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当即就想说,我可不是谁想得到就能得到的男人。
    能被我张某人接纳的女人,要么是声色艺俱佳,能天天跟我玩上下左右姐妹游戏的,要么就是……
    还是就要这一种吧。
    或许是德清这边也看开了,二人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之后,张延龄谢绝了德清请他吃饭的提议,早早便从长公主府出来。
    秦德居然还没走。
    “秦公公,还有事吗?”张延龄王简秦德,还有些意外,某表示等着回去通报n次相亲的进程?
    难道宫里人都没数?一次两次的不成,这次突然就能成?
    秦德道:“小的没跟爵爷您作别,怎能随便回去?小的年老体迈实在是……”
    “秦公公近年来为我张家做事,也算是劳苦功高,这样,我回头补一份厚礼,你看如何?”张延龄笑着说道。
    秦德欣喜若狂道:“小的感激不尽。”
    说完兴高采烈便自行乘坐宫里派来的马车回皇宫了,而张延龄则会乘坐自家的马车回府。
    临走之前,张延龄对东来酒道:“回头记得提醒我一声,给先前秦公公送点礼,别等我回头忘了。”
    东来酒好奇问道:“爷,这个秦公公是哪位?宫里地位高吗?”
    张延龄道:“没什么地位高低的,就是找人多在宫里帮衬一些,皇后那边需要有人帮忙做事,靠陛下的赏赐明显也不够,那就需要我这个当弟弟的在宫外多做点事……你小子别乱打听,赶车走了!”
    ……
    ……
    当晚,张延龄就将张鹤龄叫到自己府上,谈及有关皇帝要秋狩和检阅京营之事。
    酒桌上的张鹤龄显得很自信,一脸得意道:“二弟你放心就好,这次大哥我练兵绝对是实打实的,尽管让人来阅,让他们知道我张家不止有个你。”
    “呵呵。”
    张延龄报以古怪的笑容。
    说你胖,你还喘起来。
    要你真有本事的话,把南来色给我送回来,成天用我手下一个家仆来帮你整军,还有脸说自己水平高?
    “对了二弟,为兄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是这样……今日我入宫去……”
    “你入宫了?”张延龄皱眉。
    “是啊,我进宫去找咱姐姐,本是想让她帮央求一下,让姐夫免了我的罪行,让我过几天安稳日子,谁知正好遇上姐夫。”
    张延龄冷声道:“你入宫为何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张鹤龄笑道:“你当为兄不知你的脾气?提前跟你说了,你肯定不让,还会想方设法阻止,再说入宫又不是什么大事,就只是去见姐姐……你还没听我说完呢,就打断我的话。是这样,我在坤宁宫见到了姐夫,他跟我说,要接纳什么湖广一些部族的降俘,还让我帮你去做,你可知是怎回事?”
    张延龄道:“意思就是说,陛下没同意你的提请?”
    “唉!”张鹤龄挠挠头,显得很遗憾的样子。
    “我说,你在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别总是给我惹事行不行?”张延龄语重心长,拿起酒壶想给他倒杯酒,却还是把酒壶放下来。
    这货,都不值得自己给他斟酒的,成天就知道惹是生非,还总自以为是。
    张鹤龄道:“大哥问你话呢,什么献俘,你到底知不知道是怎回事?连事都不知,怎么办?”
    张延龄没好气道:“你可知陛下的生母孝穆太后的过往来历?”
    “你小子,我上哪知道去?”张鹤龄这种平时不读书,对什么事也都是得过且过近乎白丁文盲的家伙,自然对皇室秘辛没什么兴趣。
    张延龄道:“陛下生母,本为蛮族土官之女,陛下继位之初,曾多番派人前去西南边地探访孝穆太后的族人亲眷,后又有人冒认太后兄弟亲眷,都被证伪,陛下名义上只是让我们兄弟帮他完成西南边地的献俘,其实还是想打探生母的身世下落。”
    “哦?好麻烦……”张鹤龄听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有关纪太后的事,在弘治朝并不是什么大秘密,朝中人也都知道,弘治帝的外公是西南异族中的土官,后来连明史也都是如此记录。
    但问题是,弘治登基之后,曾多番找寻母系的亲眷,曾有太监陆恺的冒认,以及纪父贵和纪祖旺两拨冒认比较有名,后来由给事中孙珪、御史滕祐间等人,微服入瑶、僮等部族聚集之地,暗中探访,证实这几人都是冒名顶替,纪家两兄弟也没被杀,只是被流徙到边海之地。
    或许是弘治帝感念母亲遭遇之凄惨,一直想补偿母亲家族,后来又多番派人前去打探,始终没有下落。
    一直到弘治三年,实在找寻不到,以礼部尚书耿裕奏请,照明太祖马皇后例子,遥尊纪太后父亲为光禄大夫柱国、庆元伯,谥曰端僖,封纪太后母亲为庆元伯夫人,立庙于桂林府,以祀祭。
    事到这里是告一段落,但弘治帝一直没死心要找寻母亲家族的消息。
    张延龄心想:“莫不是皇帝觉得我最近太能干,什么事到我这里都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有点神乎其神的意思,所以才会把西南献俘这种无关痛痒的事也交给我,其实是想借助我的神奇把他亡母家族的事一并调查清楚?”
    “老二,喝酒喝酒!”张鹤龄可不管什么纪太后,他已站起身来给弟弟敬酒,“你这的酒真好,怎么弄出来的?要不你送我几坛行不行?”
    “不行!”
    “看你这小气劲,咱还是兄弟吗?你缺那两坛酒还是咋地?”
    “你还有脸说我,你寿宁侯府缺两坛酒不成?”
    “没你这种抠门的弟弟!”
    嘴上这么说,却好像是生怕吃了亏,在张延龄这里猛灌,没法用坛子把酒装走,就打算用肚子装走。
    这一灌不要紧,张延龄这里的酒度数都不低,张鹤龄很快就喝醉。
    “来人,把他给拎回去,一点酒品都没有。”
    “等等,为兄前去出个恭。”
    张鹤龄说着,抱着个酒坛就出门去,不多时又把酒坛抱回来。
    一旁的南来色一脸苦逼,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哈哈,这坛酒我带回去了!”张鹤龄好像占了大便宜一样,也怕弟弟把酒坛给拿回去,这次直接抱着酒坛跑了。
    等人出门去,张延龄才招呼让寿宁侯府的人接应一下。
    张延龄没出去送,打量南来色一眼,南来色苦着脸道:“大侯爷一出门,就把酒坛当夜壶了……”
    “全进去了?”
    “嗯。”
    张延龄撇撇嘴道:“真是有出息,让他抱着酒坛回去喝吧,正好多喝点猫尿……”
    “那不告诉侯府的人?”南来色隐约觉得这么做不太好。
    张延龄没好气道:“他自己要抱走的,你就当不知道。”
    说完张延龄伸个懒腰,让人把桌子收拾一下,没吃完的菜会赏赐给下人,而自己则也没留在府里,他已经约好当晚去徐夫人住所,既是要跟徐夫人商议事情,又要“联络”一下感情。
    ……
    ……
    入夜。
    皇宫,坤宁宫内。
    朱祐樘正在拿着一本献俘的书册,跟张皇后坐下来,好似闲话家常一样。
    “也不知延龄是否能明白朕的意思。”朱祐樘感慨道。
    张皇后道:“陛下,要不要让臣妾去跟两个弟弟说一声?”
    朱祐樘摇头道:“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已实在没必要勉强,但只是朕念及到太后……总是心痛,却又不知能做什么,若去说了,反而会旧事重提,让朝中那些大臣以为朕又要做什么,之前赏赐纪家人的事,已多为他们所非议。”
    朱祐樘当初不问清楚,就直接把几个冒牌货供养起来。
    后来查明事情真相之后,皇帝匆匆便按耿裕等人的奏请,把纪太后这边的事了结,其实更多是想平息舆论。
    眼下他并不想公开去找寻母亲的族人家眷,所以才会有这么纠结的心态。
    张皇后没好气道:“陛下总是顾念那些大臣的想法,却忘了谁才是天下之主,陛下以仁孝立国,要查太后的事有何不可?若是陛下不想说的话,让妾身去说也不行吗?”
    朱祐樘坐在那闷闷不乐,他不跟张皇后争论,说明他真的是生气了。
    “那陛下准备找何人去协助延龄?”张皇后也能切准皇帝的脉,并不会把自己跟丈夫的关系闹到很僵。
    这是她的驭夫之道。
    朱祐樘道:“朕也是这两年才得知,父皇当年也曾暗中派人调查过母后的出身来历,或许父皇对于母后之死也抱有愧疚,而当年父皇是派出西厂在调查……”
    张皇后惊讶道:“所以陛下才将汪直给调回京师?”
    “嗯。”朱祐樘道,“朕也不想把事公开,其实早前,朕已跟汪直做了一番嘱咐,他已在找人暗中调查,以汪直当年西厂的人脉关系,还有他的出身,以及他办事的能力……再有延龄……和鹤龄的相助,或许真会将此事查出端倪呢?”
    汪直作为曾经的西厂督公,当年的情报网络建立非常完善。
    加上汪直有帮成化帝调查纪家来历的资历,以及汪直自己就是瑶族俘虏出身,当年汪直还曾帮过纪太后和朱祐樘,现在朱祐樘要找人来调查母亲的家族背景,自然也是找一个失势多年的汪直来办,最恰当不过。
    张皇后不由苦笑,道:“陛下莫要忘了,当初汪直可跟那个人走得太近,您就不怕……”
    她说的是万贵妃。
    但朱祐樘自幼生活在万贵妃的阴影里,她也怕说太直白,让丈夫重新陷入到阴霾中。
    朱祐樘笑道:“事都过去这么多年,朕如今才是一国之君,汪直当年也曾暗中帮过朕,朕岂能不知他的心思?若是他能将这件事办好,朕还会将他另有任用,他沉寂这么多年,难道不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张皇后本还想说什么,想了想,也就算了。
    朱祐樘面带憧憬之色道:“就看延龄是否能明白朕的心意,这件事,除了延龄、鹤龄,还有汪直知晓之外,连萧敬等人都没告知,希望能调查出眉目吧。”
    ……
    ……
    张延龄最初对此也没太当回事。
    皇帝找寻纪太后的族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事也没那么迫切,弘治初年时找寻就不得其果,现在都弘治九年,再想调查有那么容易吗?
    但等他见到徐夫人,问询了徐夫人所调查到的一些事,得知刚回京不久的汪直,就神秘兮兮往西南而去,联想到这两日皇帝让他接收献俘之事,便好像明白了其中的情由。
    “汪直?”
    张延龄以往,怎么都不会把朝事往这个人身上联想。
    历史上的汪直,就算真的再回到京师,政治生涯也不可能再继续。
    光是汪直跟万贵妃之间的关系,还有当初汪直跟文臣之间的矛盾,就让弘治帝不可能再启用此人。
    但或许是因为现在文官连张延龄都能“容忍”,皇帝用人方面似已“不拘一格”,朕连小舅子都能栽培成治理大明的股肱,难道连一个曾经的西厂太监都不能重新启用?
    徐夫人道:“当年汪公公得势时,徽商刚在起步之中,此人对于营商之事颇为排斥,但用人极准,在朝中也颇有影响力,俨然如今日的老爷一般……不过老爷并非宫人,老爷为人处世的手段更胜他一筹。”
    张延龄没好气道:“你这是在恭维我,还是在损我?意思是我不是宫人,你很遗憾喽?”
    徐夫人笑了笑。
    认识不是一天两天,徐夫人早就知道,张延龄在朝中做事是张牙舞爪,但其实平时为人处世非常和善,对于身边的女人更是如此。
    刚柔并济,侠骨柔情……
    “被你这么一说,其实我也明白了,陛下就是想找到纪太后的族人,不惜用一个曾经为朝中大臣所排斥的汪直,此人能力是不用说,只是他……早就被文官钉在大明历史的耻辱柱上,说起来,我跟他还真有几分相似,等我从朝中退下来,我的下场并不比汪直好多少。”
    张延龄对此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那老爷……”
    “查就查,既然陛下对此很纠结,做臣子的可不能有何纠结,无论事有多艰险还是要迎难而上,为君分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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