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老人其实心知肚明,俩孩子的事情必须解决,而且一定得是圆满解决。
    否则当初就根本没必要答应过来见面……
    现如今,大吵一架,各自心头的火气散去,便算是为这件事画上了句号。
    张大少的急性胃出血完全是‘意外之喜’,给了双方老人一个台阶下。
    所以, 张程万不可能走。
    一根烟抽完,就让李钦送他回老鼠山。所摆出来的姿态,无非是……
    我本来是一定要走的。
    谁知道人家小李非要拉住我,太热情了,我总不能扫了人家小李的面子吧?
    而一路上,就更没必要演戏推搪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还玩什么聊斋啊。
    李钦笑呵呵陪着, 一路上说着公司的事情,为老人家排忧解闷。
    怎么说呢。
    张父不是一个接地气的人,喜欢端着架子。同为商海牛人,与林奇属于完全相反的两个类型。
    后者是草莽出身,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张家上一代人就是知识分子,最早的小资家庭、社会精英,为张父打好了后来的底子,又趁着经济变化的春风,做强做大。
    一路上没经历太多坎坷,性格中就带着一股不能说目中无人,但也肯定称得上是眼高于顶的气质。
    然而,后浪还是告诉了老人家一个现实,他们老了。
    “这就是虎骨酒?”
    老鼠山大屋,李钦拿出家里的存货给张程看。
    “市场上肯定不说是虎骨酒,因为涉及到动物保护法。”李钦笑道。
    “我懂。”张程淡淡点头,“兜圈子规避法则嘛,不过制酒材料上不会被追查吗?怎么过审?”
    李钦解释:“我的秘方,其实里面不含有虎骨成分。”
    “没有虎骨?那效果能好?”
    眼看张父打开了瓶盖, 李钦赶忙拦了下来:“您现在先别喝, 等晚上了再说。我实话实说,这酒效果过于刚烈,否则也不能这么快打开市场,不少六十多岁的老头,如今将其奉为至宝。”
    “这么厉害?”张父看他煞有介事的样子,更为好奇了。
    但又怕自己出洋相,最后只是单纯的闻了闻味道。
    “那就晚上试试。”
    试试,可是要试出人命的。
    李钦笑而不语。
    保不准张大少明年能多个弟弟、妹妹。
    趁着其他人没回来,李钦带着他在农牧场转了转,绝口不提关于张大少与沈薇薇的婚事。
    牧场。
    杰罗姆正在接待前来育种的客户马师。
    等张程看到阿哈尔捷金马,眼神都直了:“这不会是汗血宝马吧?都是你的?”
    “你老见多识广,眼光毒辣。”李钦竖起大拇指捧哏。
    张程却并不享受。
    他自己不玩马,不过身边有玩马的朋友,自然懂得马匹的行情。
    一匹两匹也就算了,可这整整一群,简直骇人听闻。
    再看眼前这二十几匹汗血宝马的成色。
    这照片发回国内,不得震动整个马圈啊?
    张程按捺住惊愕,最终没有拿出手机拍照, 老人家好面子, 不想在年轻人面前露怯。
    可是, 李钦紧接着又给他指了指远处的山头,已然修建完成的大型建筑群道:“张叔,那是我公司旗下的度假村项目,投资差不多三亿米金,今年年底就能投入运营。”
    “现在眼看着也快十月份了,沈薇薇生完孩子,到了过年那阵恐怕也不方便回国,到时候你们要愿意来米国过春节,就可以去度假村玩了。”
    “有滑雪场、温泉,还有靶场和当地人组建的冬猎队,新奇的玩意不少。”
    “……”张程又被震的说不出话。
    一个大型医院已经让人无语了,后来的酒厂也都没搞明白呢,眼下又出来一个投资三亿米金的度假村。
    往常都是他张程给别人炫富,现在位置竟然发生了对调,老人家心里遭受一万点暴击伤害。
    李钦也发现张父兴趣缺缺。
    原本是以为这些都是他喜欢听的东西,可现在看来……啧啧,老人家还是牵挂儿子与儿媳妇的。
    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李钦也不好再强行拉着人家兜兜转转,便回到了农场大屋。
    转手打了个电话给林雅婷,得知他们赶在晚饭前回来,微创手术后倒是不需要留院观察。
    主要是咖位够了,弗格森院长亲自指派了随行的家庭医生与护士过来照料,这样一来,张大少就能回家休养,也不担心病情出现什么意外。
    接着大娘拿过了电话吩咐道:“你让杰罗姆从仓库拿点牛肉,晚上吃点涮肉烧烤吧,你张叔他们第一天来,总得表示表示,不能什么都不准备,我让雅婷在酒店那边也准备了一些菜打包回来。”
    李钦立即领命,打电话让杰罗姆从冷库拿肉,刨成肉卷,又准备了牛排用来烧烤。
    盖德鲁道:“先生,要不要我让人从保留地那边宰杀一头羊羔?”
    上次吃了烤羊肉串,大家一致给出好评。
    李钦看时间还早,也不让盖德鲁多跑一趟了,正好待在家里没事,就问张程:“张叔,咱俩要不出去牵头羊回来?在印第安保留地那边,距离不远,开车三十分钟。”
    “在家闲着也没事儿,咱们把晚饭食材搞回来,晚上吃烧烤和火锅涮肉。”
    “当然,您要觉得累了,就在家休息,盖德鲁是管家,您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他,他都会照办。”
    张程想了想,还是觉得出去转转的好,顺便看看米国的风土人情。
    他倒是不经常出国,上次出国旅游还是上次……
    两人这便出发了,依旧是张大少当年留下的那辆猛禽皮卡,到时候拉回来的羊羔直接放在卡车后斗。
    走上13号公路,一路向北。
    路过警局时,李钦介绍:“这是农牧区警局,专门维护农牧区治安的。”
    张程点了点头:“挺好的,早听说米国比较乱,旁边有个警局,住起来也踏实。”
    “对了,小李,你妻子做什么工作的?怎么今天没见到她?”
    “她是印第安人,就在保留地干活呢,另外还兼职着俄勒冈大学的讲师。”
    张程自动忽略了保留地,笑道:“大学老师啊?那挺好啊!而且还是你跟非凡的母校,薇薇之前也是大学老师你知道吧?”
    “知道。”李钦答道。“原本我们还商量呢,让沈薇薇也去俄勒冈大学任教,不过后来瑞提亚需要帮忙,沈薇薇就自告奋勇了……哈哈哈,其实是被我们拉了壮丁。”
    “瑞提亚?”
    “哦,就是我妻子,等会咱们买了羊,看看她忙完没,正好接她回来。”
    张程没多想,一路上看着沿途风光,时不时点评感慨两声——
    “米国其实还挺不错……”
    “就是人少,不够热闹。”
    “听说网购什么的,也不如咱们国内吧?”
    “嘿,那是什么地方?这么久看过来,就这么一个酒店看起来还挺豪华上档次的。”张程指着远处的建筑问道。
    李钦放缓车速道:“黄金山赌场,保留地有菠菜业的减税政策,以及赌场经营牌照。”
    “什么人都能进去玩?”
    谷繞
    “当然啦,您要有兴趣,改天我带您来转转?”
    “行啊。”张程显得挺兴奋,不过还是端起长辈架子絮叨几句:“不过,小李啊,小赌怡情没事儿,不能玩得太大了。”
    “我呢,每年也就快过年那阵去澳门转转,给自己定个三四十万的额度,从来不去高级厅,输完就走,这也是磨砺心境的一种方式啊。”
    赌这玩意真不能沾,一个上头就是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代价。
    再有钱的老板进了套,再想出来就难咯。
    李钦深以为然:“我不玩这些,觉得没意思,主要也是……嗯,没必要。”
    张程不太明白什么是‘没必要’,但这次面对李钦的捧哏,觉得很满意。
    年轻人就该谦虚。
    愿意听老人言的,才是好孩子嘛。
    “不玩就对了,你还年轻,赌场的水深,你把握不住啊。”
    车子一路到了保留地的农牧产品集会,即便最近没有牛市、马市,平日里也有商家驻扎,做一些饲料、兽药以及零散生鲜肉食的买卖。
    卖羊的只有一家,很好找。
    印第安人还是以牛肉为主食,毕竟他们祖辈就是以猎杀北美野牛为生。
    两百年前,北美至少拥有6000万头野牛。
    然而因为殖民者到来,猎杀、贩卖皮毛,导致了物种几乎灭绝,也就近几年时间,才得到物种复兴,重新在一些保护区内泛滥。
    当然,北美也有羊,只是少部分。
    羊的生活区域很局限。
    最早也是跟随古印第安人从欧亚大陆板块迁徙到美洲来的,个别的高原印第安人会有饲养羊羔与吃羊的习惯,另外也吃羊驼。
    一间仓库外,伫立着羊驼、山羊的招牌,仓库内做畜牧商品的售卖,以及冰鲜羊肉,后院才是一个规模不小的羊圈。
    李钦找到老板,指明要现杀一头活羊。
    老板立即让儿子做准备。
    年轻的小伙子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如今在店内给父亲帮忙,这是印第安人的常态,学习不好,或是无心学习的,就早早出来工作,帮衬家里。
    他们一辈子生活在保留地内,很少外出,自然也不觉得学历的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还是庞狄担任酋长时,便提议组建保留地社区大学的原因,只是想改变印第安人的固有观念。
    而受到高等教育的庞狄与瑞提亚,很清楚学习的重要性。
    小伙子见到李钦,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兴奋的道:“你是老鼠山李吗?对吗?我没认错吧!”
    李钦笑了笑:“你怎么猜出来的?”
    “你和我们长得不太一样,又不是白人、黑人,那一定是亚裔,来保留地的亚裔几乎没有,那你一定是老鼠山李了。”
    他兴奋说着,又对老爸喊道:“嘿,老爹,你竟然没认出他是谁?他是李。”
    中年老板这才后知后觉,顿时更热情了不少:“天呐,我真的没认出来,李,最近过的好吗?你和瑞提亚长老为保留地做了不少好事。”
    “我的大儿子已经去坎内特的工地干活了,薪水非常不错,比跟着我在这儿经营羊肉生意好太多,我可给不了他那么多钱。”
    李钦与他热情聊着,他的儿子则去帮忙宰杀羊羔。
    张程全程看着,听得一知半解。
    他会英语,但不是很熟练,除此以外,印第安人的口音浓重,语速一旦快起来,他就两眼一抹黑了。
    等鲜嫩的肥羊宰杀分割完成,便用油纸包裹着放在了车后斗上。
    老板挥了挥手:“李,这头羊送给你和瑞提亚长老,作为我儿子得到工作的谢礼。”
    李钦连忙推脱。
    一头活羊称重80多磅,一磅售价4.85刀,算下来将近400米金左右,折合华币两千多块钱。
    放在国内,可是底层劳动力一个月的工资了。
    眼看李钦不收,老板也没辙,最后抽了三百刀钞票走,就再也不理他了。
    李钦无可奈何,只能道:“下次可不要这样了,否则我也不敢来你这里买羊肉了。”
    老板哈哈大笑:“放心,没下次了,除非等我小儿子也成为坎内特的工人。”
    寒暄一阵,两人出发。
    张程坐在副驾疑惑道:“你们认识?他还想免费送给你?一头羊不便宜吧,我看印第安人的日子并不好过。”
    李钦道:“主要是看在瑞提亚的面子,跟我无关。”
    “哦,朋友啊。”张程这才明白。
    朋友?
    李钦反而愣了一下,但也没多解释什么。因为从广义上来说,也算是朋友。
    离开卖羊的地方,李钦就给瑞提亚打了电话,问她忙完了没有,他正好在保留地。
    瑞提亚说可以提前下班,因为知道康特的父母来了。
    又听说今天吃烧烤和火锅,便道:“那你去接一下吉娜好吗?她上次吃了中式烧烤,经常跟我念叨呢,说比法式烤羊排还要好吃。”
    李钦自无不可,开车又跑到社区大学的创始人办公室。
    吉娜应该提前接到瑞提亚的电话。
    李钦和张父刚到门口,她就拎着包包小跑出来,钻进了后座。
    “咦,这位是?”
    李钦介绍道:“康特的父亲,张。”
    “哦,伯父你好。”吉娜笑着打招呼。
    张程呵呵笑着:“你也好啊,你很漂亮。”
    “谢谢。”
    两人尬聊一阵。
    李钦开车到了黄金山赌场。
    张父愣了一下:“嗯,不是去接瑞提亚吗?”
    李钦道:“对啊,就是接瑞提亚啊,她就在黄金山。”
    “啊?你让她在赌场里工作?”
    没等李钦回答呢。
    瑞提亚已经走了出来,穿着职业套装,被一群带着翎羽酋长帽的老人送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
    吉娜摇下窗户挥手。
    瑞提亚才跟众人道别。
    橡树公司的保镖还打算跟上,却被她制止:“你们今天不用来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早再来接我。”
    瑞提亚上车时。
    一群老人还对着皮卡车神色恭敬的点点头。
    张父当然能看出来对方的郑重之色,心里诧异的说不出话来,最终没忍住问:“小李,这,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保留地长老会的长老。”
    “哦,对了,瑞提亚也是长老会成员。”
    李钦解释道。
    张父似乎想到了什么,颤声道:“长老会长老?那也就是说……这个赌场是……”
    李钦哈哈一笑,总算明白老人家的震撼源自何处了——
    “对,这个赌场是我们的,不过准确点来讲,我们只是股东之一,不过是持股比例最大的股东。”
    “卧槽。”张父傻眼了,一个没忍住,终于还是爆了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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