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过来。”
    张繁弱转身往没人的角落走,如意心慌的抬起头,犹豫片刻还是可怜巴巴的跟了上去。
    “姐姐……”
    被留下来的如愿扯了扯莫忘归的衣角,恳求道:“姐姐你跟过去看看好不好?”
    “哎呀,放心吧。”
    莫忘归露出一副很懂的样子:“繁弱不会打她的,最多就是骂她一顿。”
    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转身偷偷跟了过去。
    毕竟有热闹看,不看白不看,在家还真没怎么见过繁弱凶人呢。
    另一边。
    来到无人的拐角,张繁弱转过身,沉着脸单手扶腰,压迫感瞬间拉满,如意低着头都不敢去看他。
    “你为什么要推陈小萱?”
    “……”
    没有得到回答,这是意料之中的,张繁弱皱着眉头盯着她:“你为什么老是喜欢和陈小萱过不去呢?每次都是你先找的事儿,她又没有得罪你。”
    如意身子晃了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着头委屈的道:“我不想让她跟你玩,而且她老是气我,你都没有看到过。”
    “和我玩的人多了去了。”
    张繁弱掰着手指细数道:“如愿是我的朋友,刘子轩也是我的朋友,还有两个朋友你也见过,你是都要和她们过不去吗?”
    “……”
    如意语塞了。
    张繁弱很想狠狠地骂她一顿,但又心软了,盯着她半晌以后叹了口气,道:“陈小萱是你的同学,你年纪小,其实你不知道你和她原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的,我不能天天盯着你们,明年我就不在这个幼儿园了,那我走了以后你们总不能还是天天吵架吧?”
    “你不在这,那你去哪啊?”
    如意带着点小茫然的抬起了头。
    张繁弱没有跟她说自己的打算,避开这个话题走上前去使劲的揉了揉她的头:“等会去和陈小萱说对不起,听到了吗?”
    “我不要!”
    如意反应的有点激烈,但随后就低着头难过的道:“我不要跟她道歉,我以后不跟她说话了。”
    如意其实一直是个很要面子的小孩。
    张繁弱瞅了她两眼,也没有逼迫她在有矛盾的人面前让步,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便往回走。
    他不是两小只的父母,能做的有限,
    在身边时可以帮衬一下,但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张繁弱更没执拗到想安排好身边所有人的人生。
    不远处露出个脑袋的莫忘归连连点头。
    不愧是她的繁弱,说话做事已经这么有章法了,那个叫林如意的小孩可不要不知好歹嗷,不然哪怕是个小孩她挑没人的时候也得过去邦邦两拳。
    这时候已经快要放学了。
    莫忘归看了眼时间,然后赶快溜到张繁弱的身边,像个绿头苍蝇般搓着手,满脸期盼的道:“等会就放学了,见到妈妈你打算怎么做?”
    “我……”
    “繁弱哥哥。”
    二人身后传来如意的声音,她快步走到二人身边,继续刚才的疑问:“你以后不在这里了你要去哪啊?”
    “明年,还早着呢。”
    “你说你去哪嘛。”
    “……”
    她像个小跟屁虫一样,旁边等待着张繁弱献策的莫忘归看的头疼死了,直接不耐烦的道:“繁弱这么聪明肯定不会一直上幼儿园啊,你问这么仔细是想追过去吗?”
    “……”
    这还是第一次有大人在如意的面前说话这么不客气,而且身份还是张繁弱的姐姐,如意有点不知所措,连话都忘了说。
    “莫姐姐你说话不要辣么大声。”
    张繁弱责怪的看了莫忘归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如意:“你去找如愿吧,现在快放学了,李姨一定在外面等你呢。”
    “…哦。”
    如意满脑子跟浆糊一样,下意识点头答应,她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如愿身边,后者看到她的脸色顿时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姐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被骂了?”
    “……”
    如意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然后摇着头还晃掉了几滴眼泪。
    “那你哭什么。”
    “…不知道。”
    如意茫然的坐在椅子上,明明没有被骂,所感觉比被骂了还要伤心。
    如愿见状只能用纸巾给她小心的擦脸。
    暂不提迷茫的姐妹二人,另一边,莫忘归带着张繁弱小心的躲在角落,目光在门外的家长群里来回扫描,最终发现了一个恐怖的身影。
    “你看你看!!妈妈来了!”
    她害怕的晃着张繁弱的肩膀:“她今天还戴了墨镜,你看她脸色,冷冰冰的跟要吃小孩一样,繁弱你一定要救我啊!”
    “……”
    张繁弱有点无语。
    不过有一说一,板着脸拉高气场的秦晚台确实挺吓人的,看样子一整天的时间都没能让她怒气消散多少,这让张繁弱也有点虚,这回怕是不好萌混过关了啊。
    终于,
    魏大爷拉开了门,孩子排在门口让家长一个个的领回去,人群里秦晚台默不作声的看着,但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张繁弱的影子。
    这不禁让秦晚台心生疑惑,
    往常放学的时候,张繁弱都是在最前面,而且很显眼立马就能找到,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啊?她有些不放心,便拿起手机给张繁弱发了个短信过去。
    这条短信石沉大海。
    渐渐的,门里的孩子越来越少,秦晚台也心生不安,就在她想着要不要给小李老师打个电话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没有了人群遮掩暴露出来的二人。
    秦晚台愣了愣,然后气笑了。
    她这一笑,莫忘归顿觉生死难料,恨不得直接将身子藏在张繁弱后面,可张繁弱也头皮发麻啊,见秦晚台向二人招手了,他才领着莫忘归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
    “你就是繁弱的妈妈啊?”
    门口魏大爷打量了秦晚台一眼,道:“以后可不能再让孩子一个人来上学了啊。”
    莫忘归和张繁弱恨不得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腿让他别说了,但秦晚台却笑吟吟的点了点头,很有礼貌的道:“大爷,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了。”
    说完她转头看向二人,笑容也未消失:“走吧,赶紧回家。”
    “……”
    莫忘归腿都快要打哆嗦了,她清楚的看到,在转身过去的一瞬间秦晚台脸上的笑容就已经消失了,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女人,简直就是现代笑面虎,这要是回家了还如何了得!
    “要不咱们跑吧……”
    莫忘归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便拉着张繁弱小声的道:“我好害怕……回家以后她肯定会吃了我们的!”
    张繁弱他也害怕啊。
    但他深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个道理,更何况和尚跑不跑得了还是两说,不如硬着头皮莽一波。
    他拉着莫忘归上了车。
    二人心有灵犀的一起坐在后排抱团取暖,前面的秦晚台沉默的发动着车辆往回开,车里除了仪表的嘀嗒声半点声音也没有,沉寂的令人窒息。
    “秦……”
    “别叫我姨。”
    张繁弱想开口说个上学期间的趣事取悦秦晚台,以前她最喜欢打听这个了,但这回刚一开口却被她打断。
    “我哪敢当你的姨啊。”
    秦晚台语气淡漠的道:“不管发生啥事,也不管谁对谁错,反正你从来都不和我站在一起,都是我自己浪费表情,我也是看透了,我就是一个多余的,让你和莫忘归一起过日子,那才是和和美美。”
    “……”
    张繁弱觉得秦晚台这话说的没有心。
    毕竟他站在她那边的次数可不少,不过女人正在气头上的时候张繁弱哪敢讲道理,就只能哄着道:“秦姨,我不是不和你站在一起,我只是不想你和莫姐姐吵架,莫姐姐比我还不懂事,你跟她吵架每次都只会气到自己。”
    “我没想跟她吵。”
    秦晚台冷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撇头迅速看了眼后排装死的莫忘归:“回家以后老老实实跪着,这次谁说都没用,不给你长长记性你永远都长不大。”
    啊啊啊啊!!
    莫忘归内心仿佛有一万只土拨鼠在呐喊,她紧紧握着张繁弱的手,企图将自己内心的求生欲传递过去。
    因为她太用力,
    张繁弱顿时就感同身受了,强笑着道:“秦姨你不要说气话了,莫姐姐都长大了,你怎么可能打她呢。”
    “呵呵,就你会当好人。”
    秦晚台在前面咬牙切齿的道:“你姨不只会打大人,还会打小孩呢,等会回家你跟着她一块跪着,今天我要打就一起打了。”
    张繁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莫忘归拉下了水,奈何纵使浑身都湿了,他也不得不继续淌这趟浑水。
    就在他想着怎么把这关撑过去的时候。
    “妈!”
    莫忘归忽然直起腰,浑身散发着慷慨就义的光芒:“你要打就打我好了,不要把你的火气撒到繁弱身上,这件事是我们的疏忽,你牵连他是没有道理的!”
    “……”
    车内的二人都沉默了下来。
    张繁弱是震惊于莫忘归的勇敢,而秦晚台是被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话了,明明是莫忘归她自己的错,结果倒成了‘我们’的疏忽,要是车上就她们两个人,秦晚台真想挑个电线杆子撞过去,让这世上少个祸害。
    造成短暂范围沉默的当事人,
    勇字当头?莫忘归,其实紧张的腿肚子都在打哆嗦,说完以后就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也许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钱老大夫实在教会她太多了。
    刚才秦晚台说要连繁弱一起打的时候,她脑海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么一个大胆的想法,都说患难才能见真情,要是她此时站出来,繁弱好感度岂不是直接upup?
    这就上头了。
    如今繁弱好感度涨没涨莫忘归不知道,但她已经开始后怕了,尤其是后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的时候,那种害怕达到了顶点。
    沉默的两个当事人,
    内心都有自己的算盘,秦晚台是想养精蓄锐,回家打顿狠的,张繁弱则寻思着,要是莫忘归本人都有这种觉悟了,那让她牺牲皮肉消弭秦晚台的怒火也挺好的。
    这时候张繁弱的手被晃了晃。
    他回过头,却见身边的莫忘归冲他疯狂使着眼色,意思好像是让他继续去哄秦晚台开心。
    ?
    就这?
    张繁弱的表情传递出这么一个意思,莫忘归难得脸红了,但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她是真的不想挨打,便只能继续用小动物般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它。
    造孽啊……
    张繁弱心头哀叹一声,然后整理整理思路,重新向秦晚台露出一个笑容:“秦姨,要不等会我替你打莫姐姐好不好啊?”
    莫忘归在旁边按捺着点头的欲望。
    让繁弱打让繁弱打!
    但当事人并不愿意配合她,反而露出冷笑:“你俩搁这跟我演双簧呢?今天我亲自动手,天王老子过来我也不劳他这个驾。”
    “……”
    秦晚台真就杀意已决了。
    张繁弱感觉寻常的方式方法好像都不能让莫忘归免了这顿打,便用他聪明的小脑袋瓜想起了不寻常的道路。
    搬救兵?
    不太好不太好,家丑不可外扬,他如今身为这个家里的一份子还是有义务维护一家人的体面的。
    那就只能……
    好像没有办法了。
    张繁弱惆怅的放眼车外,除非自己跳车下去,不然莫忘归这顿打多半是免不了了,区别只是打轻打重而已……
    但考虑到时速四十的车,他这么一个小孩子跳下去估计小命不保,张繁弱放弃了牺牲自己拯救她人的打算。
    旁边的莫忘归都要抑郁了。
    完蛋了,都快要到家了,这顿打估计要挨结实了,话说她这么多年没教,跆拳道的底子还剩多少啊?父母家暴作为子女小小的反抗一下应该也很合情合理吧?
    正当莫忘归脑海里幻想着各种过肩摔秦晚台的姿势时,车子停了下来,她恍惚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到家了。
    算了,还是挨打吧。
    她深吸口气,揉了揉半瓣屁股,里面饱满的脂肪让她有些欣慰,等会应该可以免不少的伤,下车前她尝试着最后一次努力,可怜兮兮的抬头看向秦晚台,却只换来对方一个娘心似铁的眼神。
    妈妈,你没有心……
    莫忘归认命了,就在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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