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家里有卫生间的极少,家家户户基本都是自备尿盆或尿桶,转天大早端去公厕倒掉。
    孟家也不例外,家里没有卫生间,刚结婚那会儿,薛晓鸥最怕的就是晚上起夜,当着孟繁宗的面尿的哩哩啦啦响,骚的脸没处搁,现在已经习惯,床尾就是尿桶,她蹲下身,隐约传来声响。
    孟繁宗视线不觉落在了薛晓鸥身上,见她衣裳半挂在身上,脸颊睡得发红,嗓子蓦地像堵了一团火一样难受,身体也跟着僵硬了起来,因为他手脚不便的缘故,他们一直都再没有过。
    薛晓鸥再爬上床越过他时,孟繁宗左手稍用了力,将她一把拉住,薛晓鸥重心不稳,猛地伏趴在了他胸膛之上,脸一红,推他,“干什么啊,松开手,大半夜的,快睡觉”
    那里肿胀的难受,孟繁宗哪还能睡得着,侧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好媳妇儿,你坐下去我这样你那样”
    露骨的床笫细语,听得薛晓鸥脸红耳赤,嗫嚅拒绝,“不行,你胳膊腿还没好利落,好容易有了起色,别胡闹”
    察觉到她想翻身下去,孟繁宗用了力,又将她按了回来,附在她耳边,一边舔啮着她耳垂,一边低声道,“你听我的,不会伤到我手脚,媳妇儿,你想想我们都多长时间没了”
    薛晓鸥心口砰砰跳不停,稍犹豫间,身上一凉,低头看了看,她裤子已经被退了下去,三两下脱了扔到床尾,孟繁宗甚至来不及脱自己的,稍退些许,已经闯了进去,几乎同时,两人皆发出了闷哼声。
    怕伤到他腿脚,薛晓鸥少不得要听他指挥,耐住羞涩,撑着他胸膛动了起来,如同泥泞划桨,一时呻吟粗喘不断
    转天孟小乖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了爸爸脚边,揉揉眼爬起,床头那两个还在拥在一块睡着,顿时不高兴了起来,钻被窝里,三两下爬到床头,小身子硬挤到了两人中间。
    这么一折腾,孟繁宗也醒了,不悦的瞪孟小乖,可惜孟小乖只丢了个后脑勺给他,拱在薛晓鸥怀里,妈妈妈妈喊个不停。
    被扰了一室温馨,孟繁宗脸色有点臭,一上午看孟小乖不顺眼,孟小乖倒也识趣,远远躲开孟繁宗,只跟在小保姆屁股后面打转。
    快中午,薛晓鸥下班回了,进门便慌张道,“孟大哥,方大兴被砸了,小行哥也被人带走了,怎么办”
    到底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薛晓鸥急红了眼眶,实在不敢想如果被赶着游街,对方知行来讲是多大一种精神折磨
    “孟大哥,咱们帮小行哥想想办法吧。”
    孟繁宗没想到形势会发展这样快,低声安慰道,“别急,我先托人打听他被带去哪儿,然后再想办法。”
    还是孟书记出马去沟通,才将方知行放了出来。孟繁宗又用他和薛晓鸥的工作证给方知行和韩念念买了两张火车票,让他们去广州。
    这场为主席同志清扫一切障碍,清除一切妖魔鬼怪的运动由首都席卷全国上下,从起先的破除四旧逐渐迁延到老地主、老资本家乃至教师公安机关,无论是市区还是农村,一切工作皆以革命的道路铺展开来
    原本受人尊重的教师被打上臭老九标签,法制机构一度瘫痪,市委也未能幸免,一群红袖章冲进市委书记办公室将孟书记带走,关押在医学院的教室内,得知消息的孟大娘痛哭失声。
    “小宗,打电话给你哥,快让他想想办法。”
    孟书记有两子一女,老大在部队,远驻扎在西北,对岳岭出的事鞭长莫及,孟繁宗少不得要连日奔波,从别处想办法解救孟书记,这时候,人人自危,还有谁敢出来替孟书记说话,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下一个孟书记。
    好在孟书记到底是风浪里走过来的,懂得变通,及时自我认错,自我检讨,没有受到太大身体上的折磨,只是被放出来时,原本睿智明亮的双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孟书记回来之后头件事做的就是向组织请辞,回老家支援农村建设,他把在岳岭的两个子女都喊到了一块。
    “小宗,你说的对,现在不是求进取的时候,急流勇退才是明智之举,你跟晓鸥向单位申请,去别处吧,早点远离是非之地。”
    说着,他又对孟大娘道,“还有你,婆娘嘴是祸根,请辞一块跟我回老家避避风头吧。”
    孟繁宗本身就不是这里人,对这个地方没有一丝留恋,商议之后,孟繁宗劝薛晓鸥跟他去广州。
    薛晓鸥舍不得她父母,哪知薛大娘道,“命都保不住了,还想啥!等你们安顿好,大可以再接我们过去!”
    眼见市委家属院的那些干部同志挨个被逮走,自杀的自杀,疯癫的疯癫,不死不疯的回来也没了人形,薛大娘实在是怕了,“我跟你爸也想好了,主动检讨,也跟老孟他们一样,申请下乡支援,能躲一日是一日。”
    国庆之前,孟繁宗和薛晓鸥的申请被批下来,夫妻两带着小乖和小囡登上了去广州的火车,市委家属院的红砖苏联小楼里,人去楼空,再没了往日欢声笑语。
    第113章 孟薛(4)
    火车哐当了两天两夜,终是抵达广州,他们申请支援的地方在深圳,几经周转才到当地镇上。
    介绍信、委派信交给镇上领导,书记没打顿,直接领他们去镇上中学,安排他们支教相关事宜。
    远离政治中心的小镇要比岳岭安稳许多,镇上书记姓吴,安顿他们在中学教室住下,操着地方方言,不大好意思道,“乡下条件差,两位同志将就下,明天我找泥瓦匠帮你们砌个灶台。”
    孟繁宗抽根烟递给吴书记,本来不爱说话的人,少不得要开口寒暄热络,跟当地人打好关系。薛晓鸥无措的看着教室里的几张桌子,不是一般发愁,怀里的小囡连个放的地方都没有。
    送走吴书记,孟繁宗刚进他们的“家”,薛晓鸥哇一声就哭了,“孟大哥,我们怎么办”
    背井离乡,举目无亲,眼下还什么都没有,吃饭都是个问题。
    为了避开风浪口,他们走的急,钱倒是带的足够,但行李却没带多少,看着哭花脸的媳妇儿,一无所知的小囡,还有蹲在门口扣泥的孟小乖,孟繁宗头次意识到他不再是什么厂长书记,更不再是红三代官二代,压在肩上的担子不是一般的重。
    长长吁一口气,孟繁宗四下看看,两张课桌翻过来,挨墙角围成一个圈,把小囡放进去,又喊孟小乖,“小乖你进来扶妹妹,带妹妹玩。”
    孟小乖长长哦一声,乖乖坐地上,从后面圈住妹妹的小身子防止她摔倒。
    此时的南粤大地,仍旧热得同火炉。
    解决了两个小的,孟繁宗反手给薛晓鸥擦擦眼泪,“好了媳妇儿,以后要委屈你了。”
    薛晓鸥是一瞬间心里落差太大,加之背井离乡,才忍不住哭出来,眼下缓过来了劲,倒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揉了揉眼睛,低声道,“孟大哥,我没事,你在哪儿我就跟你在哪儿,我不怕我们干活吧。”
    在这里苦是苦,最起码不用再成天提心吊胆被拉去批斗,他们以退为进申请调到这里,名声上还算好听,当地人也不会怎么苛难他们。
    眼下这个“家”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只能用课桌靠墙先拼一张足够四口人睡的床出来,好在现在天气热,擦洗干净铺上草席能直接在上面睡。
    解决了睡觉问题,吃饭问题也亟待解决,锅碗瓢盆灶台他们一概没有。
    南下前带的吃食,也早已经冷了。
    “媳妇儿你看着他们,我出去一趟。”坐车辗转到现在,热腾的饭菜没吃几口,孟繁宗把已经冷了的饭端到离他们最近的一户人家,借灶台热了饭。
    说明来路之后,老农民打消疑惑,待人热情,不仅给他热了饭,还用瓜瓤舀了一瓢热水让他带回。
    孟家祖籍广州,孟繁宗会说当地话,虽说南方一个地一种话,可相互间还是有相似处,交流起来没有什么大障碍。
    饭端回去,孟小乖早就饿了,大口吃着饭,也不再用家里人撵着喂,小小一个,似乎意识到他们目前处境,也不再闹腾,吃完饭喝口热水,自己爬上“床”一手拍妹妹肚皮,一手拍自己的,自己把自己哄睡着了。
    薛晓鸥看得想笑,和孟繁宗用一双筷子把饭盒里的饭分吃完,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孟大哥,我们为什么要来这么远的地方?”
    孟繁宗坐在门口,向南边看去,不答反问,“媳妇儿,你知道再往南去是哪儿吗?”
    薛晓鸥摇头,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想到再往南去可能又是下一个村庄。
    孟繁宗没再瞒着她,“我想办法带你们去香港。”
    薛晓鸥忍不住瞪大了眼,关于那个地方,她知道的很少,“孟大哥,能行吗?”
    岳岭在内陆,离政治中心又近,薛晓鸥极少能听到周边人说香港,报纸上的相关报道也不多,对它唯一的印象是买东西不用票据,穿得衣裳也比他们要鲜亮。
    孟繁宗朝她一笑,“我来想办法,总能行。”
    让他白浪费十年耗在这里无所事事,他不甘心,当年他祖父都能偷渡香港发家,他也一样能。十年光阴,足够让他改变后半辈命运,何况他现在不是孤身一个,还有媳妇儿和两个孩子要养。
    眼睁睁让他媳妇儿孩子跟着他受罪,他看不下去。
    下午孟繁宗先去镇上邮局,拍电报回岳岭给孟书记他们报平安,又想办法在几个老农民家花高于粮站几倍的价钱买了几斤大米,借锅蒸熟带了回来,就着中午剩的咸菜吃了一顿,用学校的水桶去水井挑了两桶水,随便洗洗便歇下。
    转天吴书记找泥瓦匠给孟繁宗他们糊了灶台,请泥瓦匠的工钱还得他们自己付,五毛钱一天,。了灶台,但弄铁锅却是个麻烦事。
    铁锅仍旧是工业用品,没有工业劵没办法买,而岳岭当地的工业劵在广州无法使用。
    一家四口,总不能日日去借别人家铁锅烧饭,孟繁宗不得不打电话到部队,让他哥想办法弄军用工业劵。
    将就了两日,孟繁宗总算从驻扎在当地的部队里弄到工业劵和棉床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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