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懋暂且跟张延龄作别,看样子是去跟朱辅商议此事去了。
    张延龄到张鹤龄身旁。
    张鹤龄好奇问道:“那老东西找你干嘛?不会又是跟你谈盐引的事吧?听说他在京师里的势力可不小,你走了,不行让为兄来替你提防,把你的门路都给大哥……”
    那边刚被张懋算计了一把,回来,脑子不好使的张鹤龄也想趁机占弟弟的便宜。
    “太子呢?”张延龄没正面回答,反问道。
    “去,那小子去哪我还能管得着?估计跑出去找狮子老虎了吧……不知道死活的小东西。”
    张鹤龄狠起来,连太子都骂。
    张延龄自然知道朱厚照身上自来带着一股冒险精神,以后设置豹房、象房这些,也好像马戏团一样养着狮子老虎,这还不算,还要亲自去西北带兵打仗……
    “那可是大明的储君,陛下安排让我们兄弟保护他,你就这么放任他走的?还不快去找人?”
    张延龄没好气说一句。
    张鹤龄嘴里又骂骂咧咧,似是觉得这种事本就与自己无关,又被弟弟给坑了。
    ……
    ……
    皇帝一行即将驾临南苑的围场。
    提前到来负责安保的众武勋都要出围场迎接。
    道路两侧,五军营的护卫已沿途护卫起来,还安排了不少的巡逻人马,防止有人意图对皇帝不轨。
    张延龄正在跟朱厚照说自己去江南的事情,另一头张懋只身过来找张延龄。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张懋给朱厚照行礼。
    朱厚照道:“哦,是英国公啊,你找孤有事吗?”
    张懋道:“老臣找建昌伯,有些许的事情要商谈。”
    朱厚照皱眉道:“有什么事非要跟孤的二舅说?跟孤说也一样……你说吧。”
    这意思是,孤身为太子可不懂什么叫回避,既然被孤知道你们要商谈什么秘密的事情,那孤就非要听不可。
    “太子,你要学会,如果别人要商议事情时,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强行要求不回避,这样做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张延龄居然板起脸在教训朱厚照。
    张懋听了不由瞪大眼,显得很惊讶。
    更让他惊讶的是……
    朱厚照很不甘心拱拱手道:“你们谈你们的,孤去另一边等父皇便是了……”
    就这么走了?!
    张懋一时还没琢磨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居然就被张延龄一番耳提面命般的话给吓走了?这是什么光景?
    “英国公你不是找我有事?”张延龄皱眉打量着张懋。
    张懋显得很尴尬,道:“是这样,建昌伯说过的事……老夫回去后跟廷瓒他商议过了……”
    “我跟你说过什么事?”
    “这不重要。”张懋自然知道张延龄有多少诡计,这种时候怎可能承认与他私下里商量过利益的交换?他一脸气恼之色道,“听闻建昌伯你还没有娶亲,正好廷瓒有个妹妹,年方及笄,生得是花容月貌,正准备……”
    “等等!”
    张延龄伸手打断了张懋的话。
    张懋好奇道:“你不满意?”
    张延龄冷笑道:“英国公,你这是欺负我不知道成国公家里的底细?我没记错的话,成国公最年幼的妹妹出嫁时,已在成化年间了吧?他哪来的妹妹嫁给我?不会是随便认个义妹……就想当我张某人的继室?这到底是他跟我谈条件呢,还是我要跟他谈条件?”
    到此时,张延龄还是有些生气的。
    你张懋和朱辅联合起来玩我是吧?
    朱辅的四姐妹中,既有嫁给李东阳当继室的,最年幼的一个是在成化十四年,也就是十八年前,嫁给了正一道张天师家的传人,第四十六代天师张玄庆,并在成化二十年之前就过世,张玄庆也是在后来娶了锦衣卫指挥使宋清的女儿当继室……
    张懋眉宇紧锁,打量张延龄,似对张延龄熟悉朱辅家的背景很是奇怪,这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外戚能掌握的讯息?
    张懋道:“是这样,成国公的嫡女,的确早就已嫁人了,但还有一庶女……年方及笄,生得是花容月貌……你小子到底要干嘛?”
    眼见张延龄再一次伸手要打断自己的话,张懋也忍不住了。
    我张懋乃英国公,大明国公之中地位最高,掌权最大,也最有实力的,现在低声下气来跟你谈谈成国公家世子袭爵的问题,你要开条件,让老夫很没面子不说,现在都说要跟你联姻,你还这反应?你是不给老夫面子是吧?
    “英国公你也莫要动怒,这话还是要问清楚为好,有关我婚姻大事,我不想这么草率决定,所以……”
    张延龄还是很不屑。
    你朱辅没搞清楚自己定位是怎么着?
    你一个庶出的妹妹,就想嫁给我张延龄?就算是你老朱家嫡出的女儿,也没资格跟我谈婚论嫁!
    动不动就“年方及笄花容月貌”,哪那么多花容月貌的女人?朱辅的样子不敢恭维,他的妹妹能月貌到哪去?别是个丑八怪!
    “谁说要给你当继室?给你当妾行不行?”张懋也是火了,说话自然就没那么客气,嗓门也大了一些,使得旁边不明就里的武将,见这边好像是在争吵,又知道吵架的两位自己都惹不起,所以都往远处避开一下。
    张延龄神色平和了一些,微微眯眼道:“给我当妾?”
    听起来又合情合理。
    “人家是平阴王的后人,哪怕是庶出,也是将门虎女,给你当妾还亏待了你不成?”张懋又开始游说,“你过去之后,娶了此女,也就能在江南立足,总比你只身前去狼窝强吧?”
    张延龄笑了笑道:“听起来是不错,但问题是,辈分有差吧?”
    “嗯?”张懋一听,也没想到张延龄论题的角度会如此“新奇”。
    再一想也是。
    张延龄要是娶了朱辅的妹妹,哪怕只是庶出的,但也等于是跟朱辅平辈,李东阳就成他“连襟”?!
    “还是不妥,要不这件事算了吧。”张延龄自然是不会为一个自己未曾谋面的女人,而去做政治利益上的妥协。
    他此行江南,正是代表弘治朝的新贵势力,去跟江南守旧势力做斗争的,用联姻把自己夹在中间,好像并没有实际意义。
    张懋生气道:“那你自己说,要什么?银子?你缺吗?还是你自己想当南京守备?现在是老徐在江南……还有怀柔伯……”
    张延龄打量张懋道:“英国公,咱还是不要把朝廷中事这么明目张胆私下交谈为好,你不怕被人说,我还怕被人参劾说我妄议朝政呢,咱不能有事等私下去说?”
    “……”
    张懋也很无语。
    用你小子来教训老夫怎么做事?你还真是……
    “銮驾来了,英国公赶紧与我去迎接圣驾,不能耽搁啊。”
    正好此时朱祐樘一行人,也浩浩荡荡而来。
    此番前来参加狩猎的,除了武勋之外,甚至还有不少的文臣,兵部尚书马文升为首。
    内阁那边派了李东阳作为代表,至于文臣还有不少的侍郎以下官员陪同,翰林是少不了的,有狩猎的时候自然少不了有文人来题写诗赋歌颂。
    ……
    ……
    朱祐樘抵达了为其准备好的大帐。
    张家两兄弟,都是一身甲胄,雄姿英发前去迎銮。
    朱祐樘也在大帐内会见了此番前来一同狩猎的人等,甚至还对朱辅称赞有加。
    朱辅一副飘飘然的感觉,似乎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跟张延龄有什么政治媾和,足以独当一面。
    “陛下,此等狩猎,仍是靡费帑币,实在不宜大动……”却在此时,还是有不识相的言官出来说话。
    朱祐樘的脸色瞬间不太好看。
    张延龄看了那人一眼,是礼部的郎官袁易生。
    此等人也就是喜欢用一些“政治正确”没事出来烦扰皇帝,以体现出其忠臣的品性。
    皇帝面色不悦,一旁的萧敬走出来解释道:“此番秋狩的开销已大幅锐减,尽量避免扰民,同时开销用度皆都乃是民间捐赠所得,因而……并不耗费帑币。”
    袁易生不依不饶道:“民间所捐赠,当用在国计民生,为何要用在秋狩之举?难道转移到户部府库,不行吗?”
    一些翰林都在附和,看起来这种清流思想还是有广大受众的,这也是袁易生等人能生存的条件。
    张延龄在人群中找到了熟人,都是他在翰林院“学习”短暂时间内所认识的,诸如朱希周、陈澜和王九思他们,而此番在质疑皇帝出巡狩猎花费大的人,基本就是这群人。
    张延龄走出来道:“不可以。”
    “你什么意思?”袁易生见到是张延龄,更是生气,这是清流读书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张延龄道:“因为大部分的募捐,乃是由我所拿出来的,我只负责秋狩这部分,如果要挪用到府库去,那我将会把纳捐的部分收回来,你有意见?有意见可以,麻烦你自己来纳捐,想用在何处没人管。”
    一番话,让袁易生无地自容。
    连很多翰林都觉得汗颜。
    现在是张延龄自己捐出来的,张延龄有权力自己捐出来的钱物作何用处。
    你们不是质疑皇帝浪费吗?要不你们自己拿出用度来,想用在哪用在哪……
    朱祐樘脸色不善道:“好了,这种无谓的争论要到几时?今日的狩猎开始之前,朕会亲自检校在京五军,传令下去,让各营的将士准备吧。”
    ……
    ……
    皇帝出来狩猎。
    看起来是临时兴趣所致,但显然有更深层次的含义在里面,只是很多人看不懂罢了。
    上来要检阅五军营,也算是皇帝彰显自己恩威的方法。
    昨日里,营地内便已经立起高台,专门用以皇帝立在上面检校五军营兵马。
    文臣武将陪同皇帝一起检阅。
    这种感觉,好像是诗中所描绘的“沙场秋点兵”,在这样一个时代,即便大军要出征,皇帝也没法出来检校,这也是朱祐樘登基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去感受效忠于自己的将士们的风采。
    张鹤龄作为右军营的暂领主帅,他的任务,就是让自己所部在皇帝和众文武大臣面前好好表现。
    先是前军营。
    随后是中军营……
    轮次下来,很快就是右军。
    五军营中的右军,士兵多来自于云南都司、贵州都司、四川都司、陕西都司、广西都司以及北直隶宣州卫等所辖卫所奉调于京师的人马,其本部人马有很多已在京师生活多年,已跟京师京营人马融为一体。
    当右军五百检校人马出现后,木台上的皇帝以及文武官员,都能感觉到不一样的地方。
    因为右军营人马,是踢着正步上场的。
    能在如此规模宏大的校场检阅中,以如此整齐划一的状态出现于检阅者面前,也是让人眼前一亮。
    “看来寿宁侯还是没有枉费朕对他的期望啊。”朱祐樘笑着说一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先前中军营出来时,皇帝也曾稍微夸赞两句,说是军容齐整。
    中军营是周彧所负责的。
    周彧跟张鹤龄同被罚在京营中效命,一看就能感觉到差距。
    朱厚照从朱祐樘身后钻出来,道:“父皇,儿臣知道,其实大舅他没出多少力,都是他身边一个叫小南子的在帮他做事,小南子是二舅手下的人,儿臣认识他。”
    有站台的就是拆台的。
    估计张鹤龄知道自己大外甥就这么当着几位顶级文武大臣的面拆台,非把这个外甥给拆了不可。
    朱祐樘只是笑了笑,目光望向一边的张延龄。
    君臣之间还因为李广的事有嫌隙,此时朱祐樘叹道:“看来建昌伯麾下还是有能人,一并赏赐了吧。”
    一句“一并赏赐”,听来轻描淡写,但这意味着“小南子”要正式蜕变。
    之前因为护朱厚照的驾,得了个义士的称号,后来跟张延龄出征,也没获得正式的军职,但现在看起来南来色好像在治军方面的确是有一手的。
    皇帝开了金口,南来色要从军也就顺理成章。
    上来也能直接跳过当个小兵,有张延龄的关系,混个百户职都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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