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2章 胡八指的心思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深山老林里的两人一驴也越走越快,只是出于某种默契,无论卫燃还是胡八指,甚至包括那头小毛驴都保持着安静。
    相比这默契的安静,胡八指却将他的弓箭挂在了毛驴的脖子上,反而将那支铁砂枪端在了手里,显然,这林子里或许并不安全。
    趁着这功夫,卫燃也在偷偷观察着那张用兽皮仔细包裹的猎弓。
    就靠这个就能射的那么准?
    卫燃不由的有些走神,这要是在和平年代,这个称得上彪形大汉的胡八指,或许有机会去奥运赛场上争一争荣誉。
    当然,他更清楚,想像后世狗屎一样的抗日神剧里用弓打鬼子纯粹就是做梦。
    这种和手枪射程差不多的武器先不说训练成本有多高,想来个卧姿开火都费劲。
    近乎下意识的,他又看向了对方手里端着的那支前装铁砂枪,那支枪并不算长,用的也是相对先进的火帽击发,只看做工就可以肯定,这支枪八成不是像大抬杆那样的自制土枪。
    另一方面,即便只从这个胡八指的穿着也能看出来,他的生活条件应该还算不错。
    可惜,现在不是开口询问的时候,他也只能压下心头的各种问题,踩着对方的脚印朝着未知的目的地一步步的走着。
    等到太阳的脑瓜顶几乎和树梢平齐的时候,已经不记得翻过几道山梁的卫燃,也跟着胡八指停了下来。
    此时,在他们的正前方不远,便有个也就一米多宽,一米五高的狭长山洞。
    这山洞口有个木制的栅栏,洞口一侧,还借着山形地势搭了个地窝子。
    “进去暖和暖和吧”
    胡八指说话间已经把铁砂枪背在了肩上,在卫燃的帮助下把那些狗皮筒子和兽夹取下来,随后将毛驴牵进了山洞里,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卫燃还在地窝子门口站着呢。
    “怎么不进去?”胡八指朝卫燃问道。
    “看看帮你做点什么”卫燃说道。
    “不用”
    胡八指说着已经打开地窝子的木门,弯腰钻了进去。
    见状,卫燃这才跟着钻了进去。
    都没等看清周围的一切,他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随后便看到了进门一侧用泥垒出来的火炉里猩红的炭火,以及架在边缘的一个搪瓷水壶。
    “自己找地方坐”胡八指招呼了一句,他自己却已经捡起几根木柴丢进了炉子里。
    选了个靠墙的位置,卫燃坐在了一块横放的,能有一米来长半米粗的原木上打量着这个窝棚。
    说它是地窝子也好,说它是撮罗子也罢,这窝棚往地表之下深挖了能有一米五左右,大小顶天能有个四米见方,周围一圈,还用胳膊粗的棍子一根挨着一根的进行了加固。
    地窝子中间,埋着一根大腿粗的柱子,挑着伞盖一样的屋顶,在这伞盖的最上头,还留了个脸盆底儿大小的天窗。
    好在,紧挨着火炉的靠墙位置,有一个用石块泥砖垒砌的土坑,这土炕睡一个人宽敞,睡俩人就略显窄了一些,但因为这火炕的存在,却让这地窝子里格外的暖和。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刚刚还冷的打哆嗦的卫燃,已经觉得热得要冒汗了。胡八指也已经脱下他的大皮袄皮帽子,乃至挂在脖子上的手闷子挂在了中间那根柱子上。
    也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胡八指可能比自己还要年轻一些——他只是因为留着胡子而且声音嘶哑,这才显得比较“成熟”。
    “脱鞋上炕”
    脱了外衣的胡八指一边不容拒绝的说着,一边拎起泥炉子上的水壶,给卫燃倒了一杯热水。
    “平时就你自己住在这儿?”
    卫燃接过搪瓷杯放在炕沿上,解开了破破烂烂的绑腿,随后又脱了那双高腰的靰鞡鞋,将他裹着破烂裹脚布的双脚解放出来。
    “冬天打猎的窝棚”
    那胡八指说话间,却探手拿起了卫燃刚刚脱下来的靰鞡鞋,将里面絮的那一层靰鞡草抽出来,顺手丢进了火炉里,“嗬!双层牛脊皮的七钉靰鞡鞋,地主家出身?”
    “地主家出身至于拿手榴弹换口吃的?”卫燃自嘲的同时,也将脚上破破烂烂的裹脚布解了下来。
    胡八指却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将他的靰鞡鞋靠在火炉边烘烤着,随后竟拿起了卫燃刚刚解下来的兔子皮绑腿和搭在炕沿的裹脚布转身就往外走。
    “哎!你.”
    “你歇着”胡八指话音未落,人已经穿门而出不知去了哪里。
    见状,卫燃也只能摇摇头,解开了腰间的布条绳子腰带。
    这是什么?
    都没等他把那件破袄的扣子解开,一个黄皮信封却从他后腰下摆的位置滑了出来,显然,这封信之前在他的怀里藏着,并且随着运动跑到了后腰的位置,这也是他之前没有发现它的原因。
    捡起信封,这上面用毛笔写着“遊擊第壹隊趙金戈”的字样,封口处,还牢牢的粘着一枚红黄色的不知名禽类羽毛。
    鸡毛信?
    卫燃近乎下意识的想到了这个,继而又开始好奇,这个赵金戈是谁,他和赵金玉又是什么关系。
    没等他想明白,胡八指已经撩起厚实的破帘子弯腰钻了进来,此时,他的怀里还拎着个破破烂烂的麻袋包。
    “把你身上那套破衣烂袄脱了吧”
    胡八指说着,已经打开手里鼓鼓囊囊的麻袋包,从里面拽出来一套服丢到了炕上,随后又拽出来半条鬼子的行军毯,从袖口抽出那把用刺刀改制的小刀,将其一分为二,连同一条白毛巾一并丢给了卫燃。
    “这都哪来的?”
    卫燃忙不迭的接过这些胡乱丢来的衣物问道,不说别的,这套衣裤可厚实多了,而且外面额外缝了一层麂皮,里面还缝了一层兔子皮,这一套穿在身上,想想就知道有多暖和。
    “前些天射死了俩伪军,从他们身上抢来的。”
    胡八指说着,又从麻袋里揪出来一套衬衣衬裤丢过来,“放心穿吧,早前俺就洗过了,不脏。”
    “你呢?”
    卫燃接过最后丢过来的两件衣服问道,“我穿了的话你.”
    “守着乱葬岗还能缺衣服穿?”
    胡八指说着,转身又钻出窝棚,等他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又多了一个麻袋包。
    这一次,他从里面拿出来的,却是一顶狗皮帽子和一件似乎同样用狗皮缝制的大袄,外加两条狗皮绑腿。
    将这两样也丢给卫燃,胡八指带着让卫燃不免悲凉的得意说道,“穿上试试,全都是用吃人狗的狗身上扒下来的皮做的,看看这毛!一根是一根的,赛钢针似的立挺!这皮子比狼皮还好呢。”
    “这这不行,这太贵重了!”
    卫燃连连摆手,他虽然来自后世,却也能看出来,这一套行头可绝对不便宜。
    “你这人怎么娘们儿唧唧的!”
    胡八指有着卫燃印象里的东北人独有的慷慨实在,不等说完,他已经重新抄起那俩麻袋,“壶里有热水,缸里有凉水,自己把身上擦洗擦洗再把衣服换上,我把旧衣服给你烧了,免得小鬼子的狗追着味找上来。”
    说完,胡八指已经拎起卫燃的靰鞡鞋,转身离开了窝棚。
    稍作犹豫,卫燃脱了身上脏兮兮带着臭烘烘味道的破衣烂袄,拿起墙角的木盆,兑上冷热水,将全身上下擦洗了一番,换上了对方帮自己准备的衣服。
    仔细的将自己脱下来的衣物检查了一番,卫燃重新收好了那封不知道该送去什么地方的信,继续打量着这个温暖的窝棚。
    这土炕上铺着皮褥子,下面垫着厚厚的一层松针和靰鞡草,头顶的那些椽架上,还吊着面口袋和大量的肉干,以及一些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品。
    就像路上的时候他推测的那样,这是个过的还算富足的猎户。
    重新掏出那封“鸡毛信”,卫燃将其举到头顶看了看,暗暗琢磨着,这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内容,以及最重要的,这个所谓的游击第一队,到底在什么地方。
    没等他想明白,胡八指再次撩起帘子钻进来,将卫燃的靰鞡鞋递给了他,“穿上吧!衣服小不小?”
    “不小,正合适。”
    卫燃连忙说道,同时也注意到,那双高腰靰鞡鞋的鞋帮里面缝了一层毛茸茸的兔子皮,外面则是一层油光水滑的狗皮。
    “合适就行,你这些衣服俺就给你处理了,你歇一会儿,俺这就造饭。”
    说着,胡八指已经将卫燃脱下来的衣服全都装进了一个麻袋里,风风火火的又钻出了窝棚。
    “我帮你一起吧”
    卫燃一边忙着穿鞋一边说道,这双靰鞡鞋可不止被缝了厚实的皮草,而且还重新垫了厚厚的一层柔软的靰鞡草。
    “不累就来吧”胡八指话音未落,已经拎着麻袋走了出去。
    稍晚一点,穿戴好的卫燃也钻出了地窝子,此时的他脚上穿的是加厚的靰鞡鞋,腿上裹着暖和的翻毛狗皮绑腿,身上一套袍子皮衣裤,腰间扎着里外两条牛皮腰带,外面还穿着一条几乎盖住膝盖的狗皮大衣,头上则戴着一顶毛茸茸的狗皮帽子。
    都不用照镜子他就知道,就自己这一身,就算比不上英雄杨子荣在后世那些电视剧里的扮相,也绝对比座山雕要强的多。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套是真暖和也是真够沉的。
    这也就他那破锣劈叉的嗓子不争气,不然他好歹得唱一句“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云云。
    臭美够了,卫燃这才弯腰钻进那座弥漫着腥臭味的山洞。
    这山洞口小肚子大,里面估计能停下一辆卡车没什么问题。自然,这里也就摆着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有劈砍好的木柴,也有堆积的干草料,更有站在墙边的毛驴。
    甚至,就连那地窝子的烟囱都修到了这山洞里,并且顺着头顶的一个缝隙延伸了出去。
    就在这泥巴和石块垒砌的烟囱边上还有个不大的灶台,此时,胡八指就在这里忙活着。
    那灶台上的大铁锅烧的水已经滚沸,胡八指看了眼走进来的卫燃只是笑了笑,拿起一个葫芦瓢舀了一瓢开水浇在了他扛回来的那只狗的身上。
    正所谓卖鱼的手下雨天的狗,这一瓢热水下去,浓烈的腥味也让卫燃不由的皱了一下鼻子。
    倒是胡八指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似的,紧接着又舀起一瓢水浇了上去。
    心知这个时候帮不上忙,卫燃索性也就继续观察着这座山洞。
    这灶台周围显然是胡八指的“工作台”,这里除了灶台之外,还有个铁匠才会用的砧子以及一些锤子、火钳之类的工具,外加几筐木炭。
    稍远一点,还撑着不少皮筒子,这些皮筒子有狗也有狐狸,更有诸如紫貂、兔子这类的小猎物。
    除了这些,靠墙的位置还摆着个破桌子,上面放着的,则是些裁皮刀、锥子之类的皮匠工具,以及一套子弹复装和铸造铅弹的家伙什。
    就在这张桌子的边上,却挂着几支武器。
    这些武器里,有胡八指之前用的弓箭和铁砂枪,也有一支伯丹二型步枪,更有两支金钩步枪。
    “那两支鬼子枪是俺抢来的”
    正在忙着给那只狗拔毛的胡八指头也不回的解释道,“得有个七八天了,有俩伪军赶着驴车往乱坟岗送死人正好让我撞上,老子看他们就来气,就赏了他们两箭。”
    “所以那头驴也是那么来的?”卫燃询问的同时,已经脱了身上那件后世的狗皮大衣搭在了桌边的椅子上。
    “可不怎的”胡八指答道,“那些枪也是那么抢来的。”
    “你怎么不用枪打猎?”卫燃说着,已经撸起袖子,凑到对方的身旁试图帮忙给那只狗拔毛了。
    “这活计又脏又臭的,你就别掺合了。”
    胡八指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水缸,“给锅里加水吧,再帮着喂喂那头驴。”
    “也行”
    卫燃痛快走到烟囱另一边紧挨着的水缸边上,从里面拿起一个比脸大的葫芦瓢帮着往锅里舀水,同时也听着胡八指解释道,“离着乱坟岗不远就是鬼子把持的林场,在那儿放枪容易把鬼子招来,要不是为了几张狗皮,俺都绕着那边走。”
    “说是那么说,你这箭射的可真够准的。”卫燃赞叹道。
    “俺爷是老猎户”
    胡八指解释道,“这窝棚都是他年轻的时候带着俺爹修的,他乐意使弓,觉得安静不会扰了山神。
    俺那射箭的本事,就是他教的。可惜,那弓打猎还行,打鬼子还是不如枪好使。
    俺这射箭还凑合,俺爷留下的铁砂子枪也能打准,俺爹留下的猎枪也会用,但超过20仗,这准头就不行了,尤其那鬼子枪,闹不明白。”
    “我会,回头我教你。”卫燃说道。
    “那可好”
    胡八指开心的说道,“俺要是能用鬼子的枪了,也能给俺爹娘报仇了。”
    “他们.”
    “让鬼子抓了壮丁,俺娘被伪军活活打死了。”
    胡八指说这话的时候,给那只狗拔毛的力道都重了许多,“小鬼子想祸害俺媳妇,她不从,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跳了冰窟窿,没.没活下来。”
    说到这里,胡八指晃了晃残缺的右手,“俺这手也是让小鬼子养的狼狗咬的,那时候我才十二三岁,这新仇旧恨,呵……早晚老子得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一时间,这山洞里只剩下了灶台里木柴燃烧时的噼啪声,以及两人时不时舀水的声音。
    “会把它们赶跑的”卫燃在给锅里添满了水之后说道。
    “赶跑?”
    胡八指哼了一声,“这山里的狼赶跑了没用,闻见肉味还会跑回来,得杀,全都杀干净,杀的一个不留,夜里才能睡的踏实。”
    “会有那一天的”
    卫燃一边给那头毛驴喂着草料一边呢喃着,“会把它们全都杀干净的,一个不留。”
    “就得一个不留才行”
    胡八指话音未落,已经用那把锋利的小刀划开了狗肚子,一时间,这山洞里的血腥味也更加浓郁了。
    不多时,清理了内脏的带皮狗肉被反复清洗过几遍之后,用劈柴的斧头斩成了块儿,卫燃也自告奋勇的接过了烧火的工作,顺便继续和胡八指闲聊着。
    在他的旁敲侧击和有意引导下,卫燃也从胡八指的嘴里大概得知,现在是民国26年,如果胡八指没有记错,七八天前才过了霜降的节气。
    换句话说,现在是1937年,约莫着阳历10月底的样子,也是抗联进入困难时期的伊始。
    除了最关键的时间节点,他也对胡八指本人有了些许了解。
    就像他估摸的一样,这胡八指如今才不过22岁的年纪,家里世代都是猎民不说,还有一手熟皮子的祖传手艺,尤其这胡八指,还跟着他舅爷学了些打铁的本事。
    按理说,有这样的本事,这胡八指的日子差不了。
    可偏偏小鬼子占了东北,先是把他爹抓壮丁送去开矿生死不知,紧接着没多久,当地的伪军趁着他进山打猎,抢了他家里的一张老虎皮,还失手打死了他娘。
    生怕胡八指报复,那些该死的伪军给他安上了抗联的名头,带着鬼子准备去祸祸了他媳妇,顺便烧了他的家,把他也抓了壮丁。
    “俺折回去杀了几个伪军”
    灶台边,用锅铲翻炒狗肉的胡八指咬着牙说道,“还用铁砂枪哨(枪杀)了俩小鬼子,俺怕给俺们屯子的人惹灾祸,放了枪就逃进山里了。”
    “这地方没人知道?”帮忙烧火的卫燃问道。
    “没人,一般人可来不了这里,这林子里的熊瞎子是睡了,但老虎和狼可多着呢。”
    胡八指叹了口气,“和俺爷熟的老猎户差不多都死了,和俺爹熟的那些也差不多都被抓了壮丁,知道这地方的,也就俺一个了。”
    说到这里,胡八指将烟袋杆抽出来,按上烟丝,弯着腰凑到灶膛里吧嗒了两口说道,“俺打算着这个冬天多攒点皮货,等开春之后卖了,去老毛子那边找找奔头,俺听说那边没有鬼子。”
    “是啊.”
    卫燃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他没有资格去问胡八指为什么不去抗日,这个时代的人和后世不一样。
    来自后世的他知道肯定会胜利,所以即便无法改变历史,但至少心里一点都不慌,但这个时代的人不一样,他们真的是根本就看不到一丁点儿的亮光。
    在胡八指不断的翻炒中,锅里的狗肉渐渐被靠出了油脂,蒸腾的水雾中也渐渐多了些香气。
    扒拉开锅里的狗肉露出锅底儿的一汪油,他取下两个挂在烟囱上的鬼子饭盒打开,先从第一个饭盒里面拿出两颗干辣椒和两颗草果,以及一些卫燃不认识的草药丢了进去。
    紧接着,他又从第二个饭盒里挖了一小勺粗盐撒进去。
    这还没完,胡八指紧跟着又走到山洞的最里侧,从一个能有煤气罐大小的陶坛子里,打了半提白酒撒进了锅里。
    伴随着“嗤拉”一声,蒸腾的水雾中除了肉香味,还多了浓郁的酒香。
    “这坛子高粱酒,还是俺爹活着的时候酿的呢。”
    胡八指含糊不清的念叨着,顺便往锅里加了一瓢水,随后又往锅边甩了几个掺了高粱面的玉米饼子。
    “胡老弟,你知道抗联的游击第一队在哪吗?”坐在灶台边的卫燃问道。
    “没听说过”胡八指摇了摇头,走到那个藤条边抽出一支金钩步枪,“你要是说人名,俺保不准能知道。”
    “赵金戈,赵金戈你认识吗?”卫燃追问道。
    “赵金戈?没听过。”
    胡八指摇摇头,将手里的枪递给卫燃,“教教俺,这鬼子的枪怎么使。”
    “简单”
    卫燃接过枪拉开枪栓,一颗子弹也跟着跳了出来。
    “还顶着子弹呢?”
    卫燃咧咧嘴,反复拉动枪栓将里面的子弹全都退出来,随后把枪还给胡八指,手指着那个藤条筐问道,“我能去把另一支枪也检查一遍吗?”
    “随便,那些东西都是俺从鬼子和伪军身上扒下来的,你看着有用的拿走。”胡八指无所谓的说道。
    闻言,卫燃走到筐边,把另一支枪也抽了出来,和刚刚一样,这支枪同样顶着子弹,而且只有一发子弹。
    继续往筐里看,这里还有几个日式的皮革弹药盒,里面的子弹林林总总加起来能有将近百十发,除此之外,还有两包老巴夺牌的香烟。
    “胡老弟,这烟卷能分我一包吗?”卫燃顺手拿起一包烟问道。
    “你喜欢抽就全拿走”胡八指大方的说道,“那烟卷不实在,抽着哪有旱烟提劲儿。”
    闻言,卫燃笑了笑,拿起那两包烟揣进了兜里,然后拿着第二支金钩步枪回到胡八指的身边,仔细的给他演示着如何操纵勾状保险,如何上弹,以及如何使用标尺。
    他这一番讲解也注意到,这胡八指之所以用不明白,纯粹是因为这金钩步枪的表尺单位是米,但他惯用的那支伯丹二型的表尺单位是俄尺。
    不仅如此,胡八指的习惯射击距离,基本上都在百米甚至五十米之内,这制式步枪动辄一两百米以上,对他来说实在是从未挑战过的射程了。
    换句话说,他或许有天赋有底子,但想打远处的目标,唯一的方法也只有拿子弹喂。
    偏偏,他手上虽然有两支金钩步枪,但配套的子弹一共却只有91发而已。
    相比之下,反倒是他可以自己复装子弹的伯丹步枪,更适合他打猎使用。
    即便如此,这胡八指依旧十分感谢卫燃,甚至在重新收起两支步枪之后,还额外送了他一份小礼物。
    “拿着吧,我自己做的。”
    胡八指从桌边的笸箩里取出一个长条物件递给了卫燃。
    “这是什么?”卫燃接过来好奇的问道。
    “我拿鬼子的刺刀做的刀筷”
    胡八指满不在乎的说道,“你要是喜欢就拿着用吧,反正也卖不上价。”
    略作犹豫,卫燃痛快的收下了这份小礼物。他能看出来,这个胡八指八成有求自己。
    否则的话,即便自己顶着抗联战士的名头,在没办法验明真假的前提下,这又是送行头又是礼物的,实在是没有理由。
    虽然心知对方有打算,但卫燃却也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手里的这份小礼物。
    这所谓的刀筷,自然是刀和筷子两样东西。
    轻轻将这把用刺刀改做的小刀拔出来,算上鹿角做的刀柄也不过二十五六厘米的长度,刃口经过了细腻的打磨格外的锋利,却并没有破坏原本的线条。
    看得出来,这就是截下来鬼子刺刀的前半截,然后给刀身打孔,嵌在了一个开槽的鹿角握把里再砸上铆钉。
    当然,他得承认,这把小刀做的确实足够精致,就连那个似乎同样是鹿角材质的刀鞘,两头都包着一层雕的银皮儿。
    而且刀鞘尾端两侧,还各有一个孔,严丝合缝的分别固定着一根鹿角材质的筷子。
    “胡老弟,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卫燃将这小刀和筷子从两头插回刀鞘,直来直去的说道,“这东西不至于卖不上价,更何况还有你送我的这一套行头,这些加一起估摸着能换不少手榴弹了,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做些什么?”
    “卫大哥是聪明人,也是痛快人。”
    胡八指倒也坦诚,重新坐在灶台边,一边烤火一边看着火红的灶膛问道,“俺想请你帮着一起杀几个人,不知道你敢是不敢?”
    闻言,卫燃脸上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敢,有什么不敢。说吧,你想杀谁?”
    “鬼子”
    胡八指喃喃自语的答道,“还能有谁……”
    “这个不算人”
    卫燃笑了笑,“只能算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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