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号的吨位规模,和约尔的复仇号差不多,从广义上说,也是一条三等战列舰。
    唯一不同的是,定远号被聂尘拿过去后,经过一点点的改装,卜加劳提了点意见,几个重点炮位换上了夷州炮厂新出的大口径三十六磅重炮,火力得到加强,压过了复仇号那么一点点。
    但跟幻想这样火炮数量直逼九十之数的大型战舰来比较,定远号还是个弟弟,聂尘需要抬头一定的角度,才能看见幻想号高高在上的船首神像。
    “真他妈大!”中华远洋商行的年轻一辈林凤,蹲在定远号的船头,目光惊诧的看着直逼而来的幻想号,一边说,一边咽了一口唾沫。
    “那神像也大,他妈的跟有两层楼高吧?”旁边的郭怀一也感叹道,竖起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大有个屁用,龙头说过,管用才行。”林凤啐了一口,表示不屑:“我们定远号的船神是大焚天,绝对压住它,你知道大焚天是谁不?”
    郭怀一不知,于是摇头。
    “佛教二十四诸天的老大,《金光明经》里说了,六道有二十四天神,掌天界诸事,是除了佛祖之外最厉害的……”
    “打住!”郭怀一制止了林凤口若悬河的说道,奇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妈信这个啊,天天上庙里拜佛念经,我也跟着知道了点。”林凤得意的答道:“别看你进入商行比我早,我得叫你一声前辈,可若论佛道,全商行的人都没我行。”
    “照你这么说,定远号的神比较厉害了?”郭怀一一直不知道雕在船头的那尊新神像是谁,今天头回听说,未免感到新奇。
    “当然厉害了,是天上最厉害的神仙,红毛鬼的邪神哪能跟我们大焚天比?”林凤道:“大焚天一根手指头就能碾碎它!”
    “哦~”郭怀一嘴巴张成了o形,忙把踩在船头神像脑袋上的脚挪开,双手合十低声说了几句,还拜了一拜。
    他脚底下的那尊大焚天神像,四面四手,沉默不语,神像的脚靠近定远号的吃水线,头高昂在船首斜帆下面,遥遥的与幻想号的海神波塞冬对望。
    波塞冬手持三叉戟,孤傲的凝视着这边。
    佛教与基督教的天神,仿佛在这一刻就要面对面的互殴。
    由于定远号是以侧面临敌的关系,它是以右舷对着幻想号的船头。
    此时联合舰队的队形已经有了变化,格尔夫的胜利女神号与另一条盖伦船从后赶上,与前头的幻想号构成一个品字形冲锋,后面的复仇号等剩余船只因为思想不统一的缘故,依旧排成了一个纵队,这就把整个舰队的阵型拉成了一个巨大的箭头形状,跑在前头的,就成了以幻想号为首的三条船。
    幻想号瞄准的,就是定远号。
    没办法,谁让定远号处于阻截船队的正中间呢,指挥灯笼又格外的多,如此醒目,想不注意它都难。
    “船长,两侧的敌船靠得更近了。”埃佛里的副手把住舵盘,紧张的向自己的上司说道,施大喧和李德已经把命豁出去了,两人指挥的两翼船队步步紧追,牢牢的像两队护卫一样紧追着埃佛里不放。
    “他们靠近不了,这些船畏惧我们的炮火,不敢逼近。”埃佛里很有信心的拍拍副手的肩膀,给他吃定心汤圆:“这么黑的晚上,距离稍微远一点我们都很难打中对方,而近一点,我们能用炮火优势击溃任何人,所以不必害怕。”
    “要是他们采用火船攻击怎么办?”大副担忧的问道:“我看到那些东方船的后面都拖带着一些小船。”
    “那就更不用怕了。”埃佛里哈哈大笑:“我们的炮火能把一切胆敢靠近的木头制品打成灰尘,我知道东方海盗的打算,他们是想用大船牵制我们,引诱我们开火,使得我们的火炮因为过热,而无法在火船靠近时全力抵抗,这些狡猾的东方猴子,他们想得太简单了,简直是把我当成了猪。”
    “你肯定不是猪。”他的副手恭维道。
    “大英帝国的船长没有一个是猪。”埃佛里骄傲的说道,挺起了胸脯:“让所有的人都打起精神来,虽然我看穿了东方海盗的伎俩,但不可以小看敌人的炮火,他们也有欧洲船,加上可能的火攻,这依然是一场硬仗,如果想要活着回到印度洋去晒太阳,那就要拿出全部的力量来!”
    “嗷嗷嗷~~呜呜!”
    水手们高声回应着,用麻利的动作来回答船长的命令,英国水手以业务熟练著称,在十七世纪的海上仅次于优秀的荷兰船员,幻想号上的人都是精锐。
    当幻想号进到距离定远号两里范围内的距离上时,两者几乎同时开火,幻想号的船首有四门面向前方的火炮,这四门炮打出的炮弹前后左右的在定远号附近炸起高高的水柱。
    而埃佛里,这位劫掠起家的爵士,毫无惧色的手持千里镜,站到了艏楼上去,以大无畏的气势,单腿踏在斜桅上,活像战神一样在定远号袭来的炮火中泰然自若的观察敌情。
    定远号的侧舷火炮猛烈齐射,它左右的所有船只同时发炮,一道烟墙在船身旁边飞快的竖起来,弹丸泼雨一般打出去。
    “在这样黑暗的夜里,东方海盗的命中率不可能高过训练有素的英国炮手,他们这是在瞎打。”埃佛里胸有成竹,丰富的海战经验让他丝毫没有畏惧:“等再靠近一点,冲到差不多五百码的距离上,他们才可能威胁得到幻想号,不过只要扛过这段距离,以速度冲到接舷的位置上,我就能发挥两侧的炮火优势,在近距离上给他们致命的一击,东方海盗可能以为英帝国的船和亚齐人一样不擅长近战,事实会让我们察觉到自己的错误的。”
    埃佛里估算过了,五百码的距离对幻想号为首的联合舰队来说,也就半只雪茄烟的功夫,这点时间,幻想号在厚厚的船板掩护下大概率能冲破夷州军炮火的阻拦,从对方的船队中间刺过去,然后近距离以自身强大的炮火,打破夷州军的包围圈,彻底扭转战局。
    只不过,埃佛里在心头打着算盘,聂尘那边也在做一样的事。
    “龙头,蕃船以船头冲阵,迎头面积太小了,我们很难命中。”洪旭已经把舵盘丢给了舵手,自己手持长刀,站到了聂尘身边去,他凝视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幻想号,面部表情开始焦灼起来:“要不要转个身?”
    “不能动,旗舰一动,军心就散了。”聂尘摇摇头,身姿如同长在船上的一棵松:“就这样保持着,等他们冲过来。”
    “可是……”洪旭的眉头越拧越紧,他已经看清了幻想号的船型,越是近前,越感受到对方的可怕:“我们若是拦不住蕃船,一旦靠近,他们的炮火很猛啊。”
    “是要冒点险。”聂尘不为所动,道:“不冒险,你就想灭掉这世上最强大的舰队,怎么可能?”
    “龙头,我这就带火船上去。”洪旭决然道,他觉得自己这条命比聂尘的命要便宜一点。
    “火船现在上,不是最好时机,让他们再靠近一些。”聂尘道:“火船都是小船,速度不快,离得远了靠上去的时间就长,距离越近越能发挥作用,得再等等。”
    “再等就危险了!”洪旭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护主有责,聂尘出了事什么都完了。
    “我都不怕,你怕个吊毛!”聂尘勃然大怒,训斥道:“诸葛亮草船借箭,连曹操十万支箭都不怕,几个红毛鬼你怕个什么?”
    “可是他们有炮啊,炮比箭厉害多了。”洪旭急得声音都变了,一发炮弹就在近旁的水中炸响,这让洪旭更加焦急了。
    见他就要不顾一切,聂尘反倒笑了,将他握刀的手按下去,说道:“稍安勿躁,我心里有数,你把力气都留着,过不了多久,就有用你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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