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让……小洁去一下洗手间。”一片安静中,唐小洁弯着腰站起身,
    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同样很哥特的口罩戴了起来。
    “至于嘛?你以为还是中世纪,马桶直通粪坑啊?卫生间在二楼,我刚才去过,挺干净的。”何思蓉看她这样,故意大惊小怪。
    “也不是,这里这股……味儿,小洁有点犯鼻炎。”唐小洁一阵风地去了。
    范熙在堂里转了两圈,见也没有什么事,就站在入口处,伸着头继续做望妻石。
    终于,他等到了。
    郁盼望进门的时候,右手吊着绑带,脖子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项圈,披肩的长发扎成了一个长长的马尾辫。
    她少见地化了一个晚妆,但仍然难掩有些发青的眼圈和憔悴的神情。
    身上穿着唐小洁同款的lolita华美款,白色棉质蕾丝长袜配黑色小皮鞋。
    经典的黑白配显出高级的时尚感。
    范熙很是激动,连忙迎了上去。
    “盼望,你怎么这么晚?”
    郁盼望看到范熙迎面过来,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没事,回头再给你解释。”
    范熙换了个话题:“今天怎么还化上妆了,还真挺漂亮的。”
    郁盼望冷着脸,没有再看范熙,只是对他举起左手摇了摇,示意“等会”,便朝着周嵩他们坐着的那排走去。
    被冷遇的范熙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又将自己身上的绶带扶正,以掩饰尴尬。
    “盼望……”
    看到郁盼望走过来,周嵩和袁月苓都跟见了大领导似的,起身相迎。
    “别问,没时间解释。”郁盼望定了定神,打起精神说:“你们俩跟我来,今天我有十足把握。”
    说完,她憔悴地咳嗽了两声。
    “不参加子夜弥撒了吗?”周嵩有些意外。
    “一切圣事……都在弥撒中。”郁盼望有气无力地解释道。
    袁月苓看了周嵩一眼,二人和同学们打了招呼,便跟着郁盼望朝圣堂外走去。
    走到前厅处,范熙追了上来:“盼望……”
    郁盼望背对着他,皱了皱眉头,没有转身:“哥哥,你先回去参与弥撒,我这边完事了再来陪你。”
    “再来陪你”这四个字说得轻飘飘的,范熙却是听得一阵面红耳赤。
    “又要驱魔的话,我可以帮上忙的,我力气大。”范熙自告奋勇道。
    “不用。”郁盼望还是没有回头。
    “呃……对了,叔叔阿姨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郁盼望没有再理他,只是径直往楼梯走去了。
    袁月苓见状,赶紧跟上。
    周嵩对范熙耸了耸肩,摊开手,轻声说:“别太急。”
    说着便跟着两个女孩去了。
    范熙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黏了。
    ——分割线——
    周嵩和袁月苓跟着郁盼望上了二楼,沿着走廊七绕八拐,路上郁盼望随手从一把椅子上拿了一个坐垫塞给周嵩,都没和他们说话。
    最后,在一幅巨大的油画面前停下。
    那是一幅菲利普二世和玛丽一世国王夫妇的“合影”。
    郁盼望掀起那幅油画,伸手进去按了一下墙壁。
    伴随着一道奇异的声响,原本平平无奇的地板上出现了一道向下的阶梯。
    周嵩和袁月苓面面相觑,暗自咋舌。
    这咋还有机关暗门呢,真和小说里一样了。
    这道阶梯很长,从高处往下望,袁月苓有些头晕。
    她一手拉着周嵩,另一手拉着盼望,专注于脚下的阶梯。
    等下完了阶梯,她四处望望,这里显然已经是地下了。
    地面有些潮湿。
    一扇古旧的大门出现在眼前,郁盼望一只手用力推门,门却丝毫不动。
    周嵩见状,连忙上前帮忙。
    打开门后,周嵩二人跟着郁盼望进了房间。
    这房间相当朴素,约莫三十多个平方,四周都是石砌的墙壁,房间的正中央是一把阴森森的铁椅子,周围只有几盏油灯的幽光照明,目及之处都是铁链镣铐之类的刑具。
    周嵩和袁月苓见状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暗暗发憷。
    他们对望一眼,却谁也没有开口询问郁盼望。
    郁盼望要过坐垫,放在铁椅子上,让袁月苓坐在上面,拿着一捆又粗又结实的绳索,就要捆袁月苓。
    没过一会儿,袁月苓就被五花大绑,四肢被手铐固定在一个金属的架子上。
    “你……是不是应该把我也捆了?”
    想到上次驱魔发生的事情,周嵩心有余悸。
    郁盼望摇了摇头:“不必,你只需去隔壁休息。”
    周嵩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有一扇金属门。
    那道门的样子有点像银行的金库门,又有点像巨轮的船舱门。
    郁盼望让周嵩帮她一起转动着门上的“方向盘”,打开了这扇门,对周嵩做了一个“请君入瓮”的手势。
    周嵩往里瞅了瞅,这方面大约十个平方,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你一个人行吗?”周嵩有些担心的望向袁月苓。
    “神父一会就来,只要你出不来,这事儿就稳了。”郁盼望往周嵩后背上推了一把。
    随后,就听到金属门在自己身后重重地关上了。
    周嵩陷入一片黑暗。
    没有灯吗?周嵩想。
    这tmd其实是个秘密地牢吧!!!
    为什么国内的教堂地下会有这种东西……
    这不河狸。
    他拿出手机玩了一会儿。
    因为没有信号,所以没有网,因此手机也没什么好玩的。
    周嵩席地坐下,靠在墙上。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少女的惨呼声,伴随着两个混沌不清的声音用拉丁文大声宣告什么的声音。
    希望不会有什么事才好。
    一边胡思乱想着,周嵩竟一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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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熙有些闷闷不乐地坐到了老毒物的身边。
    老毒物贱兮兮地凑了上来:“范部长……刚才那个小姑娘,真的是你女朋友啊?”
    范熙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不知道。”
    看出范熙的心情不太好,作为高情商油条的老毒物本该闭嘴,但他今天似乎就是不想克制:“这么小的姑娘,你真下得去手啊。”
    一向好脾气的范熙黑着脸站起来,走到另一侧长椅上去坐了。
    老毒物有些尴尬,想要跟上去赔个不是,何思蓉却拉了他一把。
    “就你话多,”何思蓉说:“等他消消气再去道歉吧。年纪小怎么了,你就嫌我老呗?”
    “你不老,”老毒物漫不经心地哄了何思蓉一句:“你看起来就15岁。”
    嘴上说着,他心里却着实有些不痛快。
    他相信运气,但是却从不轻易相信运气会站在自己一边。
    先前,他对袁月苓有所好感,但是他不相信自己有那个运气。
    最后,袁月苓和周嵩走到了今天的关系,他尚且还能衷心祝福周嵩功夫不负有心人。
    毕竟,周嵩下的功夫,全校人都看得见。
    但是郁盼望……
    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去病房探视袁月苓的时候。
    那天她穿着一身中学生校服,光华四射,甚至掩盖了校花袁月苓的风采。
    自己还被她怼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老毒物觉得向不懂事的孩子发动攻势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外加习惯性的“有逼数”,因此并没有对她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就像对袁月苓那样。
    甚至,几个小时以前,在路上,他见到郁盼望和周嵩走在一起的时候,甚至没想起来,她就是医院碰到的那傲娇小姑娘。
    但是现在,他却被莫名其妙的嫉妒占据了心灵。
    这让他的心情很不好。
    “你,不道德!”一个声音在心里暗暗骂范熙。
    “不,你只是在嫉妒。这样不对,这样很丑陋。”另一个声音又告诫自己说:“你应该立刻停止。”
    老毒物转身,拉起何思蓉的手,凝视着她的脸,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小蓉不比袁月苓差多少,也不比那个郁……什么差多少。
    小蓉很可爱。
    秦江尧,你要知足。
    你喜欢的是小蓉。
    何思蓉不知道老毒物在自我催眠,只道他忽然深情,便也红了脸。
    “别这样,这是在教堂。”何思蓉嗔道。
    “教堂怎么了?”老毒物不以为然道:“不也就是个……”
    他压低了声音:“封建迷信的场所?”
    何思蓉挑眉道:“你可以不信,但是对未知的领域要保持敬畏。”
    老毒物不以为然地撇嘴道:“咱怎么说也是半个业余科研人员,今天我就是要说道说道你。
    “21世纪都过去快一半了,咱们都是985的大学生,从小接受科学精神教育长大,对吧?
    “我实在是无法理解,怎么现在还会有人信这些玩意儿?
    “华夏到今天还有这么多封建迷信,怪力乱神,实属举国之耻。
    “你看那范部长,为了一个漂亮女孩子,八字还没一撇,就对愚蠢的唯心主义低头。
    “你再说说你,没事你捣鼓你那些个星盘啊,塔罗牌啊,我之前都没好意思说你……”
    “说够了没有?”何思蓉挎下脸。
    “……说够了。”老毒物意识到自己上头了。
    “给你一个向唯心主义低头的机会。”
    “低。”老毒物低下头,用头顶朝着何思蓉。
    “没出息。”何思蓉嘲笑道:“我倒希望你可以再硬气一点。”
    “我求生欲贼强。”
    何思蓉叹道:“你说别人迷信,可是你又何尝不是一种对科学的迷信呢。”
    “科学不是宗教,它是一种看待事物的方法……”
    “没错,所以你不懂科学,也不懂唯物主义。”何思蓉说。
    “……?”
    “你的狂妄就暴露了这一点,你的勇气来源于无知。”
    老毒物紧紧闭上嘴巴。
    不要和女人讲道理,他想。
    “有些事情,你没有经历过,我经历过。”何思蓉犹豫着要不要把袁月苓身上发生的怪事,还有驱魔仪式这些事告诉他。
    想了想,果然还是不合适吧,这涉及到苓儿的隐私。
    何思蓉叹了口气:“你休息好了吧?要不我们回去吧。”
    “赞成,这地方我真是不想多待。”老毒物说。
    俩人站起身来,却看到一样貌似杜鹏飞的人形生物左顾右盼地迎面走来。
    老毒物擦了擦眼睛,真的是杜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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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鹏飞纳了闷。
    明明只是出去抽了一根烟。
    回来的时候,怎么感觉教堂里的人就少了很多?
    光线也变得暗搓搓的。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杜鹏飞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要找个后排的角落坐下。
    “杜公?”
    他听到有人叫他。
    “你们俩……?怎么也来了。”杜鹏飞很是意外。
    范熙也站起来,大大方方地向杜鹏飞挥了挥手。
    看到范熙,杜鹏飞又是一愣。
    随即便想到,是了,他一定是陪郁盼望来的。
    想到这一点,心里不禁又有些发酸。
    幸好,那个女孩并不在范熙身边。
    杜鹏飞懒得去想原因,只道眼不见为净。
    一边和老毒物他们轻声寒暄,一边扫视全场,没有看到自己那个发小的身影。
    奇怪,刚刚还在的,到底跑哪儿去了。
    老毒物问到杜鹏飞为何而来,杜鹏飞因为刚办完告解,不想立马犯诫,便含含糊糊承认了自己的天主教家庭背景。
    无妨,反正我也马上要出国了,杜鹏飞想。
    老毒物与何思蓉自是大感惊讶,尤其是老毒物。
    毕竟杜鹏飞平日里在学校的作风……
    三人就近找位置坐下,何思蓉开启了好奇宝宝模式:“那杜公,你知道弥撒到底是啥不?”
    “弥撒,就是天主教的主要宗教仪式呗。”杜鹏飞漫不经心地答道。
    “具体是干什么呢?”
    “一会儿开始了,你们自己看不就是了。”杜鹏飞想了想,又补充道:“弥撒的本质是献祭。”
    “献祭?”何思蓉饶有兴味地说。
    “嗯……通过在祭台上的献祭,将面饼和酒转化为基督的圣体和圣血。”
    杜鹏飞艰难地回忆着自己在儿童主日学上学到的内容。
    “那,岂不是就是相当于……一种请神的仪式?”何思蓉托起自己的下巴。
    “这……怎么说呢?”杜鹏飞摊开双手。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拍手的声音,二楼传来的器乐的声音,所有会众都站起身来。
    杜鹏飞、老毒物、何思蓉和范熙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只有那小男孩满不在乎地坐在跪凳上,把长椅当成桌子,在一个小本子上涂涂画画。
    “平安夜,圣善夜,万暗中,光华射,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尽享天赐安眠……尽享天赐安眠。”
    杜鹏飞与范熙跟着二楼唱经班的声音唱了起来,老毒物与何思蓉则开启了围观模式。
    何神父出现,身穿着金黄的祭披,走上了祭台,身后跟着七八个穿白衣的辅祭。
    何神父?杜鹏飞眯起了眼。
    赵神父又去哪了?
    刚刚他才听说,何神父好像临时有事,今晚的弥撒由赵神父主祭来着。
    这些费脑子的事,不想也罢。
    应付完赶紧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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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嵩不知道睡了多久,沉重的铁门被拉开了。
    他伸手挡住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重新适应光亮。
    “成功了。”郁盼望面无表情地说:“阿斯摩太逃走了。”
    “真的吗?太好了。”
    周嵩跟着郁盼望走出这间“地牢”,袁月苓的绑绳已经解开,正在活动着自己的手脚。
    “月苓……”
    袁月苓没说话,上前来伸手捏住周嵩的耳朵,重重地扭了一下。
    “哎哎哎,干嘛呀。”周嵩吃痛,但没有反抗。
    袁月苓松开手,紧接着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周嵩还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她。
    袁月苓二话没说抬起左手又是一下。
    周嵩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脸毫无感觉。
    他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真的,成功了?
    袁月苓也证实了这一点,露出放松的微笑。
    上一次她露出这种笑容,是在收到高考录取通知书的时候。
    周嵩却屏住了呼吸,好像等待放榜的考生。
    “那,现在呢?”周嵩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什么现在?”袁月苓没有看周嵩。
    “你……还是我的么?”周嵩知道问这样的话,显得特别没有底气。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们,不会真的打算,去履行那可笑的承诺吧?”袁月苓的耳畔传来一个声音。
    她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额头上带新月的,镜中少女,就那样,站在这里。
    那本该是郁盼望站着的地方。
    “别惊讶,我的力量获得了增强……不需要通过镜子才能显形了。”镜中少女解释道。
    袁月苓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镜中少女,她已经不见了。
    站在那里的,依旧是郁盼望。
    “怎么了?”郁盼望冲他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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