后,轮到王保强上场了。
    这是黎叔手下动手的戏,而且人多势众,直接和傻根接触了。
    这场戏又出了点问题,冯裤子和摄影师张黎、葛忧、刘德桦他们凑在一起商量。
    唐言看了两个小时拍摄,《天下无贼》确实比较粗糙。
    原版本身也有点粗糙,但是比这版好一点。
    毕竟,原版在这之前,冯裤子拍了一个《手机》,算是试探性地转型。
    算是点经验,现在冯裤子就缺少这方面。
    语言艺术他懂,但是镜头艺术方面的水平,现在还差了点意思。
    而摄影师张黎,虽然也是很有水平,《走向共和》就是他导演的。
    不过这几年一直也都是跟着冯裤子,专拍些用台词推动故事的喜剧片,摄影风格反而比较贴近电视剧。
    一换风格,就不适应了,《天下无贼》的摄影,前面就有很多瑕疵。
    当然,对观众来说不明显。
    镜头出了问题,张黎这个摄影师搞不定,转头问像唐言:
    “唐主任,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冯裤子脸一黑,吃饱了撑得问他干嘛。
    难不成,还要他教自己导戏?
    丢不丢人!
    我堂堂一个大导演,喜剧大事,你在教我做事?
    可葛忧、刘德桦、王保强都看向了唐言。
    裤子心里的不高兴,不过只能憋着,要不然更丢人。
    还得露出笑脸问唐言。“唐言啊,有什么好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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