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温候分道扬镳之后,苏御继续北上,至于那位鬼市主人,目前以他的境界,确实惹不起。
    这不叫怂,他还没傻到以金丹境去和人家玉璞境硬刚的。
    不过温候的这个场子,他将来一定会找回来的,正如慈音曾经嘱咐过的那样,身为霞举洞天的主人,自当庇护洞天生灵,维护洞天气运不失。
    而想要洞天内气运越发强盛,则需要对外开放,吸纳外来人员。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那么多人进入洞天,而慈音和景来明明有关闭入口的能力,却没有这么做,因为在他们看来,封闭三百年的洞天确实需要一些新鲜空气了。
    离开洞天之后,北上之路,苏御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直到行出七百里后,才终于发现哪里不正常了。
    苏御皱眉道:“裴大姨,咱们出来以后,你有没有发觉,似乎走哪都有风?”
    裴妤一愣,迅速掌握到了华点,惊诧道:“你的意思是?咱们被人盯上了?”
    温候说过,鬼市主人晓风乃是一缕拂晓春风体悟天地大道所化,所以苏御自然而然会怀疑到晓风身上。
    未入鬼市之前,清风时有时无,但自从离开鬼市之后,走哪都有风,这就奇怪了。
    苏御以望气术观察周围,扫视方圆三十里之地,却是一无所获。
    风过无痕,风起无迹,难以窥探。
    “我总感觉是被人盯上了,但我却找不出来,”
    裴妤点头道:“正常,如果盯着我们的是晓风,你能找出来才怪。”
    苏御觉得,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如同洗澡的时候旁边总有个人盯着你的身体看,这让人很不舒服。
    商议之下,苏御将裴妤收入乾坤袖,隐去身形,施展缩地山河,试着想要甩掉追踪之人。
    而与此同时,青龙温玉,正张罗起一众山神水神,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请君入瓮。
    他都调查清楚了,泾将水神许锦江受百姓爱戴,庇佑一方生灵,是难得的好神。
    这样的好神不该被诽谤,不该被砸碎金身水府,而他做为神君麾下左护法,非常有必要将苏御捉拿归案。
    而另一边,许锦江金身被毁,修为大跌,江神庙发生的一切,他已经透过金身神像看的一清二楚,这是山河正神独一无二的能力。
    他本欲立即返回祖江告状,却在英烈城附近撞到了王庭大将军司犁射等人,
    两拨人马碰头之后,稍一合计,顿时直指同一个目标。
    汨江水神也完蛋了,自己派出去的人,以及问剑宗聂春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许锦江对苏御切齿痛恨,尤其对方还和自己的白月光呆在一起。
    此子当诛!
    双方商量过后,一致认为这是苏御的手笔,司犁射权衡之下,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带人全力奔赴祖江。
    在他们看来,苏御的行动轨迹暴露出他北上的意图,既然泾江水府已然被砸,那么苏御此时必然已经北上接近祖江流域。
    于是许锦江负责传信祖江拦人,两拨人马全力东进,寄希望在祖江以南,完成对苏御的围剿之势。
    八年以来,除了剑仙隋江南,还没有哪个大乾人士,值得大夏如此大动干戈。
    当然,他们这拨人与当年围杀隋江南的那拨,还差的很远。
    事实上,苏御确实被困住了,
    他目前所处的位置,已经离开宝山洲,进入平柔洲,这里是平柔大王慕容五台的地盘。
    方圆三百里地界,被一座山水大阵所包裹。
    真正的山水大阵,连白色火焰和仙剑和光同尘都拿这座阵法毫无办法,苏御无奈之下,只能退回,寻找阵眼所在。
    但凡阵法,必有阵眼,无阵眼不可运作,也是破阵的唯一希望所在。
    这座大阵中,直接覆盖平柔洲两州十三郡,以及无数乡镇,是极大的手笔。
    自己目前已经处于完全被动,他有机会汲取山根水运,来提升自己的修为,但是这样一来,附**民必然遭殃,他下不去这个手。
    一条未知的江面上,苏御从农家租来一条船,站在船头眺望着两岸的风景,
    芦苇泛黄,秋风已至。
    他到不怕被人围杀,因为一旦遭遇死局,他随时可以躲进洞天里,当然了,能不躲最好不要躲,他也是要面子的嘛。
    正如邢昭表哥说过的那句话一样:行走江湖,如果连脸都不要了,那你还混什么混?
    一阵雷声过后,天空下起瓢泼大雨,天色瞬间黑暗下来,
    苏御知道自己眼下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落在别人眼里,虽说那些山水正神刻意避开他,但苏御明白,这些人正通过某种特殊方式,在暗中盯着自己。
    他坐在船头,修行大黄庭的同时,正仔细的浏览着关于山水敕令的内容。
    道门有三清,依次是太清,上清,玉清,三大分支虽有道理之争,却是同根同源。
    太清道中修道有成的真人,头顶鱼尾冠,上清则是芙蓉冠,玉清莲花冠,以此区分。
    就苏御目前已知的,钦天监国师丘神绩出自太清一脉,霞举洞天原主人出自青莲洲上清一脉,景烛楼主赵无极出自玉清一脉。
    而当世之中,儒释道三家的圣人,口含天宪,具备敕封山水正神的神力。
    北夏应该是儒家的势力范围,而在大乾,苏御虽然没有见过山神水神,但是从民间传闻,茶馆评书那里不难看出,应该也是有的。
    只是不知道,大乾的山水正神,又是由哪教敕封?
    或许是道教?毕竟当朝国师出自太清一脉,
    也可能是佛教?四大圣地的小极乐天在大乾,也有分支,比如姜沛宁所在的净土斋,以及霞举洞天内的明心馆。
    至于儒家嘛,他不怎么了解。
    吴羊敕令,等同于圣人法旨,苏御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获得的不是太清掌教敕令,也不是上清掌教敕令,偏偏是吴羊的敕令呢?
    只是说是缘分了.......
    吴羊的这道山水敕令,法力通天,不单单可以敕封一地山河正神,更能改换山水气运,搬山倒海,神通不要太大,简直和玉皇大帝的圣旨差不多。
    但苏御知道,越是这么厉害的神通,越是不能随便使用,因为威力越大,波及也就越大。
    之所以现在抽空仔细浏览晦涩难懂的山水敕令,是因为眼下困住自己的,就是一拨山水正神。
    你们可真闲啊,既然困住我了?为什么不动手呢?在等什么人吗?
    苏御笑了笑,起身离开小船,前往最近的一座州城,霸州。
    他已经想好怎么对付这帮吃香火的家伙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御流连于茶馆酒楼这些消息灵通的地方,四处与人攀扯聊天,几日下来,算是对平柔洲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平柔洲地域广阔,在南王庭五洲当中,属于地域面积最大,人口最多,商贸最发达的地方。
    掌权者乃是北夏大族慕容氏的一个分支,族长慕容五台,也就是平柔大王。
    此刻的慕容五台正在前线,带走了平柔洲二十万精锐铁骑,但各地州城却没有受到多少战争的影响,从一这点来看,北夏的国力当真胜过大乾不少。
    而且平柔洲的书院最多,足足有二十多座,
    裴妤说过,在北夏,儒教是国教,几乎每一座州城都开设有书院,由祖江那位以‘宪章文武’四字化为四个等级。
    但是在平柔洲,却有两座书院,根本不卖祖江正神的的面子。
    见音书院和逸云书院,
    其中逸云书院据说供奉有儒教一位圣人的画像,文气极盛,是北夏读书人,人人向往的圣地。
    这两座书院,包括苏御曾在英烈城见过的月见书院山主柳上淳,都自认为自己才是儒家正宗,所以和祖江那位颇有点不对付,认为祖江古熹越俎代庖,手伸的太长了。
    他们说的也有道理,你一个江水正神,不但将整个北夏的山水正神全都包揽麾下,还把手伸进了读书人的地方,难道就因为你给儒家圣人划过船?
    说巧不巧,见音书院就在霸州。
    霸州在平柔洲不算大城,却很出名,就是因为见音书院的存在。
    街道上,随处可见读书人,有的甚至手里揣着书本走路,摇头晃脑的朗诵着。
    见音书院坐落在平山山麓的末端,就在霸州郊外四十多里的地方,
    整个霸州修的最好的一条官道,就是通往书院的,可见当地官府对书院的重视。
    此时此刻,苏御也走在这条官道上,撑着一柄城里买来的油纸伞,冒雨前往见音书院。
    道路上已颇为泥泞,一辆马车颠簸驶过,溅了他一身泥水,
    接着,苏御看到那辆马车停下,从车厢内走出一位年轻公子,撑伞朝着苏御跑了过来,揖手道:
    “不好意思,道路泥泞,车夫掌控不好以至于溅湿兄台衣衫,得罪得罪。”
    苏御笑着摆手:“无妨无妨,些许小事,仁兄不必挂怀。”
    那人上下打量一遍苏御,面露好奇,实因苏御气质绝佳,温和儒雅,让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意,
    “兄台也是读书人?是否也是前往书院?”
    苏御点头微笑:“正是,早知雨势这般大,该雇辆车马来着。”
    那人哈哈一笑,道:“相逢即是缘,兄台可坐我马车一同前往。”
    “既是同行,那就叨扰了,”苏御揖手道。
    “欸~见外了不是,大家都是儒家门生嘛,”
    那人拉着苏御登上马车,身披蓑衣的车夫冲着苏御歉意一笑,苏御微笑还之。
    车厢内,还有一位清秀少女,见到苏御之后微笑点头。
    马车继续上路,苏御与那人在车厢内攀谈起来。
    两人一见如故,交浅言深,当然,是慕容照言深了。
    男子叫慕容照,旁边少女是他的妹妹慕容穗,两人都是来自于霸州慕容家,他们这一支与平柔大王慕容五台那一支可就离得远了。
    不过即使如此,慕容照的二叔仍是被平柔大王封为霸州太守令,相当于公安局长,地位不低了。
    苏御则是随口胡扯自己来自割鹿洲,久闻见音书院大名,这才来瞻仰一番。
    兄妹俩此番前往书院不是求学,而是送信,他们的大伯父曾在书院任教,五年前因身体不适离开书院返回族中静养,于三天前离世。
    而几位堂兄在家里张罗丧事无法脱身,所以才由他们俩跑一趟书院,邀请大伯旧日同僚前往吊唁。
    慕容照大伯的名字叫慕容博,苏御在城内已经听说过了,名气极大,平柔洲一带颇为有名望的贤哲。
    在儒家,书院山主可称之为大儒,其下还有大哲,贤哲之分。
    慕容博二十年前曾入北王庭任职,当年他与几位大儒联名提出的一项国策,可谓造福百姓无数,所在民间中极受尊崇。
    二十年前的北夏,寻常百姓家中所养马匹,叫做官马,说白了就是拿着官府给的微薄水草费,替国家养马。
    关键是,本就不多的水草费经过官员层层盘剥之后,落在百姓手里已经没有多少,但你没拿到钱,马还必须给养好了。
    每隔三月,会有专门的吏员挨家挨户的测量马膘,对照前期记录,如果马瘦了,养马之人会被罚钱,如果马死了,好家伙,还会量刑。
    别看这样一来,战马的供应是有保障了,但是养马的百姓则是一个比一个过的艰难。
    而慕容博和几位大儒联名提出的国策,则是取消水草费的同时,将马匹的主人从朝廷下放到百姓手中。
    这项国策在民间被叫做一马两驹,意思是老百姓从朝廷这里获得一匹良马外加三两银子,此马归百姓自家所有,无论你用来耕地、租赁、还是拉货,都不再缴纳任何税种,但是,五年内需上交两只马驹。
    马成了自己的,百姓自然会悉心照料,养的好了干什么都能赚钱,不差那点配种费和草料费,
    此项国策颁布后的十年,北夏马匹存栏数量直接翻了五六番,而且那些养马百姓的生活也愈发好了,以至于养马的人越来越多。
    朝廷从中挑选优质良马编入军中,扩充骑兵。
    此项国策颁布后的第十二个年头,甲子大战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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