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农奴夫妇,正是姜药从小到大的“父母”:邓九,卫容。
    被废黜修为后,两人彻底沦为农奴,男耕女织多年了。
    两人其实已经七十有余,只是因为有修士的底子,肉身强度和普通农奴不同,所以还能继续劳动。
    “算起是最少三十年了吧。”卫容喃喃道,“他是药灵体,应该成为一个厉害的大药师了。”
    邓九望着夕阳,良久之后终于叹息一声。
    “别教药儿和菜儿修炼了。没意义。我们就是农奴,连一块灵玉都搞不到。这就是他们的命。”
    两人长吁短叹一阵,这才心事重重的牵了牛,扛了犁,步履蹒跚的往家里走去。
    夕阳下,是两道萧瑟的背影。
    简陋的茅屋之中,已经炊烟袅袅。
    锅里是黄米饭。灶台上的粗瓷碗,装着黑乎乎的咸菜。
    整个屋子虽然简陋寒酸,却充满着浓郁的人间烟火气。
    一对身穿补丁短衣的年轻男女坐在桌子前,目光呆滞的看着桌子上的一大堆雪白的玉石。
    足有好几百块。
    这些玉石很漂亮,带着一种空灵的气息。
    难道,这就是爹娘多次提前的灵玉?
    这一大堆漂亮玉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家里?是谁送来的?
    少年少女很想拿起一块,按照父母教授的法子修炼。
    可是又不敢。
    谁知道这是不是灵玉?就算是,也不是他们的啊。
    “爹!娘!”少女看见邓九和卫容回家,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指着桌子上,“你们看!不知道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玉石!”
    邓九和卫容一看,顿时惊呆了,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灵玉!”
    两人当年都是武家贵族出身,原本根本看不上几百块灵玉。可是此时看见,却如同看到绝世至宝,激动的浑身颤抖。
    他们扑上去,抓起熟悉无比的灵玉,直到摸到属于灵玉的质感,他们才确定,这不是做梦,是真的。
    “我知道是谁…”卫容忍不住流下眼泪,“和当年送给我们肉食的人是都一个,都是他,只有他。”
    邓九抓着灵玉,也老泪纵横,“一定是他,是药儿…”
    少年一愣,疑惑不解道:“爹…我…”
    邓九摇头,脸色不知道到底是哭还是笑,“不是你,不是你…”
    ………
    留下几百块灵玉的欧阳锋,此时已经在万里之外。
    五百块灵玉,足够那对兄妹修炼到武士,成为一个修士,摆脱农奴的身份。对农奴来说,无异于鲤鱼跳龙门。
    至于以后的路,他就不管了。
    半月之后,欧阳锋再次回到大明山城。
    也就是当年玄凤军义军的军主府所在。
    玄凤军早就成为明军,可是大明山城仍然存在,成为一个郡城所在。
    物是人非。
    只有曾经的军主府,仍然让他感知一种熟悉。
    欧阳锋藏匿修为,进入郡城,直接进入曾经的军主府。
    他神识何等强大?一进入军主府就听到义子宁燮说道:“娘,我要考科举,去茗山书院,将来也能为大明效力。”
    “你为何不去参军,却要去科举?”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正是义女宁玉简,“你是武真修为,到了军中不出几年,就能当九品百长。”
    宁燮道:“我虽然有军魂资质,可兵道天赋太一般,不可能成为名将。还不如进书院。我大明文武并举,科举可是大有前途。”
    宁玉简道:“那我就去参军!当个女将!我也有军魂,兵道天赋也还行,三年后肯定能当百长,甚至千长!”
    却又听一个美妙之极,犹如天籁般的声音响起:“你们都是武真修士,前途怎么选,娘不干涉。不过——”
    “不过一定要和你们的义父商量一下。你们可以不听娘的话,但不能不听义父的话。”
    “那自然。”宁燮说道,“娘但放宽心,儿等义父回来再说。”
    宁玉简也道:“就是。咱家虽然无官无爵,可有义父,也是富裕之家,不愁资源不愁用度,也不急着参军科举。”
    欧阳锋呵呵一笑,“科举也好,参军也好,我都赞同。”
    说话间,他高大英武的身躯就出现在画堂。
    “爹!”宁燮兄妹都是一脸喜色,想不到义父这么快就回来了。
    “师兄…”
    玉案上的白衣丽人看到欧阳锋出现,顿时露出惊喜之极的神色,毫不掩饰的欢喜一览无余,给人一种温柔无比的惊艳。
    恍然若梦,一眼万年。
    此时此刻,她忍不住秋眸如水,清波迷离,那一双璀璨星目满是欧阳锋的身影。
    “想不到提起师兄,师兄就已归来。”芈旎旎盈盈站起,本就般般若画的脸蛋,更加美的惊心动魄。
    她一双柔荑不由自主的抓紧裙裾,朱唇微翕间瓠齿浅显,竟然有种青葱少女般的局促羞怯,不像是个已生儿女的妇人。
    “咳咳…”宁燮兄妹见到母亲欢喜失态,赶紧咳嗽一声,道声“我去修炼”就立刻消失。
    画堂顿时只剩下两人。
    旎旎轻移莲步,款款迎向欧阳锋。
    烟视媚行,许是卿卿。
    “师妹果然已经是准圣了,可喜可贺。”欧阳锋看着风姿绰约的旎旎,心中也是一片欢喜。
    旎旎走到欧阳锋面前,直到仅隔半尺,才停了下来,扬起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由于她靠的太近,欧阳锋完全能感知到她的温度,气味,心跳。
    旎旎看着欧阳锋的眼睛,大着胆子伸出微颤的手,摸向欧阳锋英俊的脸。
    师兄,不要躲开,不要躲开…
    她的手距离男人的脸只有三寸,却感到犹如天涯之远。
    她明明是个堂堂准圣,可是此时却如此紧张,忐忑。
    “欸…摸到了。”
    女人的心忽然变得踏实下来,变得慰贴无比。脆弱的笑容乍然绽放,丽色照人,忽如春风度。
    他没有躲,她摸到了。
    “嗯,梦一样的温度。”
    旎旎摸着欧阳锋的脸,声音软糯的说道:“一年未见,师兄道韵更好了。”
    这女人的胆量在不断滋长,似乎是受到鼓励,不知怎的,也不知何时,就自然而然一般,依偎在欧阳锋的怀里。
    而欧阳锋也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软玉满怀。
    他的手,也早就搂住了旎旎。
    这种缠绵之拥似乎是水到渠成,香象过河一般了无痕迹,自然无比。
    神奇。
    “师兄,我还担心你会一去多年,后悔没有…”旎旎在他怀中抬起一张梨花面,吐气如兰的说道,魅惑天成。
    那种带着破碎感的哀婉笑容,就是欧阳锋这等心性,也难以把持。
    倘若女人的魅力也分境界,那么旎旎肯定是仙人级的大能。
    欧阳锋感到怀中的女人越来越热,嗓子也有点发干,“师妹,我…”
    这向来在旎旎面前道貌岸然的欧阳西毒,此时好生为难。
    美人在怀色生香,明月春风入梦乡。西毒先生非草木,本心岂能输襄王?
    唉…
    旎旎目中雾气氤氲,泫然欲泣,“许是师兄嫌弃小妹是个寡妇,残花败柳?”
    欧阳锋苦笑:“为兄岂有此心?师妹多心了,多心了啊。”
    一边说,一边拍着这巫女的后背,以示安慰。
    旎旎乃是堂堂准圣强者,道心当然不可能不强大,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流泪?
    当然只是计。
    偏偏这种计,男人没有不吃的。
    “小妹不信。”旎旎轻摇螓首,雨恨云愁,“师兄若是不嫌弃小妹,为何,为何…”
    这巫女一连两个为何,欲言又止,情怨幽幽。
    看官,若教不是傻子,哪个不知此女心意?
    所以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此话最是精当。任凭欧阳锋道心坚定,矜持自许,此时又哪能消受的住?
    欧阳锋拥抱着美人,只能用下巴压住她的云鬟,不要让她抬头,转移话题道,“放心,一切有我。”
    可是旎旎既然今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死死咬住,当然要一口见骨,不见血肉是绝不肯松口的了。
    “那…”旎旎顽强的抬起头,顶开男人的下巴,“既然师兄不嫌弃小妹,那么如何证明呢?”
    如何证明?这…
    旎旎脆弱的笑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她踮起脚尖,挑逗一般咬着欧阳锋的耳朵说道:“师兄该如何证明,真的不嫌弃小妹?”
    “像师兄这样的天下英雄,堂堂双圣强者,难道还有百般顾忌?”
    “我知道师兄喜欢我。我更喜欢师兄,这还不够么?莫非,小妹今日情不自禁之举,让师兄以为我水性杨花,是个不知自爱的女人么?”
    欧阳锋心中的无形障碍冰消雪融,在旎旎的呢喃中坍塌。
    我是欧阳锋。
    我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要忠于爹,忠于大明,没什么不可以。
    连爹都不反对,自己为何要端着?装什么圣人?
    虚伪。
    欧阳锋忽然一把抄起旎旎,一个公主抱。
    “师妹不是想要我证明么?我就证明给你看!”
    …
    大明山城的雨说来就来。
    天上风吹云动,雷声很大,雨点也不小。
    凶猛的闪电噼里啪啦,风云激荡,草木披靡,春水漫漫,山泉奔涌,好一场春雨!
    ……
    军主府内,宁燮兄妹正在看雨。
    兄妹两人的神色,多少有点古怪。
    宁玉简的脸色,还有点发红。
    “哥。”宁玉简忽然干巴巴的说道,“你说,你说义父要是和娘亲真的好了,会不会变得像外婆一样?”
    变得像外婆一样?
    宁燮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为何娘和义父好上了,就可能变得像外婆一样?你又没见过外婆。”
    宁玉简看看内庭的方向,没看见娘亲和义父出来,这才压着嗓子说道:
    “这是我听外公(芈苍)和娘闲聊的时候说的。外公说,外婆没嫁给他之前,和娘的脾性一模一样,都是哀婉柔顺,我见犹怜。”
    “可是外婆嫁给外公之后就变了,变得泼辣刁钻,蛮不讲理,变得十分难缠,令他大为头疼。”
    “真的么?”宁燮的神色更古怪了,他想了想,“父亲很早就陨落,我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甚至记不清他的样子。可是有一点,我印象比较深。”
    “是什么?”妹妹宁玉简赶紧问道。
    宁燮想了想,“那时我很小,你更小。但我隐隐约约记得,娘亲那个时候有点泼辣,家里好像是她说了算,父亲似乎有点怕她。”
    “可是父亲陨落之后,娘亲一守寡就又变得哀婉温柔。”
    “那就没错了。”宁玉简点头,“外公说的没错。娘肯定和外婆一样,一旦有了夫君,就会变。”
    宁燮一拍额头,“我想起来了。外公之前对我说,让我以后尽量不要娶巫女。因为巫女最会伪装,成亲之前千依百顺,成亲之后就刁蛮泼辣。”
    “外公说,血统越高贵的巫女,就越是如此,叫什么御夫之道。所以娶了巫族贵女的人,多半会惧内!”
    宁燮正说到这里,忽然背后一个声音冷冷说道:“好啊,你们两个竟然在背后嚼老娘舌根,真是皮痒痒了。”
    这声音极其动听,极其熟悉,可是偏偏和之前有点不同。
    语气大不同。
    宁燮兄妹吓得一哆嗦,骇然之下回头,只见娘亲旎旎正一脸冷笑的看着自己。
    娘还是那个娘,可是她的神情有点不同了。以前带着天生的哀婉悱恻,病娇柔弱,令人我见犹怜。
    可是现在,她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嘴角带着从未有过的戏谑,浑身气息变得有点凌厉了。
    就好像换了一个性格。
    “娘……”兄妹两人可是从来不怕旎旎的,可是现在,他们竟然开始畏惧了。
    因为现在的娘,好像有点厉害了。
    “哼!”旎旎瞪了兄妹两人一眼,“赶紧滚去修炼,别信你外公的话!他要是再说,让他来给我说!”
    “你们这些该割舌头的话,要是再让老娘听到一个字,或者传到你们爹的耳中,哼哼,那就别怪老娘恢复芈氏家法了。”
    “听清楚没有?嗯?”
    宁燮兄妹心中哀嚎,无比思念没变之前的娘亲。那个娘亲虽然总是哀愁婉转的样子,可足够温柔啊。
    现在…
    旎旎忽然柳眉一竖,“宁燮,你爹同意你科举。他可是大明新任的中书侍郎,药道寺卿,大王的重臣!”
    “不过他可不能徇私,你要靠本事科举。只要你争气,有你爹这个大明重臣,还怕没你的前程?”
    她又看着宁玉简,“你也是一样!你要是指望靠你爹的权势在军中混日子熬资历,那我劝你趁早莫去参军!”
    什么?义父是大明重臣?
    兄妹两人听到娘亲说义父是大明重臣,顿是都面露喜色。
    而且,娘当着他们的面,将义父的称呼换成爹,那就说明,娘和义父之前真的…
    果然,旎旎忽然露出笑容,又如同春回大地,“还有一件事要宣布,我要嫁给你们的爹,以后就真是一家人了。”
    “你们要向对待老娘一样,对待你们的爹,听见没有?”
    “是。”宁燮兄妹领命。
    “滚去修炼,看书!”旎旎俏脸一沉。
    宁燮兄妹顿时兔子般的逃走了。
    一声叹息传来,却是欧阳锋的声音,“夫人,怎么突然对他们凶起来了?”
    这才一日,称呼就从师妹变成夫人了,好快。
    他觉得有点奇怪,旎旎之前很少这么教训孩子,宁燮兄妹也毫不畏惧她。
    可是现在…
    此时此刻,欧阳锋竟然已经是武圣四重天的修为了。
    仅仅和旎旎研究了一日阴阳之道,他竟然突破了一重天!
    她的特殊体质,果然厉害啊。
    难怪当年姜正嫡一心向得到她,要封她做皇后。
    谁知道,之前在密室还对自己温柔似水的旎旎竟然冷哼一声,有点凶巴巴的说道:
    “我不凶,你也不凶,由着他们上天不成?都惯成什么样子了?”
    “以后我生了你的孩子,我只会更严厉!”
    欧阳锋眨眨眼,看着这张仍然祸水般的脸,这才发现她不再是那种柔弱哀婉的神情。
    被骗了?
    她之前是装可怜?
    欧阳锋心中咯噔一下,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旎旎顿时露出迷人的笑脸,主动拉起他的手,似乎又变回来了:
    “怎么了夫君?你不会娶了我就后悔了吧?之前你可是答应我,要对我始终如一,不离不弃的。”
    欧阳锋呵呵一笑,自我安慰一下,“怎么可能后悔?我欧阳锋当然说话算话。”
    旎旎嫣然一笑,风情万种,“那就好。走,我们继续进去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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