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大学的“数字人”项目,已经发展四十余年。
    利用超级计算机构建的“数字人”,可以说是世界上最顶尖的模拟技术。
    数字人在医学领域应用广泛,比如制药,可以利用该平台专用的药物实验模型,利用数字人对药物进行模拟人体实验,这种模拟,短短几个小时,就能获得几年,甚至十几年真实实验才能获得的数据,让药物研发的速度提高很多。
    这个实验室背后都主要资金来源,便是藤原家族。
    藤原谷生生病后,东大医院的教授便使用该技术对进行各种模拟。
    之前的模拟结果,只有百分之十的成功概率,而且成功病例出现在模拟后期。
    把这个结论放到现实中,需要医生积累几千台手术,才可能达到这个百分之十的成功率。
    现在藤原谷生病情发生变化,再次模拟,一万次,没有一次成功。
    森林本乡酒店,藤原谷生见到杨平,他面色沉重地将一份文字资料交给杨平,这份文字资料已经翻译成中文。
    这份资料正是东京大学超级计算机模拟手术的结论。
    “杨博士,这是东京大学超级计算机利用数字人模拟的手术报告,希望能够给你一些帮助。”
    无论结果如何,藤原正男并不打算改变计划。
    因为超级计算机也模拟过,如果不手术,24小时内因肿瘤出血而死亡,概率百分之九十,72小时内死亡率百分之百。
    所以,不管手术与否,都难逃结局。
    积极手术,也算是一种努力。
    杨平只是随便翻了一下报告,然后合上。
    “晚上八点手术吧,这东西没什么意义,数字人无法模拟真正的人,而且利用数字人建的病例模型,就更加有失真。”
    杨平不想再费心思去看这些东西。
    藤原正男以为杨平看到这东西会放弃手术,没想到他好像对报告一点反应都没有,哪怕一点点波澜也没有。
    “杨博士,超级计算机模拟一万次,病人的结局都是死亡。”
    高桥觉得杨平最好看看,至少可以为手术提供一些参考。
    杨平摆摆手:“这破机器,没什么用。”
    投资几十亿美金做出来的东西,被他说成没用的破机器。
    藤原正男被杨平弄得哭笑不得。
    杨平也不是有意奚落这东西,只是在系统空间做了那么多手术,很多东西自己心里已经清清楚楚,他只相信自己。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去关注这些,只想安静的休息,养精蓄锐,等到手术时,聚精会神,一气呵成。
    杨平的态度,藤原正男也不好说什么,既然杨博士主刀,自己再在这件事纠缠,显得有点不信任人。
    “那杨博士好好休息,八点病人会准时送到手术室。”
    藤原正男匆匆告别杨平,又赶到特护病房。
    医生办公室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包括伊藤、池田、小森、松井等人。
    “怎么样,杨博士怎么说?”
    藤原正男摇摇头:“他说,还是按计划手术。”
    “你没给他看报告?”
    “看了,他说这破机器的模拟,没什么参考价值。”
    藤原正男只好如实说。
    伊藤教授被弄得云里雾里:“他真这么说?”
    “原话确实就是这样,计划不变,手术还是八点开始!保守治疗的模拟也很清晰,百分之九十的概率,24小时内死亡,百分之百的概率,72小时内死亡,全力以赴吧。”
    本来伊藤已经偏向支持手术,而且他对杨平的手术能力现在不存在任何怀疑,但是具体对藤原谷生当下病情,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以杨博士的学识和能力,不至于不顾后果,强行手术,什么理由呢。
    绝对手术禁忌症就算了,超级计算机模拟手术,百分之百死亡。
    世界上任何医生,看到这结果,肯定会主动放弃。
    可是他偏偏无动于衷,继续手术。
    难道只是为了积累手术经验?
    既然藤原正男已经决定,伊藤也不好说什么。
    “他提过止血的办法吗?”
    “凝血因子术后继续补充,术后5-7天慢慢可以恢复凝血功能,但是现在不能等,一晚上都不能等,别说5-7天。”
    堂堂东大医院的藤原教授,被杨平弄晕了头,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杨平为什么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明明不可能的事情呀!
    真是头痛。
    “我出去一下,你们稍等。”
    藤原正男去与弟弟做术前的沟通,三井、小森留下来陪伊藤、池田诸位教授。
    今晚他们任何一个人,不打算休息,一定要全程观摩手术。
    藤原正男在特护病房的家属休息间,见到弟弟。
    “怎么样?”
    藤原稚男非常焦急。
    藤原正男将厚厚的报告交给弟弟:“东大医院超级计算机的模拟,术中死亡率百分之百---”
    藤原稚男十分失望:“保守治疗呢?”
    “24小时内死亡概率百分之九十,72小时内死亡率百分之百。”
    藤原稚男深吸一口气。
    “家族元老们同意不干预医疗计划,现在怎么办?我听你的,你是医生。”
    藤原稚男靠在椅背,眼神空洞。
    “事已至此,我们没有选择,手术吧,即使没有希望,我们也曾经努力,什么都不做,我们会后悔的,飞蛾扑火一般的努力,也是一片赤诚的心意。”
    “我同意你的决定,算是最后的努力吧!”
    “局面---能撑住吗?”
    藤原正男本来不想问这些事,但是无论如何,他们是兄弟。
    弟弟点点头:“希望叔叔可以度过今晚,重新主事,否则将天崩地裂。”
    “在医学上,已经不可能的,他过不了今晚。”藤原正男必须重申。
    藤原正男看到弟弟眼里饱含的泪水,他知道,弟弟和妹妹与叔叔的关系,犹如父子。
    “这是人生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这次超级计算机动用的几乎是全部的算力,进行的人体仿真模拟是当今世界最先进最复杂最逼真的,一万次,都是失败,这个结果几乎已经可以看做是事实,我相信这份报告早就到了元老们手里,还有你的对手手里,而且,他们掌握病情比你我还要快,所以,今晚你要做好应付一切意外的准备。”
    “我是医生,我不想参与家族的这些事,但是,你是我弟弟,我必须提醒你,今晚叔叔一旦心跳停止,按照家族律例,你就自动成为正式社长和藤原家族的家主,那时他们再动你,就是跟整个家族为敌,挑战家族传统。”
    “他们知道手术模拟的结果,一定会在手术之前对你采取措施,此时,你是最脆弱的时候,就算对你采取任何措施,也不会引起巨大震动,我有时候在想,家族的传统是在考验过渡者的能力吗?我真的很担心你,我和美雪帮不了你,自己保重吧。”
    藤原正男只是一个医生,但是自己的弟弟身处旋涡,他还是十分紧张。
    “哥哥,谢谢你,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们三兄妹,本来已经被藤原家族抛弃,要不是叔叔的栽培,我不会有今天。我刚刚已经看过叔叔,手术的时候,我要处理一些事情,不能陪在他的身边,拜托了。”藤原稚男坐直身体。
    “今晚的东京,恐怕不会平静吧?”藤原正男活动一下脖子。
    藤原稚男淡淡地回应:“一定会平静的。”
    “我们再去看看他吧,美雪呢,我把美雪叫来。”藤原正男拿起手机。
    对面的弟弟,脸上已经全是泪水,藤原正男知道,弟弟对叔叔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深厚。
    美雪匆匆赶过来,双眼也含着泪水。
    “趁现在还有呼吸,我们再见他一次吧。”
    藤原正男起身,带着弟弟妹妹,沿着特护病房一条通道走,透过玻璃,可以远远地看到叔叔。
    藤原稚男突然停下进步。
    “稚男?”
    “你们去吧,就让我站在这里,再看一眼吧。”
    “怎么了,稚男?”
    “去吧---”
    藤原正男不知道弟弟为什么停下脚步,或许心里太难受,于是点点头,带着美雪沿着走廊继续走,从风洞过道转入特护病房。
    “再见了,叔叔,我一定会成为至强,带领藤原家族迈向未来!”
    藤原稚男鞠躬,许久才抬头,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只是脸上全是泪水。
    过去的一幕又一幕在脑海中浮现。
    “动手,将你手里的剑劈过来,混蛋!”
    “叔叔,你的胳膊已经受伤了。”
    “这是你赢我的最佳时机,不要心慈手软,否则,你就会倒在敌人的剑下。”
    “不,我不能这样。”
    “起来,你给我起来,既然已经对决,就不要仁慈。你给我听着,如果有一天你能够执掌藤原家族,你将是日本最强的男人之一,任何人都不能成为你的障碍,包括我,你将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一切都是棋子。”
    “我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劈过来,劈我这只受伤的胳膊。”
    藤原稚男咬牙劈出一剑,击中了叔叔受伤的胳膊。
    “叔叔,你的胳膊怎么样---”
    “很好!你终于消除了自己的心魔,如果有一天,必须要这样,不管是谁,你都不要犹豫,抓住机会,必须拔剑,不要让叔叔失望。”
    那是藤原稚男和叔叔练习剑道的时候,藤原稚男一直没有机会赢。
    有一天,叔叔的胳膊受伤,藤原稚男无法对叔叔出剑,叔叔很是生气。
    “叔叔,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今晚我与他们一较高下吧。”
    藤原稚男整理一下领带,拭去眼泪,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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