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一个义愤的青年站起,指着宋氏的脸怼:“杀己之仇固然不共戴天,但岂能凌驾国事之上?!宋山长身为一代宗师,自当有深明大义的自觉,若说他临终只记得指认仇人,不记得交代如此重要的身后事,谁人能信?”
    众人附议:“就是就是,是拿别人当傻子吗?”
    西边又一个义愤的青年站起,直言不讳:“宋氏占天之事难道只系于宋山长一人吗?怎可因为宋山长离世,成果就长埋地下?你们宋氏中就没有其他一人参与,没有其他一人知道日冕的日期吗?”
    众人附议:“不错不错,三岁小孩都觉得于理不合,其中必有诡秘!”
    南边也有一个义愤青年站起来,继续开炮:“难道鲁山宋氏的能人全都入了仕途在各地做官,只留下了一些平平无奇之辈还没学到宋山长的司天本事?!”
    众人附议:“这种事情恐怕不太可能吧!宋氏既然敢拍上门找庐州闻氏比试测冕,自是觉得人多势众实力非凡。”
    北边也有一个义愤青年站了起来,犀利揭穿:“既然是为国效力,但凡他们有一人知道确切日期,就绝无可能不上报朝廷。如今既然无人知晓,那只能说明宋山长生前根本就还没有测出日冕之期!”
    众人附议:“真是一针见血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中间的义愤青年自然不甘落后也站起,大胆想象:“宋山长若没有测出成果,却说自己测出日冕受嫉而死,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立!那就是真正测出日冕之期的人不是宋山长,而是闻山长!”
    众人当即哗然,鼎沸如铁水。
    宋氏门生全都被这一句句气得脸色发青,跳出一人发出爆喝:“谁言我们鲁山宋氏无人知晓日冕之期?!”
    顿时全场都朝这声音看去,包括白锦玉、凤辰、闻宴。
    只见发声者是一个腰大十围、眼如铜铃的中年男子,穿着灰色的袍子,应是宋氏之中一个辈分较高的人物。
    他走出人群,怒气冲天,瞪向端坐刑台的闻宴:“闻山长好沉着!有人在此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居然面不改色!是故意要用这不做分辩的可怜样子惹得世人真以为你含冤在身吗?”
    闻宴抬起眼皮,凉凉打量他一眼,道:“有什么想做的就请快吧!”
    中年男子气结:“你……”
    他放弃跟闻宴消耗,随即转向监斩的三名官员,朗声禀明:“三位大人,先师并非没有把日冕之期留下!”
    他话音落下,全场都竖起了耳朵。。
    “先师当日走得匆忙,门中大乱,根本未曾顾及询问日冕的结果。测冕一事,我门中参与者的确有二三十人,但是均在推进之中,然先师高慧,先于我等测出了日冕,想必他是出于考验门人的考虑,没有第一时间将结果告知于我等。后来他遭遇毒手,我等也甚为抱憾。但是昨夜,门人收拾书房,发现了先师之前交予弟子的一份手稿,发现上面赫然记载了日冕之期!我等既是庆幸又不敢轻率上报,连夜会同演算,今晨才刚刚证实,还未来得及向陛下禀告。眼下既然有人宣扬抹黑宋氏的言论,好,我等就此将日冕之期上呈大人!”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叠得方正的宣纸,双手递过头顶。
    刑部尚书给了在场的堂役一个眼神,堂役当即下去将他手中之物取了上来。
    刑部尚书打开纸笺,王玄子和大理寺丞都迫不及待地伸长脖子去探看。还没看清,就听刑部尚书一拍桌子,大声喝道:“来人啊!将台下所有鲁山宋氏立即全部抓捕!”
    那中年男色大怔,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看见两队朝廷官兵势如猛虎地冲了出来,他本能欲逃,没走两步就为一武将擒住,下一瞬膝弯一痛,被踢跪在地!
    现场宋氏纷纷变色,当即想要四散,奈何刑场周围人数众多,所有路径都被人堵死,不消片刻所有人等一概被擒,被押住跪下。
    这从天而降、雷厉风行的官兵显然早已等候多时,现场三千学子顿时变身看客,一片嗡嗡糟乱。
    那押跪在地的中年男子稳了稳心神,迷惑地望向刑部尚书:“大人……这?”
    刑部尚书双目如电,手举他刚才交上的纸笺,纠察道:“庚子年七月十日未时,这可是你刚才呈上之物?”
    中年男子道:“是……”
    刑部尚书大手一拍,从桌案上拿起一份原先就在的帖子,展示他:“本官这里早有一份东西,你看清楚,这上面写了什么!也是庚子年七月十日未时!”
    现场划过一声整齐的倒抽气,转瞬又议论纷纷。
    所有宋氏门生都已呆住面无人色,那中年男子更是脸色煞白,两边太阳穴滚滚流下汗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忽然,他猛地一转头,看向没有方向的身后。
    刑部尚书藐视地瞄着他:“你看什么?”
    那中年男子竟然顾不上尚书的问话,依然瞪着牛眼慌乱而警惕地在身后四周的人头攒动中扫射,就好像在寻找什么眼中钉肉中刺。
    还真给他找到了。
    一阵躁动,拥挤的人群自动往两边分出一条小道。只见一个禁卫武将搀扶着一个满身伤痕的少年一步一顿地走了过来。那少年面容皙白,眉目俊秀,嘴角还印着血渍,身上青色的云绢绫绡血污与尘污斑驳。
    “千玺……”白锦玉低呼,就要冲过去,被身旁眼明手快的张猛拦住:“娘娘不可。”
    千玺目光扫过一众,经过她的时候短暂停留,也轻微摇了摇头。
    闻宴看到千玺大惊失色,当即不顾一切长身站起,迎上扶住千玺:“千玺……发生何事?你怎么会落得这样?!”
    千玺从武将的身上脱出,靠向闻宴。他嘴角微扬,虽然浑身上下狼狈不堪,但是眼睛里面却迸发出悦意的光彩。
    看过跪倒一片的宋氏门生,千玺轻蔑一笑,低低地、用只有闻宴能听见的声音道:“师姐说得不错,这帮孙子都是呆头鹅!”
    闻宴眸底一怔,下意识要去白锦玉的位置,脸颊微微侧过忽觉得这样会暴露她,遂又回向千玺:“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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