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咸阳显得格外的幽寂,即便偶有灯火通明处充斥着娇声媚语,也远没有邯郸和新郑那般热闹。
    新郑、大梁和邯郸世风之**,远非咸阳可及。此时已是后半夜,咸阳早已万籁俱寂,就连那些流连风月的王公贵族子弟,宗室子孙,也都早早打道回府。
    给小满喂了药,又喂她喝了些鸡汤之后,赵艾便径直带着赵曦儿出了门。
    当日小满受伤后,被侍人送去了甘泉宫,蜜桃向来宠爱他,当场大怒,派人连夜将行凶的五人抓了起来,由廷尉将之打入咸阳狱。
    不过第二天一早,宗室和诸位王公贵族便在朝堂之上,开始向赵姬施压。
    她一个女人,从无争权夺利之心,平日里也懒得理会繁巨的政务,说理自然比不过这些宗室贵族,好话坏话,有道理的没道理的,都让他们说尽了。
    最后吕不韦便按照一众宗室和公卿之意,以“醉酒癫狂,非故意为之”这一理由,罚五人赔了千金,并要求他们当面赔罪,以示诚意。
    不过当时黛姬展现了她的强硬一面,不仅门都未让他们进去,还寸金未收。
    只回了一句:“今日之事,待夫君回来之后,自会与尔等论断。”
    身为王族,嬴姓宗室,又是嬴姓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嬴虞倒也嚣张惯了,嬉皮笑脸的留了一句:“本公子等着他。”
    赵艾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身边是赵曦儿陪伴左右,身后跟着的,则是李勇和宋煦还有八名烈焰堂的好手。
    他一边回想着从黛姬那里得到的信息,一边分析着咸阳的局势,分析着各方势力的利害关系,思考着怎么在咸阳这座明刀暗箭的战场上,勾连四方。
    看似吕不韦一家独大的咸阳,实则暗流涌动,风云际会,暗中蛰伏的实力不知多少,要想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与自己合作,必须得展现出自己足够的势力才行。
    他今晚要做的,便是如此。
    在李勇和宋煦的带领下,几人辗转来到了嬴虞的府邸。
    嬴虞是嬴姓宗室,驷车庶长嬴傒的侄子。听上去还不错,但实际上,他并非宗室的核心成员,只是同宗族的一员而已,实际上血脉已疏,这一点从他的地位和作风就可以看得出。
    不过好歹也是大秦公子,嬴姓王族血脉,愿意交好嬴虞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因此倒也聚集了一帮狐朋狗友,且嬴虞与公子成蛟的关系也不错。
    当日嬴虞等人在某人蛊惑下行凶伤人,年仅十三岁的公子成蛟和廷尉隗状都有出面劝阻。
    嬴虞的府邸并不大,且自幼丧父,并无官爵在身,只有一千户封地,日子虽然过得尚可,但在宗室之中,显然这并不算什么。
    赵艾看着眼前还算不错的府邸,负手而立道:“李兄,开门!”
    李勇向来最疼爱这位小妹,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听到赵艾的话,二话不说,走至大门前,直接一脚踹出,便听砰的一声大响,大门应声而开。
    李勇也是习过武艺的,强行开门自然不算什么,赵艾待门开后,便径直走了进去。
    这院落不大,也就四进而已,但婢女侍从并不多,赵艾等人突然闯入,立刻惊动了府内的人,不一会儿便有两名仆从打扮的人跑了过来。
    这两名仆从似乎平日里狐假虎威,也嚣张惯了的,见赵艾等人来势汹汹,凶神恶煞,虽然露出惧怕之色,依旧壮着胆子喊道:“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是哪吗?”
    赵艾好整以暇的站定,扭头看了宋煦和李勇一眼,不待他吩咐,二人便径直上前,拳脚齐出,三两拳便将二人打倒在地。
    场中顿时陷入混乱起来,一片嘈杂声中,嬴虞也终于现身,不待他反应过来,宋煦和李勇二人已经一左一右将他控制住。
    “放开我,你们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
    “本公子可是王族血脉,放开我........”
    嬴虞被二人反手控住,立刻挣扎起来,赵艾见之,冷笑道:“嬴虞,你不是说要等我回来吗?现在我回来了。”
    听闻赵艾的话,嬴虞呆了一下,被李勇二人压着的身体半跪在地上,他一脸惊愕地道:“赵艾?”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嬴虞的声音忽然弱了几分,道:“原来是你,你,你想做什么?”
    赵艾呵呵冷笑一声,率先转身走了出去。
    嬴虞见对方居然毫不搭理他,身体又被李勇和宋煦压着向外走去,顿觉不妙,便再次大喊大叫起来。
    事关亲妹妹,憋了一肚子火的李勇倒也干脆,直接卸了他的下巴。
    赵艾看了眼跟出来的人,淡淡道:“阻挠者,杀无赦。”
    强行带走嬴虞之后,赵艾如法炮制,又连夜来到了渭南君在咸阳的府邸。
    相较于嬴虞来说,渭南君可是嬴姓宗室的核心人员,驷车庶长嬴傒是秦庄襄王的兄长,嬴政的大伯父,渭南君嬴安亦是其兄弟,是嬴政的亲叔父。
    当日一起行凶的,除了嬴虞和渭南君次子嬴颜外,还有宗正庶子嬴皎,嬴氏宗族的嬴惠和御史中丞嫡子崔央。
    相比起赢虞来说,渭南君的府邸要大的多,仆从也更多。一行人刚来到大门口,就有守门的四名仆从跑了过来,当先一人沉声问道:“你等何人?”
    说着便看到了赢虞,当下面色大变,一脸的难以置信道:“大胆狂徒,竟敢挟持公子虞,还不快将他放开!”
    说完之后,便向身后之人道:“快,快去禀报渭南君。”
    赢虞与嬴颜关系匪浅,经常来往,这些家仆自然都认得他。
    那家仆似乎身份不低,上下打量了一眼赵艾,忽然陪脸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太后义子赵艾公子吧?”
    赵艾依旧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却是并未说话,那淡漠的眼神,看的家仆心里有些发毛。
    但还是硬着头皮笑道:“公子,说起来公子虞也是嬴氏王族子孙,纵有私仇,也该寻求大王和太后论断,您这般可就相当于得罪了整个宗室。”
    “还望公子三思啊。”
    赵艾微微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把渭南君和嬴颜叫出来。”
    这位家仆乃是渭南君的家宰之子樊柱,其父自幼跟随在渭南君左右,见多识广,在渭南君府上也算颇有名气。
    樊柱闻言,呵呵一笑,恭敬道:“公子莫急,在下已经派人通知了。”
    赵艾冷冷的点了点头,却是迈步向着府内走去,樊柱见状,伸手欲拦,却被宋煦一把推开。
    进入府内后,便见这府邸极大,此刻灯火通明,三十名护卫已然急冲冲的赶来,眨眼间,就将赵艾等人团团围住。
    明晃晃的刀光在灯火的映照下散发着凛人的寒意,片刻之后,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排开众人,在众人面前站定。
    渭南君生的文字彬彬,身材清瘦,蓄着长须,看起来倒也威严十足,面对身材高大的赵艾,却是不得不仰着头说话。
    他看了眼赵艾身后被人押着的赢虞,眼中一冷,面上却笑道:“呵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太后的义子,不知阁下三更半夜,擅闯本君府邸,意欲何为?”
    当初赵姬执意要收赵艾为义子,宗室之人就颇有异议,不少人看不起赵艾的出身,自然不屑于与之平起平坐。
    因此作为正派的王族,渭南君虽是仰着脸与赵艾说话,语气却颇为趾高气扬。
    让他没想到的是,赵艾并未回他的话,只冷冷的看向他身后的一名年轻男子,淡淡道:“你就是嬴颜?”
    渭南君只有两子,长子嬴姿去年前往稷下学宫求学,次子嬴颜一直留在府中,嬴颜虽然不学无术,但也不算纨绔子弟,只是典型的贵族公孙,傲慢自大惯了。
    此刻在自己府中,其自然浑身是胆,当下分开众人,走到其父身后,沉声道:“是又如何?小子,别以为有太后给你撑腰,就可以在咸阳为所欲为。”
    “哼,识相的,快快把公子虞放了,否则的话,我赢姓宗室绝不饶你!”
    赵艾微微一笑,目光一转,看向了身旁的赵曦儿。
    赵曦儿跟随他多日,对于赵艾的行事作风,自然极为了解,只一个眼神,她就能明白赵艾想做什么。
    随着赵艾目光回转,便见赵曦儿的身影忽然凭空消失,下一刻,已然出现在渭南君的身后。
    嬴颜万万没想到会有人如此鬼魅般出现在身边,只本能的瞪着大眼,露出惊骇的表情,还未叫出口,忽觉肩膀一痛,人已然被赵曦儿抓着飞了起来。
    这时渭南君才反应过来,顿时大怒道:“大胆,放开我儿!”
    也不知是不是听了他的话,赵曦儿带着嬴颜凭空飞起,人在半空忽然一脚踢出,嬴颜的身体便直直的摔倒了赵艾的身边,李勇也不客气,直接拔剑而出,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这一下变故,说时迟,那是却快速无比,对于不会武艺的渭南君来说,几乎就是眨眼之间,身后的儿子就跑到了人家的剑下。
    渭南君怒不可遏,双目炯炯的望着赵艾,沉声道:“赵艾,你想干什么?”
    “今日你若敢伤害我儿,老夫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三十名护卫立刻上前,将赵艾等人半包围了起来。
    赵艾自是凛然不惧,先是一巴掌扇在了破口大骂的嬴颜脸上,将他口中的牙都打掉了几颗。
    随后方才阴森一笑,邪气凛然道:“你说我想干什么?”
    渭南君闻言,呼吸滞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对方一回咸阳,大半夜就跑来闹事为了什么。
    当下强压下心中怒气,冷冷地道:“赵艾,当日之事,老夫听闻之后,亦是怒不可遏,他酗酒伤人,是老夫教子无方,老夫可以代他向你赔罪。”
    赵艾微微一笑,依旧不为所动道:“赔罪不赔罪,还是等明日到相府门前去说吧。”
    说着便豁然转身,向着身旁的赵曦儿道:“走,谁敢动手,杀!”
    说着,便率先走了出去,李勇和宋煦等人押着赢虞和嬴颜随后跟上。
    只有一身白色运动套装的赵曦儿清冷的望了众人一眼,随后身影也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渭南君气得脸色涨红,但见识过赵曦儿那鬼魅般的手段之后,亦是不敢轻举妄动。
    他虽然不会武艺,却也知道,赵艾可是武道高手,就是因为武艺高强,对赵姬有救命之恩,这才受她赏识,收为义子的。
    想到此处,他眸中闪过一道寒光,看向身旁的两位先天高手,冷冷的道:“刚刚对方对颜儿出手,你们二人为何不阻拦?”
    这两人是渭南君的舍人,听闻此言,俱是面露愧色,低着头道:“渭南君,对方内力高深莫测,轻功之高,亦是我等生平仅见,我们,我们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
    说到这里,他已经无颜再继续说下去,实际上,从赵曦儿出手的时候,就将他们两个的气息牢牢锁定了,他们二人虽然反应过来了,却是根本不敢出手相救。
    对方抓嬴颜时,清冷的目光只随意的扫了他们一眼,就吓得他们身体发僵,背脊发凉,他们清晰的感觉到,只要自己敢动一下,绝对会立刻人头落地。
    先天高手虽然高高在上,但每一境界之间都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差距极大。
    赵曦儿如今已然先天巅峰,只差一步就可达到世间巅峰的宗师之境,自然不是他们两个先天一重的人敢挑衅的。
    “哼!废物!本君养你们何用?”
    渭南君看了眼两人脸上细密的冷汗,不由怒骂一声,随后又皱了皱眉,沉声道:“备车,庶子嚣张,本君要去见渭阳君。”
    带走赢虞和嬴颜之后,赵艾又如法炮制,将宗正庶子嬴皎、嬴氏宗族的嬴惠和御史中丞嫡子崔央,全部强势的带走。
    当然这一切并不那么顺利,甚至在带走嬴皎之时,宗正府的护卫出手阻拦,还被赵曦儿当场秒杀了八人。
    赵艾带着赢虞五人回府之后,吩咐李勇等人看护好之后,便直接回到了后院,在小满房中睡下。
    他却不知,自己睡的香甜,后半夜的咸阳,却是彻底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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