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格的婚礼结束后,西蒙没有久留,急不可耐地返回了自己的领地。
    在精锐的卫兵护送下,一路上没有哪伙不开眼的劫匪敢拦路抢劫。终于,在两天的快马加鞭之下,西蒙平安地回到了自己的领地。
    现在,他需要一个会写字的人帮他起草一份联盟文件。除了远在埃斯拜堡的司铎和弗尔德堡的约翰神父, 住在科奥瑟村的路德维希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当了十几年的吟游诗人,这点东西应该难不倒他。
    路德维希的新家在科奥瑟村的外围土地,他的农场和为他耕种土地的农奴家坐落在莱茵河边的缓丘上,这里遍布着茸茸的绿草和星星点点的小树林,风景煞是旖旎。
    他的新房子是一栋近期新建起来的长条木屋。在此之前,这里的那些农奴居住的房子逼仄且充斥着大量腐烂的灯芯草和粪便,对于一个男爵的封臣来说,住这样的烂房子实在是有些不合身份, 于是西蒙特批为他新建了一个家。
    在路德维希的新房子旁边,一圈并不算高的尖头圆木围墙将屋子密不透风地环绕了起来,只在主路旁留了一个坚固的大门。尖木围墙里有一个简易的箭塔,一个戴着破旧皮帽的持弓民兵正在上面放哨。
    除此之外,围墙里还有小粮仓和条石围起来的水井,以及一个供守备士兵们起居的小屋子。
    这样一来,如果有山贼、土匪、甚至是敌人的劫掠小队来到了这个地方,住在附近的农奴们可以紧急地将这个小庄园当作一个避难场所,等待西蒙军队的增援,而不是像待宰的羔羊一般留在家里等死。
    事实上,在西蒙的男爵领中,像这样的小据点远远不止一个。
    西蒙让男爵领内所有的骑士都像这样改造自己的领主宅墅,并且反复叮嘱他们平时在围墙内的粮仓中必须存有一定的余粮。
    由此可以预见,当敌人的军队进攻西蒙的领地时,一个个像这样的小庄园据点会成为最令他们头疼的存在——进攻者要么分散军队逐个围攻这些庄园,要么就等着被庄园内的士兵们主动出击切断补给线。
    “赞美耶稣,路德维希,真是好久不见, ”西蒙在仆人的引领下来到了书房,见到了他那正在伏案书写的间谍首脑,“最近有什么新消息吗?”
    “蒙受上帝保佑,我的大人,”路德维希轻轻地放下了笔,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桌子边倒了两杯红酒,“近期领地内还算和平。我们除掉了几个可疑的人,他们的种种行为看上去是来刺探情报的,于是我们一如既往地请他们去阴暗的地牢里做客、享用大餐。毫不例外,他们几乎都是朗格派来的探子。至于领地外嘛……”
    “别卖关子了!”西蒙接过了路德维希递来的红酒,摇晃着酒杯浅呡了一口。
    “听科隆城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有人说,最近有一伙马扎尔人掠夺者在莱茵河流域游荡,已经有好几个领主遭了殃,损失惨重。”路德维希的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马扎尔人?”西蒙有些诧异。
    这些来自东方草原的游牧侵略者们一直是“捕鸟者”海因里希国王的心头大患。
    他们大多骑着马行动,速度很快, 王国内各地的领主往往是在没有任何消息的情况下遭遇袭击。
    而当遇袭的贵族征召完领地内的农奴士兵和私兵与骑士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赶到受袭村庄时,那群该死的异教徒早就溜得没影了, 只有村庄里冒着浓烟的残垣断壁和满地的村民尸体证明了他们来过的痕迹。
    路德维希的生父法兰克尼亚公爵埃伯哈德曾经这样形容他们:“由于没有基督教军队阻挡, 这些擅长突厥诡计的家伙们并没有组成一支行动缓慢的大军,而是分成了敏捷的小队前来,蹂躏农田和村庄,完事后便一把火将他们烧毁。由于出现得很突然,他们总是能出其不意。不到一百个马扎尔人突然出现并攻击猎物的情况时有发生,而只有看到冲天的烟雾或者夜晚天空中的火光后,你才能看到他们已经去过了哪里。”
    马扎尔人正是凭借着比维京人更加迅捷的快速行动,才变得如此不可阻挡。同时,他们在陆地上的劫掠范围远比维京人要大,后者只能依托大海和河流,并且在陆地上并不能离开他们的龙首战船太远。
    “是的,大人。他们十几年前主要在王国东部和南部的边境地区活动,但却对那些罪犯和土匪们戍守的木堡无能为力。”
    路德维希这里说的罪犯和土匪都是曾经被“捕鸟者”海因里希国王所赦免的罪人。作为赎罪的条件,这些人将在王国饱受马扎尔人侵袭的边境地带建造城堡并且驻守那里。
    当然,强迫人免费充军戍边是长久不了的,哪怕是以恢复自由之身作为条件。所以,每一个去戍边的强盗都在城堡的郊外分配到了土地。
    这原本只是海因里希国王面临内忧外患的无奈举措,不过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土匪军团”在他们的新家园里表现得相当不错,毕竟人有了土地和资产,便会自发地去保护它,于是这些曾经的绿林好汉们爆发出了惊人的建设激情和战斗力,竟然在短短的几年内便建好了梅泽堡。
    “现在,种种迹象表明,八年前签订的马扎尔税已经无法阻挡他们因贪婪而越发膨胀的狼子野心了。现在这些出现在莱茵河流域的马扎尔人劫掠者说不定是他们刺探路况的先头部队。”路德维希说出了他最坏的想法。
    “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西蒙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因为这些该死的马扎尔人,作为科隆公爵的封臣,西蒙每个季度都得上缴一笔额外的马扎尔税,这笔税最后会变成每年交给马扎尔人的贡金,以此来换取和平。
    不过依西蒙来看,这笔税可能很快就不用再交了。国王还没有下贱到自己一边挨别人的打一边还给对方交钱的地步,当大规模的进攻开始的时候,便是撕毁和平条约的时候。
    “我们得提前做些准备。我听说在勃兰登堡、萨克斯和图林根地区正在施行一种叫军事农民的政策。”西蒙放下了原本在他手中不断摇晃的酒杯。他现在显然没有兴趣喝酒了,酒精会使他的大脑变得迟钝。
    “您说得一点都不错,”路德维希倒是没有放下酒杯,他对自己的酒量表现得很自信,“在那里,每九个军事农民就得有一个人前往设防要塞驻守。平时,那个驻防的人要居住在要塞内照顾另外八个人的住所,在战时供他们居住。作为回报,另外八个人要将自己资产的三分之一付给他,供他的薪水和武器装备。”
    西蒙的领地与这几个地区的领地有所不同。首先,这里是王国的西北边疆,除了偶尔的维京人袭击,这里相比起战乱不断地王国东南地区可真是显得太安稳了。
    其次,在德意志地区,原本供养一个骑士普遍需要三百到五百英亩的耕地和五十个左右的领民,不过鉴于农家肥的推广使得粮食产量翻了好几番,西蒙得以有更多的粮草和钱来建设领地并维持一支精锐的常备军。
    这年头的小领主打仗,除了几个骑士封臣与二三十个私兵,剩下的兵员都得大规模征召那些未接受过训练的农奴来充人数。一旦战事持续的时间长了,在军队中服役的农奴们无法耕种照料领地中的农田,那可是会出大乱子的。
    而西蒙的常备军队看上去更偏职业化一些——他们既不是不用务农的领主私兵,也不是装备寒酸的村庄民兵,更不是临时征召的炮灰农兵。
    他们一周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受领薪水参与训练和巡逻,周六周日不训练时可以帮家里照料农活。他们的装备精良,由西蒙提供,大部分人都是从上次战役中存活下来的老兵,经验丰富。
    就算是发生大规模战事,应征作战的他们也不会对领地内的生产造成多大的影响。这一切都得得益于这两年来西蒙从北方低地国家的战争中接纳的众多难民和在奴隶贩子手里购买的农奴和匠人。
    不过西蒙想,始终走精兵路线是不行的。他可不能保证自己的常备军团是“常胜军团”,一旦出现巨大的战损,到时候保护领地安危的始终是那些基数广大的征召农兵。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可不希望自己领地的主要劳动力们在需要他们守卫家园时居然还是一个个穿着破烂麻衣拿着草叉未经训练的弱鸡,被敌人如割麦子一般收割生命。等到他们也遭受了巨大伤亡时,西蒙就连领地内最基本的粮食生产都无法保障了。
    那可真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
    “我们得将每一个领民都动员起来,”西蒙深思熟虑了一番,对着路德维希说出了他的想法,“我们要加强每一个小据点的防卫,增建一个军械库,存放武器和盔甲,有必要时将其暂时分发给征召农兵,提高他们的披甲率和战斗力。”
    “大人,您要知道,一个穿着骑士盔甲的农民会被被一个穿着农民衣裳的骑士轻松解决。”路德维希善意地提醒道。
    “这点我当然考虑到了,所以我们得训练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农奴。这个训练是定期的,轮流的,每次训练抽调的农奴数量不能过大地影响到田地的耕种,而那些接受训练的农奴,我们会提供他们的午餐和晚餐。我想对于他们来说,没人会拒绝不用干活有人管饭还能使自己学会自保的训练吧?”
    “这会使我们领地多出一笔很大的额外开销,无论是粮食还是聘请教官的费用。不过,如果您愿意抽调一部分驻守弗尔德堡和埃斯拜堡的常备士兵中的老兵去当教官,我想这会省下一大笔钱。”
    “我正是这么打算的。”西蒙对着路德维希笑了笑,重新举起了酒杯,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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