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江。
    烟波浩渺,扁舟漫行,江水粼粼流淌。
    这和谐的风景中,却有着不和谐的一幕。
    只见:
    舟头,一个年轻人状若疯狂,一手端着汤药,一手抓着酒囊,鲸吞畅饮。
    这人自是李易。
    在他对面,面容清奇的‘老道士’桀桀怪笑着,诡异非常。
    “三次以人炼药,我终于炼气三重大圆满,可以突破炼神境了……林家,你们等着啊啊啊!”
    李易眸子中闪烁着诡异的黑芒,仰天长啸一声,气浪烈烈拍开,满头黑发如同触手般飞舞。
    此时。
    他浑身皮肤鼓胀不定,仿佛下面,有一群小老鼠游走;阴影之中,更是有丝丝莫名之物在蠕动!
    但——
    这也让李易变得更加可怕。
    只是无意间的气势泄漏……
    便见:
    哗啦啦!
    小船在摇晃,桌椅在颤动,盏茶杯盘纷纷坠地!
    “道长,多谢你成全我……”
    李易转了转脖颈,发出一阵咯啪啪之声,脸色癫狂狰狞:“作为回报,那我就送你……死!”
    他暴起出手,呼啦一声抽刀出鞘,在瞬息之间,一连砍出数十刀,如匹练般的刀气密密麻麻攒射出。
    阴风呼号,鬼气凝冰。
    嗤啦啦!
    ‘老道士’的身躯如瓷器般炸裂开,裂缝中泛出道道黑芒,旋即,血舞弥漫中,一块块碎肉砸落甲板。
    恍若被五马分尸!
    “这血腥味,可真是迷人哪!我要……突破了……”
    李易深吸了一口血腥气,满脸迷醉,好像吸食大烟的瘾君子。
    片刻后。
    咔!
    他将宝刀扎入甲板,盘膝坐下,竟然是直接开始了突破。
    在李易入定后……
    舟头甲板上,那一堆碎肉缓缓蠕动着靠拢,一点点聚合了起来,重新形成‘老道士’的模样。
    只是,他眸子中的些许灵动,显示着非同寻常。
    此时。
    ‘老道士’脑海中,有连续不断的提示声响起:
    【叮!改变人物命运,微弱撬动世界大势,获得源能点:500!】
    【应激程序激动,接收‘分意识’命令……】
    【叮!命令通过,100源能点转化为造化之力,疯狂净化中……】
    【叮!理智压过疯狂……】
    “嗯,不错,预先设置好的程序启动,我恢复清醒了……”
    荀沐喃喃着,看向自己的双手,旋即,又是环顾四周,最终,目光定格在李易身上:“竟敢在这里突破,是喝多了汤药,半疯了么?也好,省却了我一番麻烦……”
    他一摆道袍,同样席地而坐,开始讲道:“炼气之破炼神者,练气化神也,重在阴神。阴神何求?可求诸于《道心种魔大法》……”
    “以极情:悲喜、爱恨、苦乐、生死……刺激冥冥中之阴神,使之易见、易得,可为捷径,可攀大道,可得炼神……”
    这一字字、一句句,如魔音贯脑,涌入李易脑海。
    原本。
    李易正值突破,理智却被疯狂侵蚀,不能自已,控制不住暴蹿的内气,识海更是一片混沌。
    这种情况下,强行进阶,不过自寻死路耳!
    但此时——
    他骤然听闻妙法,下意识按照指点运功、冥想,事情反倒有了转机。
    “对,我在突破……极情:悲喜、爱恨、苦乐、生死么?”
    李易抓住了少许清醒,喃喃自语着,下意识回忆起从前和师妹韩潇的种种,一直到前些日子,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韩潇挡在他身前而死……
    “啊!”
    他双目一瞬间暴凸,内气鼓荡,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这却不是坏事!
    就这一口淤血吐出,之前错乱的内气,顿时平复不少。
    并且。
    在《道心种魔大法》的特殊法门下……
    李易识海中,那种极致的情绪之力,化作一头头狰狞的无相天魔,叱咤咆哮,掀起滔天巨浪。
    “我这《道心种魔大法》,是为‘七伤拳’,欲伤人,先伤己;欲求阴神,则先自攻识海,让其动荡,从而刺激深藏隐匿的阴神,令之出现……”
    荀沐凝神观察着李易的情况,朗声开口道:“不过,既是捷径,自有缺陷……若是三十息之内,依旧寻不得阴神镇压,则识海破裂,精神逆乱,头颅爆炸而亡!”
    他神色无悲无喜,感知蔓延,全方位监控着李易身体,等待着试验结果。
    十息。
    二十息。
    二十五息。
    李易依旧闭幕盘坐,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
    “还没寻到阴神么?你要死了,你师妹的大仇,也无人去报了……”
    荀沐叹息着,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又似乎是在和李易说话。
    李易识海中:
    “啊,师妹?对,我还有大仇未报,怎能死在这里哪?!!!我不甘心!”
    一念至此。
    更大的仇恨、愤怒、痛苦、执念,在《道心种魔大法》转化下,掀起更大的浪潮。
    识海轰隆隆震动中……
    一处空间,一道半透明的虚影被刺激出现了,和李易面无无二,正是他的阴神!
    只是。
    这阴神,也在他自残般的寻找方式下,炸开了一条条如瓷器的裂缝。
    但——
    此时,李易哪能管这许多?
    他意念一动,瞬间与之相合!
    炼神境,成矣!
    呼啦啦!
    李易的识海中,无数扭曲的阴影从潜意识大海中升腾而起,争先恐后没入他的阴神。
    如果他阴神完好,无那一条条裂缝,自可暂时镇压这些疯狂……
    只是,没有如果!
    滋啦啦!
    服用‘诡药’积蓄的海量疯狂,冲入李易的阴神,化作浓郁的墨色粘稠物质,从那一条条裂缝中渗入,将之修复弥补,融合为一。
    外界。
    李易的肉身,一个个肉疙瘩在皮肤下起伏、膨胀,然后,啪地一下炸开。
    它们有的长出眼睛,咕噜噜转动;有的长出舌头,流淌出恶心的粘液;有的长出触手,疯狂舞动。
    某一刻。
    唰!
    李易睁开眼睛,眸底的黑芒犹如实质般迸射而出,他身体上长出的那些眼睛、舌头、触手,同一时间停止动作。
    “真是讨厌哪!”
    他低头打量了眼自身,桀桀怪笑着,伸出手去。
    咔!
    一颗眼珠被挖下……
    吸溜!
    李易嘴角流淌着粘液,将之吞入嘴中,嘎嘣嘎嘣咬碎。
    “嘎嘣脆,鸡肉味,有嚼劲……”
    他含糊不清地说着。
    下一刻。
    嗖!
    其它的眼睛、舌头、触手,如同受到了惊吓般,一瞬间缩了回去。
    “美味,没了……”
    李易舔着手掌,将之舔得干干净净,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荀沐:“道长,多谢你传法,让我突破炼神……以表感谢,那就……让我吃了你吧……吸溜!”
    “呵呵,我虽然不介意死一次,但可不想被人吃了啊!”
    荀沐微微一笑。
    旋即。
    哗!
    他整个人,如同被橡皮擦涂掉般,变得黯淡、模糊,消失不见。
    “食物又跑了,无趣哪!林家,我来了……”
    李易舔了一圈嘴唇,抽出甲板上的宝刀,随手一劈,一道丈许的刀气匹练飞出,将船只砍得七零八碎。
    “这是我的厨房,只有我一个人,能来这里……”
    袅袅的声音飘散。
    原地,再无一道人影,只有俯瞰去,才能看到,一道踏波而去、快得模糊的残影。
    ……
    不知过了多久。
    一片烟雾浮动中,一页扁舟,以及船上的‘老道士’再次出现。
    “这次试验,可以说:既成功,又失败了……李易突破了,他变强了,也变秃……呸,是变疯了!”
    荀沐负手站在舟头,目光悠悠,微微摇头:“而导致李易变疯的原因,虽然多半是在于‘诡药’,但也有《道心种魔大法》刺激心神的缘故……这条路,这条路,唉,再多找一些对照组吧!”
    “我可不想变成一个疯子……如果实在不行,那就淘汰,换其它路……往好处想,总归是,给我积攒了一些经验数据。”
    “嗯,在我预想中,极情刺激是一条路,太上忘情也是一条路……可以尝试一下!”
    “总之,我还需要更多的‘试验品’!”
    “咦,这么快就有人来了?并且,其中一人身上,似乎还有惊喜……”
    荀沐眉头微动,望向江边的方向,诡秘一笑:“四个人么?两个可以炼药;还有两个,就暂且放过,让之传递消息吧!”
    “不过,炼制诡药,着实残忍,我却是下不去手……正好,源能点也撑不住了,让那诡异主导身体,自行其是吧!”
    “看你运气了,可不要让我失望哪……”
    低低的叹息中,‘老道士’身子一顿,眼眸再次变得浑浊。
    ……
    乌江畔。
    四个拾荒者,小心谨慎地来到江边。
    所谓‘拾荒者’,基本都是原本的村民,但因为所在村子,遭遇强大的诡异袭击,村子破灭,‘诡器’丢失,侥幸逃难出来的人。
    野外中,诡异丛生,危险很多,死亡率极高。
    故以。
    这些‘拾荒者’,大多为青壮,老弱妇孺,更多都被淘汰掉了。
    毕竟。
    他们需要寻找食物,逃避诡异袭击,每天都在死亡线上挣扎,或许某时某刻,就会在猝然降临的危机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面对诡异,只要不入武者炼精境,青壮、老弱妇孺,其实同等脆弱,但奈何,青壮跑得更快。
    这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了。
    但——
    尽管如此。
    所有的拾荒者,心中仍存有一份希望,遇到其它好心的村子,被收留;又或者,凑足‘诡石’,进入向往的城中,成为一个‘城里人’!
    只是,这两种希望,都不容易。
    村子除非特殊情况,比如:正好缺少女人,又或者亟需补充护卫队……否则,一般都不会接收陌生人。
    毕竟,‘拾荒者’在野外久了,人性难免淡漠,兽性增多,是不安全因素。
    而进城,就更难了。
    仅仅是入门费,每座大城多少不等,都至少需要五钱‘诡石’,这对一个拾荒者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
    说回这四个拾荒者。
    他们三男一女,三个男的名为:江枫、白河、王森,女的名叫楚红。
    一行四人来到江畔,稍作休息。
    “白哥、王哥,你们还差多少‘诡石’,能进入‘黑铁城’?”
    楚红凑过来,语气亲昵地问道。
    本来,女人在拾荒者中很少见,但她是个例外。
    她五官周正,生得好看,颇有三分颜色,凭借出卖了某些东西,搭上了白河、王森两人。
    “一钱!”
    “两钱,你呢?”
    “我才攒了两钱,还差四钱……白哥哥、王哥哥,你们可要多帮帮人家哪!”
    “好说,好说,哈哈!到时候,咱们一起进入‘黑铁城’,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不错,咱们一个村子出来的,是该多照应。”
    白河点了点头,看向江枫,眼中闪过一抹忌惮:“疯子,你想必已经凑够了吧?”
    “嗯!”
    江枫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
    在四人中,他是个特例。
    另三人坐在一起,江枫一个人,独自坐在一边,显得格格不入。
    原因?
    却是他生性淡漠,融入不进去。
    若是一般人如此,怕是就要被排挤欺负,但江枫不同,他敢打敢拼,出手狠辣,让其它三人忌惮非常。
    这也是另三人,以绰号‘疯子’称呼他的原因。
    楚红就曾看上江枫,试图勾引,以求换得保护,但谁知,却仿佛遇上了茅坑里的臭石头一块,丝毫不起效果。
    不得已……
    她才转移目标,换上了白河、王森两人。
    如今,这四人小队中,白河、王森、楚红是一伙儿,江枫独自是一伙儿!
    前三人对江枫防备加忌惮,江枫对前三人,也并无多少感情。
    为何没有散伙?
    前三人需要江枫这个狠人,在野外时,一同面对诡异危险;江枫则需要前三人,在夜里替换守夜,获得休憩。
    再加上四人出于同村,至少脸熟,胜得过陌生人,这才勉强组合在一起。
    说白了,本质上,还是相互利用。
    其实,楚红和白河、王森两人,也未尝不是相互利用。
    这世道便是如此,四人都不是傻子,心知肚明,各取所需而已。
    “咱们每日过来,都快有半月了,怎么一次都没见到渡船?运气真差哪!”
    楚红嘟着嘴道。
    “确实!”
    王森点头道:“不过,还是得过来……毕竟,过了乌江,就靠近黑铁城了!”
    “是啊!哪怕进不去,只要靠近黑铁城,诡异也会少一些,咱们也能安全一些……”
    白河亦是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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