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利安正在暗中谋划暗杀行动并派人给朗格汇报计划时,另一边的杜塞尔多夫镇中,一个胡子拉碴的疲惫信使正骑着一匹瘦弱的旅行马,睁大了充斥着血丝的双眼,大声呵斥开了街道上来往的镇民,一路无阻地进入了科隆公爵的城堡。
    经过了两年的休养生息,杜塞尔多夫镇恢复了战前的活力。
    原本因战争落荒而逃的商人们重新拾起了自己的店铺,原本因围城而饿得面黄肌瘦的镇民们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让面颊重现了红润。
    因为贝格伯爵获得了科隆公爵的头衔,一些身怀技能的工匠和寻找工作机会的自由人纷纷来到了公国的首府。现在的杜塞尔多夫反而比战前要更加繁荣了。
    “什么事?”
    城堡大门前,一个板着脸的侍卫将拿着短矛的手伸了出来,挡在了门前,拦住了信使的去路。
    “是我啊汤米,”信使摘掉了他那宽大的兜帽,露出了他那满是癞痢的脑袋,“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可是经常为朗格伯爵大人过来送信呢!”
    “是你啊,”侍卫汤米挠了挠头,他见过的人很多,在他的记忆中,确实经常有这么一个头上有癞痢的信使为公爵带来朗格伯爵的信件,“我认识你,但很抱歉,你今天不能进去,公爵大人的身体不舒服。你把信给我吧,我来转交给公爵大人。”
    信使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他以前可从来没遇到这样的待遇呢,往常公爵就算生病了也没有像这样将他拒之门外过:“相信我,汤米,这封信非常重要,我必须亲手转交给公爵大人。”
    侍卫汤米眯了眯眼睛,语气也冷了起来:“不行,就算这信里装了十枚金币,我也不能放你进去。”
    信使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侍卫汤米一眼,随后将被火漆封起来的羊皮卷信件夹在腋下,腾出手掏向了腰间的钱袋。不过,噼里啪啦清脆的银币声才刚刚响起,汤米就掐断了他的企图。
    “别想着贿赂我了,那是徒劳的。唉,算了,看你这么坚持,我还是和你实话实说吧,你这个大舌头可别告诉其他人了,”侍卫汤米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对着瘌痢头信使说道,“公爵大人最近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近期有人要对他图谋不轨,所以,现在他不会见任何外人。”
    “什么,”信使显得有些震惊,他那狐疑的眼睛贼溜溜地转了一下,接着将信件递给了汤米,“那好吧,别忘了向科隆公爵大人捎上朗格伯爵大人的问候。”
    “当然。”侍卫汤米点了点头,接过了信件,以及信件背面的一枚徳涅尔银币。
    这几天,他已经拦下了好多个封臣的信使和前来请愿的低级贵族了。有些人带着武器,有些人看起来人畜无害,身为公爵的贴身侍卫,汤米不敢有任何一丝放松警惕的想法。
    因为一旦出了事情,公爵家族的人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由于无法确定谁是刺客,科隆公爵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说自己病了,然后将所有的陌生人都拒之门外。
    虽然这样做让自己看起来很胆怯,容易让封臣和领民们议论纷纷,但总比到时候遇刺身亡了要强。
    很显然,才刚刚尝到权利的滋味,科隆公爵现在更加变得惜命了。
    而侍卫汤米刚才其实是故意将消息透露出去的,那是公爵本人的意思。这样可以让黑暗中的老鼠们察觉到,他们要谋杀的对象已经提高警惕了,他们再想得手的难度会变得非常高。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刺客只得知难而退、无功而返了。
    而“无意间”透露出消息的汤米可以拿到一枚徳涅尔银币的好处费,他也乐意帮公爵不动声色地将消息散播出去。
    “朗格和沃尔夫的女儿要结婚了……”
    此时的科隆公爵正以一种十分舒服的姿势躺在铺着柔软狼毛的靠背椅上,一边读着信件,一边在脑海中梳理着这背后牵连起来的利益关系。
    如果他猜得不错,朗格现在依旧在觊觎着他的弟弟西蒙那两块富饶的领地。
    只不过,西蒙是只异常扎手的刺猬,他的私兵战斗力出奇地高,披甲率也十分可观,恐怕光靠朗格自己领地的私兵和征召兵,根本没办法让西蒙屈服,反而会让他自己吃尽苦头、颜面大失。
    想到这,科隆公爵不禁庆幸自己当初做了个正确的决定,幸好他当时帮助西蒙摆脱了朗格的家主牵制,让他们彼此都成为了对方领地的第一继承人,让他们相互抗衡。否则,现在多尔斯滕家族将会拥有整个公爵领最强大的力量。
    不过,以这个趋势来看,雄心勃勃的朗格正在暗中努力,让这件事慢慢地成为现实。等朗格和沃尔夫男爵缔结了姻亲同盟后,这两年来还算平稳的局势就会被打破了。
    公爵是个安于现状的人,他并不乐意看到公国内出现有实力挑战他权威的家族。
    即便他知道除非自己施行暴政不然朗格和沃尔夫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但谁又能保证,他们的继承人会不会有什么出格的非分之想呢?
    “或许我可以通过高君权的法律……”科隆公爵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桌子上的热啤酒畅饮了一口。
    现在科隆公国内实行的是有限君权法,比起封臣自治,现在的法律不过是提高了封臣们的封建赋税和征召兵比例。
    如果通过了高君权法,除了更高的封建赋税和征召兵义务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在没有君主的允许下,封臣之间不许挑起私战。
    但是,这显然是治标不治本并且得不偿失的。
    科隆公爵现在需要做的是提升自己的声望,恢复自己的实力,稳定公国内的局势,而不是通过消耗他的声望实行高君权法,降低大部分贵族对他的好感。
    “可真是令人头疼。”科隆公爵摇了摇头。
    或许,在一开始册封朗格为伯爵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在册封他之前,这个家伙可从来都没有展露过半点雄心。那段时间里,为了得到权力,他乖巧温顺得像只小猫一样,虽然整个人像块寒冰,但是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威胁。
    现在好了,他成为伯爵后便开始暗中布局了。如果自己放任不管,天知道他吞并完西蒙后,会不会联合沃尔夫伯爵将锋利的矛头对准其他的男爵,直到他足够强大时,再来和自己摊牌。
    所以说,领主永远都不喜欢雄心勃勃的封臣,特别是像朗格这样善于伪装、为人狡诈的家伙。
    不过即便是这样,科隆公爵也可以十分确信地断定,最近想要对他图谋不轨的刺客不是朗格派来的。
    朗格没有任何理由杀他,因为他不但要承担事情败露的巨大风险,还得不到哪怕一丁点的好处。
    科隆公爵想,这些刺客很有可能是洛翁伯爵家族的余孽们雇佣的。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对洛翁伯爵家族余孽们的追捕,与之相同的是,那些逃亡异国的贵族们从来没有放弃对他们的仇人科隆公爵的刺杀。
    “公爵大人,我替温特男爵大人捎来了他的问候,并且带来了他的信件。”
    一个将自己大半张脸都埋进灰色兜帽的男人直接门口走了进来,如果朗格的瘌痢头信使还在这的话,他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因为无论是侍卫汤米还是其他的卫兵,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这个神秘的信使。
    “很好,你得小心点行事,别让其他人注意到你了。”科隆公爵对着灰色兜帽信使说完,向旁边的一个驼背仆从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从信使的手中接过了羊皮卷信件,并且给了他一枚徳涅尔银币的犒赏。
    “啊哈,这个西蒙可真是聪明,”科隆公爵一边读着信,一边忍不住地夸赞了起来,“看来他比我更加敏锐地捕捉到了朗格的企图。”
    原来,直属于科隆公爵的温特男爵是公爵的新间谍总管,自从被册封了男爵后,便一直在暗中为公爵监视着整个公国的大小动态事件。
    虽然他的工作大部分时间里是在黑暗中进行的,但他却很喜欢用洁白的天鹅羽毛来装饰自己的披风和斗篷,因此,他有个好听的绰号,叫“白羽毛”。
    这不,西蒙送给他的示好信件和礼物刚刚送达,他就将这件事派人告诉科隆公爵了。
    “告诉白羽毛温特,让他尽力帮助西蒙联合公国内其他直属于我的男爵封臣们,”说着,科隆公爵从戴满了戒指的手指上摘下了一枚特殊的银戒指,递给了信使,“这是我的信物。”
    信使低着头,恭敬地从公爵手里接过银戒指,向他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去了。
    “事情没有变得更糟,反而开始变得越来越有趣了。”科隆公爵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比刚才畅快多了。
    他知道,西蒙已经找到了重新平衡双方力量的办法了,现在,他只用继续站在中间,保证自己家族的一家独大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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