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玉心中猛地一戳,血液仿佛翻腾倒流。
    良久,她道:“会,我会后悔。”
    “但是不为乌穆挖出真凶我也会后悔!殿下,我已经知道了那个人是谁,现在只差我回去去揭穿他!”她一字一字道:“行则将至,做则必成,只剩一步了……我不可能停下来!”
    凤辰无暇的脸上浮现一抹失望:“所以,你觉得是可以割舍的,对吗?
    白锦玉知道凤辰指的是什么,内疚之情忽地一涌而上喉咙口,她许久说不出话来。
    “殿下,我们的缘分可能……就是这样,它是一件千折百回的事……如果非二中择一,殿下原谅我……我是要一定为乌穆报仇的!如果真的从此不能回到长安……那我在心里……”
    她说不下去,看着烛台上蜡烛,看着蜡泪一颗一颗滴下来,渐渐凝固。
    凤辰眼里的光一寸一寸暗淡。
    “千折百回,“他斟酌了这四个字,苦笑了一下:“不必了,我不想要千折百回,既然如此,你以后不必再念我了。”
    白锦玉惊慌:“殿下……”直觉凤辰就要说出决绝的话出来。
    凤辰道:“以往种种,就请你忘了吧!”
    白锦玉睁着大大的眼睛,从认识到现在,这是凤辰第一次对她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白锦玉:“殿……”
    凤辰不等她再有说话的机会,道:“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白锦玉心口一震,愕然凝住,她张口欲辩,可很快发现她的坚持、她的任性、她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立场让他收回这些话。
    她垂目向下看着地面,看了良久。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也好,”她一笑,认命道:“我不思君,君不思我,两忘心安。”
    “你说什么?”谢遥从暗处冲了出来。
    凤辰也回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白锦玉,在确定她毅然决然没有半分玩笑后,胸口剧烈起伏。
    须臾。
    凤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目,道:“从今而后,我不想再跟你说一个字!”
    白锦玉浑身一冷,如同浸入千尺寒潭。她抬头,凤辰已经转过身去,拒绝再与她有一丝交流,而谢遥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慌张赶来的苏策就是看见这样的三个人。
    苏策大汗淋漓地看了一遍白锦玉、谢遥、凤辰,扑咚一声跪在他女婿脚下:“殿下、殿下!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凤辰脸色冰冷,身上寒气逼人,对他毫无反应。
    晋王殿下从来如沐春风,这幅模样从所未有。苏策只道一切已经拆穿,吓得什么也不敢瞒,趴在地上全供了:“殿下……臣罪犯了欺君之罪,臣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臣真不是有心隐瞒。臣现在说、臣现在说……臣隐瞒了苏丽华的身世,其实臣妻是臣的续弦,丽华是臣妻与前亡夫所生,并非臣之独女,她、她有一个和她同胞所生的姐姐……就是殿下眼前的这位、这位白姑娘!”
    “丽华随母嫁与微臣,这位白姑娘则为庐州翠渚领养,臣也是今日才得知她如今已经是铎月国的固敏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到“固敏”二字,凤辰眸中一寒,苏策顿时吓得一头点地。自己招供得更厉害:“臣确有私心,今日在校场听闻‘白锦玉’三个字,心中忐忑会是苏丽华的胞姐,所以派了两个随侍前去探看,这两个随侍知臣家事,也曾见过白锦玉,啊不是锦玉固敏,臣想让他们确认铎月人口中的‘锦玉固敏’是否正是苏丽华的胞姐,如果真是,还想请她尽量避免被……”
    他打住,差点说出避免被晋王殿下看见,急忙改口道:“还想请她尽量避免出现在我大徵人面前,谁知,谁知随侍竟撞上有人要刺杀锦玉固敏!”
    他看了看凤辰,发觉凤辰面依然冷若冰霜,顿时判断凤辰觉得他还不够坦白,于是他进一步道:“丽华八岁起就待在臣的身边,微臣待她视如己出,吃穿用度与犬子无异。臣见她聪明好学,只要她喜欢的,都不惜重金请师傅教她,而她也是温柔孝顺,臣与她父女情深,早已忘记了她不是微臣血脉之事,故而……故而当陛下赐婚之时臣只有欢欣,半丝也没有想到她不是臣的亲生女儿!现在臣知错了,求殿下看在小女苏丽华多年服侍殿下的份上,不要……不要……”
    苏策大哭,不要告诉皇帝陛下这样的话,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唯有大哭。
    苏策滔滔不绝时,白锦玉频频去看凤辰,凤辰始终面不朝她,双唇紧闭,一语不发。白锦玉心头阵阵抽搐,无法言语的绞痛。
    苏策见到这个地步晋王都不为所动,料事情比他想的还严重,寻思晋王殿下这样的明白人,容不得自己文过饰非,于是赶紧磕头碰脑进一步自我瓦解道:“臣坦言,臣刚才所言不实,臣在得悉小女将与殿下结姻之时,荣幸之余的确忐忑过,但是臣担心一旦说出实情陛下就会收回圣眷,臣又念庐州翠渚与皇庭隔阂甚深,遂抱着侥幸之心以为一切都会不为人知。”
    苏策狠狠地扣了两个头:“殿下,臣知不当,如若将此事告知圣上,臣与丽华必死无疑!臣斗胆,恳求殿下念臣为官尚算清正,能为国为民效点薄力的份上,放臣与丽华一马吧!”
    “苏大人过谦了。”凤辰终于有了反应,声音不乏讽刺道:“苏大人的根基是靠自己站稳的,不是吗?”
    凤辰向来给人温润如玉的印象,这样刻薄的话不像是他能说的,他说了,可见他的心情是坏到了极点,苏策身上汗流浃背,心里一片飕凉。
    白锦玉看着他们打哑谜,心中一瞬而过什么,可是又说不清楚是什么。
    苏策更加战战兢兢地,凤辰瞄了他一眼道:“苏大人无需多虑,此事也关系本王名誉,本王自有分寸。待乌穆王子的事毕后择日与你再议。你起来吧!”
    苏策怔怔地看着凤辰,眼中盛满了讶异、庆幸、疑惑、忐忑……千言万语仿佛都无以表达他此刻的心境。
    凤辰的话说得冷硬,苏策不敢不站起来,以袖抹泪,这才看向白锦玉。这一眼,更是蕴含万千,但是他皆按下不表,还打了一揖:“锦玉固敏,你似乎受伤颇重,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白锦玉立即道:“不用。”
    她忍不又看了眼凤辰,凤辰自从说了那句‘我不想再跟你说一个字’后,真的一眼都没有看过她。
    “那本官差人送你回去吧!”
    白锦玉从恍惚中回神:“啊?”
    “那本官差人送你回去吧!”
    白锦玉正欲回话,庙外响起了一串急匆匆的脚步,跟着就听见了庆娜的声音,似在分派人手。
    白锦玉当即道:“不用了!好像……有人来找我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像鼓点在催促,一声声敲打在她涨满悲哀的心口。
    顿了顿,她向是对什么人道:“那我先告辞了,免得他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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