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不愿意走弯路,浪费时间和财力去制造那些排炮大船,所以大明的海军,在当下,只有极少比例的西方式战舰,定义为护卫舰。
    只要是排列在旗舰周围,进行护卫。
    战舰中仍用过去的船型,只是加固的龙骨和船板,以船的主炮作为远程攻击手段,等到谨慎时,还是跳船作战。
    既然当下,主流思想是加固船身,以支持更加口径的火炮,这的确是海战思路上奏了捷径,然后加固容易,动力却非常难以支撑。
    所以海军不得不将大量的资源,用在舰船研究上,而不是一股脑的用海船将海洋铺满。
    即便是如此,南洋平定之后,南洋的舰队许多主力舰依然划归东海舰队。
    仍旧将这支拱卫内海的舰队,硬生生的吃成了一个大胖子。
    足足七百余艘战船,如果站在海边儿的了望塔上,也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战船,一直延伸到海平线上。
    郑成功站在东海舰队旗舰敖广号的船楼上,看着船队浩浩荡荡的驶向外海。
    自从南海舰队开了个头之后,东海舰队和北海舰队的旗舰也跟风改成了海龙王的称号,谁让南海舰队这个操作十分吉利,到现在都有没有遇到过海难。
    只有台海舰队没有对应的龙王可以使用,索性就拿妈祖的旗号,号称妈祖号,霸气逼人。
    十年匆匆而过,郑成功也从一个二十岁的跳脱小伙子,成长为年过三十的热血大叔,如今他就是敖广号的船长,位置仅次于施琅。
    作为帝国军事大学海洋系出身的最早一批骨干,施琅没有回到郑芝龙的怀抱,而是干脆抱了朝廷的大腿,从此一跃成为了舰队的总兵官。
    面对施琅,郑成功是非常纠结的。
    这人不要脸,背信弃义,背叛了自己的父亲,为了他所谓的理想和道义,走上了一条富贵之路。
    这是赤裸裸的家仇。
    但是郑成功作为一名热血军人,他又明白,忠于皇帝,是他的天职。
    本身就不该有忠于家里私军的念头,这是大义所在。
    尤其是现在大名如日中天,即便是再大的军头,也要老老实实的向皇帝陛下低头。
    更何况,施琅本人确实有本事,海洋天生为他而生,允文允武。
    在大学的时候,他就是郑成功的教官,是郑成功实打实的老师。
    这种情况,更是让郑成功没有理由找施琅为难。
    “郑成功,你看东海舰队如何?”施琅走到穿上,理所当然的找到了郑成功。
    “看起来很是壮观的样子。”郑成功看见施琅就有些小情绪,颇为敷衍的说道。
    施琅上前,站在了郑成功一旁,眺望海洋,良久之后说道:“调你来这里当这个舰长,你会不会觉得非常委屈。”
    常言道:宁为鸡,不为牛后。郑成功的确有过这样的委屈。真正到任之后,看到东海舰队舰船型号丰富,战术操演规范。才渐渐心平气和。相比之下,远洋舰队就是民商船队,只是负责跑跑澳洲运送货物。
    “并无甚么委屈,反倒还有些庆幸。”郑成功道:“远洋舰队的炮舰可没这么多。”
    东海舰队旗舰级别的大号福船有三十艘,每艘配有四艘炮舰,旗舰更是翻倍。这就有了百二十余艘。至于战舰更是多达三百艘,补给舰三百五十艘。可以不靠补给一路远航至琉球。
    至于用于联络、靠港、侦察的苍山铁,更是不知凡几。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为了增加运量。许多战舰上连火炮都没有配备。
    —海洋时代,不知道何时才能到来啊!
    郑成功心中暗道。
    徐梁治国九年九月初,赶在南风的尾巴上,东海舰队从琉球转向萨摩藩,正式掀开了“惩戒暴民”战役。
    与此同时,长崎起了数万人的“一揆”。
    长崎本就有汉商万人,这还不算那些生在长崎的第二代汉商移民。他们许多人都娶了东瀛女子,对外使用东瀛姓氏,与东瀛人并无二致,然而每个汉商心中都有一份缺憾,那就是背离故土而不得回归的遗憾。
    锦衣卫在这些汉商中秘密联络,三年来在长崎拓展出了一个极大的空间,朝廷也给汉商们开出了极具诱惑力的价码:待日后长崎反正,朝廷并不设民政官员,而由汉商推举领袖担任知府。
    如此一来,在徐梁治国九年最终启动对日作战攻势时,长崎已经藏下了一个军三万人的战斗规模。这些年来,在东瀛盟友的帮助下,德川幕府仍旧处于朦胧之中。
    萨摩岛津家是外样大名中尤其不听话的,所以德川幕府并不打算为萨摩藩出头。甚至有些乐见萨摩藩被迫吐出占据琉球国的土地,被明军狠狠教训一番。然而长崎却是德川幕府的钱袋子,大名们喜欢的南蛮货都是从长崎这个港口运进来的。
    “明国欺人太甚!”三代将军德川家光愤愤骂道:“召集各方大名,整备人马,我们要尽快平定长崎!”
    德川氏的想法是好的,然而他却忽略了大明起战役的时间。
    九月二十之后,北风起,正是铁拳师从苦兀渡海攻打虾夷地的大好时机。
    王闯那等性子,早就在等这个雷霆一击的时刻了。借着早年在虾夷地经营的桥头堡,铁拳师顺利攻克了整个虾夷地,覆灭虾夷地松前藩。明廷早就有了预案,只等王闯扫清虾夷地的日藩,便设立了北海府,并且迁徙民众加以巩固。
    这里可是大明走北太平洋航线前往美洲的重要据点。
    东瀛虽然是个能够动员三十万兵的东海大国,但面对准备充分,思想统一的明军,却败在了战略上。
    这种失败甚至让德川氏无从用兵,若是兵虾夷地,非但无法保证补给,更没有渡海的船只。若是先平定南方的长崎,则面临诸多反幕府外样大名的掣肘和叛乱。若是什么都不做,消极防御,则自己的威信日益消耗,最终落得众叛亲离的境地。
    加之大明一船的大米运入东瀛,德川氏还要面对通货膨胀,经济崩溃的局面。
    这也是明军从九月虾夷地之战后,再没有进行大规模作战的原因,只是据守各路要隘,形成围困胶着的局面。
    这种令人煎熬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了隆景十年的到来,德川家光派出家老,以东瀛国大君的身份向明廷求和。
    徐梁治国十一年初,德川家光踏上了大明的土地,与之同行的是东瀛良仁天皇。在东瀛,天皇的地位更像是精神领袖,并没有实权。而且因为财政权不在手中,东瀛天皇甚至出现了等钱登极,然后等新皇存够了钱登极便退位禅让。这并非是因为他们尊崇禅让制,而是无法承担天皇的葬礼开销,所以早早退位。
    徐梁在皇极殿接见了来自东瀛的两位客人,并且册封良仁为东瀛国王,德川家光为东瀛都指挥使司指挥使,准许世袭。这个结局是壬辰之乱时万历皇帝就希望看到的,如今总算是达成了。
    因此明军在军事行动上算是告一段落,但东瀛的局势反倒变得更加纷乱复杂。
    先是国王良仁不肯回国,哭着喊着要留在京师服侍天子。
    徐梁开始以为这是越王勾践式的表态——当初勾践被俘之后,也是这样伺候吴王夫差的。等吴国失去了警惕,他便回去卧薪尝胆了。
    后来徐梁才知道,原来良仁希望留在燕京的原因很简单:每顿饭都能吃饱,而且有鱼有肉,伙食比在东瀛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尤其是不用看武家的眼色,更不用担心被废、被暗杀,几乎没有了心理压力。
    其次便是东瀛国内的保守派不能接受自己奋斗了一辈子,最终变成了明国藩属,纷纷起兵反抗德川氏,欲图重振旗鼓。这其中甚至包括了毛利家,他们虽然与明国结盟,而且从明国购买了大筒和火铳,出卖了东瀛的情报,但终究是为了倒幕,而不是为了成为一个明国人。
    于是将东瀛的内战变得复杂起来。对于一个刚刚结束战国乱世的国家而言,各豪族上溯三代人,总是有些仇怨的,而现在就是这些仇怨重新浮起来的时机。
    “增加大米的供应量,让他们能够放开手去打仗。”徐梁指示道。
    大米在东瀛是硬通货,许多大名在支付藩士薪俸和公款上都用大米结算。而且大量的南洋米涌入东瀛,东瀛农民的生产压力就大为减轻,各藩也就能够动员更多的人进行战争。虽然有识之士都知道,一旦大明从粮食运送上收口,东瀛就要陷入饥荒和动乱,但是邻居在磨刀霍霍,难道自己就能安心让百姓种地么?
    这种饮鸩止渴并非愚蠢和短见,而是因为大明在战略上的棋高一着,迫使东瀛各藩不得不按大明的剧本往下走。
    而这个剧本真正的编剧,帝国军事集团教授王恬,正收拾行装,准备前往西北集团军报道。他将出任集团军参谋部的总参谋长一职,正是当初皇帝陛下为他筹划的升职路线。
    徐梁治国十一年的元旦,整个燕京城都被浓烟笼罩。几乎家家户户都大放炮仗,地上的碎纸足足堆起了一尺高。
    这是燕京城第一次恢复了盛世之象。即便是徐梁治国的前五年,这京城之中也不曾有这般风景,如今到了第十个年头,好像一下子天色豁然开朗,家家户户都有了积蓄。
    方书琦从宫中值班出来,嗅着空气中的火药味道,长长吐了口气,在冷风中凝成一道白练。
    昨夜初更时分,城里就响起了炮仗声,几乎连绵一夜。今晨顺天府报说有十四五家民宅走水,好在大家都在守岁,没人睡觉,只是烧伤了几个反应慢的,倒没死人。
    这事已经多年未曾有过了,也算是盛世重临的副产品。
    等着接方书琦回去的老家人赶着四轮马车过来,在方书琦面前稳稳停住。
    作为首辅,方书琦能够使用驷马规制,也就是用四匹马拉的车,这是郡王以上的待遇。否则即便是亲王世子,也只能乘坐两匹马的马车。至于八匹马的大车,那是皇帝才能使用的规制。
    大明仍旧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礼教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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