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奶奶田梦弟那里出来,倪音的心里还久未平静。时也那一番真情告白,把奶奶田梦弟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让她感慨万千。
    “在想什么?”时也见她眼眶微红,握紧了她的手。
    “想你是不是有备而来。”
    “肯定是有备而来。”时也并不否认,“这次来见奶奶的性质和上一次可不一样,说实话,我昨天晚上都紧张地没有睡好。”
    “真的?”
    “嗯。”
    倪音笑,想来,能让一个参加过那么多比赛的运动员都紧张得睡不好觉,那他应该是真的很重视今天的“见家长”。
    两人走过楼下的包子铺。
    倪音想起刚才奶奶在厨房拉着她说的那些悄悄话。
    奶奶说:“你俩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们读书那会儿就已经有些不对劲儿的苗头了。你还记得吗?那次你在学校不知受了什么委屈,回家就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小也拿着一笼包子来家里,说是他姥姥包的,要给你吃……哎哟,后来我问他姥姥才知道,那包子,才不是他姥姥包的呢,是他楼下买的。他就是不放心你,借着送包子的名头来看你呢。还有你,你也惯会使这样的招数,小也不去学校几天,你就着急了,和我说想吃甜口的芝麻团子,我做好了,你就巴巴往楼下送,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
    ……
    真,姜还是老的辣。
    那些年少的心事,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其实从未逃过家人的眼睛。
    “又笑什么?”时也看着倪音。
    “没什么。”倪音挽住时也的胳膊,“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听说有个不错的话剧在青遥镇公演,你想不想去看看?”
    “话剧?什么话剧?”
    “《暗恋桃花源》。”
    “《暗恋桃花源》吗?”倪音提高了声调。
    她一直都想去看这个话剧,但之前不是买不到票,就是时间不赶巧。
    “想看吗?”
    “想!可是票很难买的。”如果是今天临时起意,那肯定买不到票了。
    时也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两张话剧票,递到倪音面前。
    “票我早就买好了。”
    “你这人……要是我不想去看话剧,票岂不是浪费了。”
    咦,这场景怎么好像似曾相识,之前他带她去迪士尼的时候,也是这样提前买好了票,还说她不想去的话,那门票就是两张废纸。他这次,难道又是做好了废纸的打算吗?
    “我知道你想。”
    “你怎么知道的?”其实倪音早想问了,他怎么知道的?他怎么好像在她心里安了监控似的,什么都知道。梨汁、提拉米苏、《暗恋桃花源》……她喜欢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你猜。”
    “还卖关子呢,我猜不到。”
    时也扬唇,也并不告诉她,他的手机里有一份关于她的备忘录,上面记录着所有关于她的点点滴滴,而这所有点滴,有些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有些是凭着以前他对她的了解回忆着记录的,有些则是新发现……每一条,都是他对她的“别有用心”。
    ?
    驱车去剧院的路上花了半小时,下车的时候,时也递给倪音一个一次性口罩。
    倪音瞬间就懂了他的用意,剧院人多,万一有人认出他们,势必又要引起一番不必要的麻烦。
    她乖乖戴起口罩。
    “不好意思,跟我出来看个话剧都诸多约束。”时也有些内疚。
    “没有啊,我觉得这很浪漫啊。”倪音指了指他脸上的口罩,“属于我们两个人的隐秘的浪漫。”
    “你真这样想?”
    “嗯。”
    时也笑着牵起她的手,走进剧场。
    他们去的晚,位置又靠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如果觉得太闷,可以摘会儿口罩。”落座后,时也附到倪音耳边轻声说。
    “好啊,那我们轮流摘,你摘的时候我不摘,我摘的时候你不摘。”
    “为什么?”
    “避免同框。”
    “……”
    漆黑的剧场,话剧缓慢开场,今夜,他们并不是主角,他们与剧场里的其他观众一样,只是别人爱情故事的旁观者。
    《暗恋桃花源》演到最后一幕时,剧场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气息,倪音不敢去看时也的表情,口罩之下,她已泪流满面。
    之前,她看过一些关于《暗恋桃花源》的剧透,尽管走进剧场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真真切切地坐在观众席,看着一幕幕爱恨在眼前上演,她还是被深深地带进了那种情绪之中,与演员同喜,与演员同悲。
    遗憾,是她看完整个话剧故事之后最深切的感受。
    云之凡和江滨柳相爱分别,各自平淡了几十载,看似早已忘掉彼此,却从未真正放下的那种沉重无奈,让人心生唏嘘。最后,他们病房相见,已是错过一生,这样的重逢,更让人心酸。
    倪音不敢想象,若是她和时也没有在香港确认心意也走向这样的结局,她会怎样?
    “早知道你会哭成这样,我就不买票了。”时也捻着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别哭了,妆都化成小花猫了。”
    “啊?”倪音连忙去包里掏镜子。
    她平时不太化妆,今天因为要见时也,早上出门时她特地化了个精致的眼妆,哪知道时也会带她来看这么感人的话剧。
    “我没带镜子。”
    “没事不用照。”时也将她的手按住,“哭成小花猫也好看。”
    “骗人。”
    “没骗你。”
    舞台上的光突然暗下去,倪音眨眨眼,手扶在包上,情绪再一次被带跑。
    时也眼见她又要流眼泪,胳膊揽过来,将她紧紧揽在臂弯里。
    “别哭了,那只是个话剧。”
    “话剧源于生活。”
    “它的时代背景和现在也完全不一样。车马书信慢的时代,错过就是一生,但如今,信息时代,只要有心,就不会错过。”时也的声音带着些许安抚,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说:“别胡思乱想,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就永远不会再分开,永远不会有他们那样的遗憾。”
    ?
    从剧院出来,倪音已经有些困了,她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愣是憋得眼眶水润通红。
    时也以为她又要哭。
    “这话剧后劲也太大了。”他轻轻摸了一下她的眼角,“我的错,以后一定带你看让你开心的节目。”
    “能在剧场哭出来,我觉得很舒服。”
    “可我见不得你哭。”他眉宇温柔,“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不想看见你哭。”
    倪音心里暖暖的,他不知道,有他在身边的日子,眼泪都是幸福的。
    “饿不饿?”
    “不饿。”
    “那我送你回去?”
    “好啊。”
    时也开车送倪音回家,一路上,车速比平时慢了许多,他好像是故意的,故意要把这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拉长。
    等到了小区,倪音已经睡着了。
    “倪音。”
    “嗯……”
    “到了。”
    “嗯。”
    她并不知道,这模糊不清的“嗯嗯”声,在寂静的夜里,有多么暧昧。
    “那我上去了。”
    倪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手还未放下,先被时也捉住了。
    “不请我上去坐坐?”
    他掌心温热,瞳仁漆黑,星星点点的欲望夹藏在其中,多看一眼都会被蛊惑。
    倪音知道,如果今晚将他请上楼,那么,就一定会发生些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并不觉得害怕,也没有一丝抗拒心理,只是有一点点紧张。
    眼前的人可是时也啊,是她喜欢了那么久的人。
    难道,今晚她就要美梦成真了?
    “你……你真的……要上去?”
    时也看她结结巴巴的样子,松开了安全带,倾身过来,将她抵在副驾驶座里。
    “你想不想让我上去?”他温热的呼吸几乎将她淹没。
    倪音的脸瞬间腾起火烧云,她眨巴着眼,那个“想”字卡在喉咙里,到了嘴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时也等了几秒,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
    “你上去吧,我不上去了。”
    “为……为什么?”
    “怕吓着胆小鬼。”
    “我可不是胆小鬼。”倪音不接受这个标签。
    “刚才是谁吓得结巴了?”
    “我……我没有。”
    时也被逗笑了:“好好好,你没有,是我。”
    “你怎么?”
    “我怕自己上去了就要得寸进尺赖着不走。”
    “不走就不走呗。”倪音小声咕哝。
    “你说什么?”他目光火热,盯着她像是下最后的通牒,“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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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音读懂了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就是在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她舔了舔唇,到底是胆怯了。
    “没什么。”
    啊,好怂。
    时也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脸上神情倒也没有丝毫不快,他是理解她的,更是爱护她的。
    “上去吧,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明天什么安排?”倪音觉得自己和他在一起就像变回了小孩,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要跟着玩儿就可以了。
    “你不是说想学骑马?”
    “明天要教我学骑马?”
    “对。”
    “你亲自教?”
    “可满意?”
    “满意极了。”倪音一时开心忘形,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嗒”落下一个吻。
    时也的眸色瞬间深了几个度:“还不快上去?”
    再不上去,要着火啦!
    倪音忙推开车门,逃似的逃下车:“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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