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他问。
    刘艳的目光终于从电视机屏幕上移开,看了郁成一眼,然后垂下眼帘,低声说:“我生病了。”
    郁成一惊:“得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刘艳有气无力的说:“好不了的那种。”
    郁成差点就跳了起来:“什么叫好不了的那种?什么意思啊?你说清楚!”
    刘艳咬着嘴唇,掏出一份病历递给他。郁成翻开来,只看了一眼就晕了……
    中国的书法可谓百花齐放,各领风骚,什么、大篆、小篆、隶书、楷书、行书,什么章草、今草、狂草,什么颜体、柳体、瘦金体……多到数都数不过来。不过在这个年代,这些都是书法爱好者才会玩的,寻常人很难一见。但是有一种字体却流行极广,几乎每个人都会跟它打交道,对着那龙飞凤舞,放荡不羁的字体一个头两个大!
    那就是医生体。
    对,看过医生开出的病历和诊断单、药单啥的的人都会为这如同火星文一样的字体瞠目结舌,只看上两眼就头晕目眩了。你想弄懂他到底写了什么?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这玩意儿就跟量子密码似的,只有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才看得懂,外人就算对着那一堆火星文琢磨到牙齿掉光,也看不懂几个字的。
    现在出现在郁成面前的就是这么一份收医生体书写而成的病历,洋洋洒洒一两百字,他硬是一个字都没看懂,反倒是最末尾那三个血红的叹号,这个看懂了,看得一阵心惊!他暴躁起来:“这上面写的是什么鬼玩意儿嘛,那些鸟医生,就不能写点人看得懂的字吗!?不行,我得去找他们问清楚!”
    刘艳把病历要了回去,放回自己的口袋里,情绪异常低落:“你就别去了,我不想把这件事闹得整家医院都知道。”
    郁成越发的暴躁:“那你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嘛,倒是告诉我啊!”
    刘艳带着哭腔说:“好不了的那种……医生说我没几年可活了……”
    郁成整个人都傻了,呆呆的看着刘艳,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呢?
    明明在一个月前这个死丫头还在刚果当自己的战地记者,顶着枪林弹雨挖掘有价值的新闻,活蹦乱跳的仿佛有着无穷的活力,怎么一转眼就查出有了绝症,没几年可活了呢?就算是韩剧都没有这么操蛋吧?
    一想到这个艳光四射、爱说爱笑的女孩子即将凋零,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一点点的攥紧,隐隐作痛,连气都透不过来。他感到恐惧,万一她真的像一像凋零的鲜花一样消失了,这个世界上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见她的笑靥,他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现在突然从脑海深处冒出来,登时就让他茫然无不知所措了。
    正如刘艳无数次咬牙切齿地提到的那样,在情感方面,他是个很迟钝的人,但那也仅仅是迟钝而已。再怎么迟钝也不是绝情绝欲,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心里是有数的。而认识的这几年,刘艳对他无数的好早就都变成了一张大网,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特别是他受伤以来,刘艳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更让他万分感动。只是想到自己长年都要在枪林弹雨中拼杀,搞不好哪天人说没就没了,而她正是花一般美好的年华,真不能把人家给耽搁了,所以他也只能以强大的毅力压制住内心深处的悸动。
    只是,人的情感向来都是无法驯服的野马,如果光靠毅力就能够压制得住,那就不叫情感了。此时此刻,一直被他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炽烈情感岩浆般喷涌而出,灼痛了他的心灵。
    感情是高利贷,喜欢上对方那叫放贷,而被对方喜欢,则是贷款。现在刘艳就是放贷的那一个,这几年来一直在给他放贷,一笔一笔的,看似无声无息,波澜不惊,利息却高得吓人。如果被动接受贷款的那一方始终没有心动,那么这笔贷款自然是打了水漂,成了坏账,呆账;而接受贷款者一旦心动了,不管有没有及时作出回应,放贷者都要收回利息了。这利息,高得吓人。至少,对郁成来说是这样,他就算倾尽所有也偿还不了。
    而刘艳,怕是也没有多少时间可给他慢慢偿还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撕裂开来了一样,疼得厉害。
    他轻轻拍着刘艳的肩膀,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不要太难过了,现在的医学技术这么发达,医术精湛的医生那么多,肯定能治好你的病的……现在你应该给家里打电话,让他们想想办法……”
    刘艳哭得厉害:“晚期了,没救了……这病要是能治的话,每年就不会有那么多患者痛苦地死去了……”
    郁成低吼了一声:“你别一开口就死死死的,乐观点行不行?哪有像你这样自己咒自己的?你就不怕好的不灵坏的灵啊?”
    刘艳傻傻的看着他,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往下跳,崩溃地大哭:“我都这样了你还凶我啊?我都这样了你还凶我啊?”
    这下郁成不光是心口疼了,连脑壳也跟着疼了起来……论跟刘艳斗嘴,他从来就没怕过,可她这么一哭,他的心就乱成一团麻了,双手胡乱比划着,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往哪摆。最后实在没辙了,他笨拙的抱紧她,放软语气安慰:“好了,你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吼你的……”
    刘艳哭得越发的厉害:“你……你说我……我怎么会这么倒霉,我长得不差,学历不差,读书成绩也不差,辛辛苦苦十几年,总算走出了学校,找到了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前程一片光明……可……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得了这倒霉的病!我连恋爱都还没有谈过呢就要死了,我多亏啊!我太亏了!!!”
    郁成:“……”
    一脸懵逼……
    他真的不知道这位大美女到底是怎么想的,得了绝症,命不久矣,最大的遗憾居然不是自己的生命太过短暂,而是还没谈过恋爱,实在太亏了?搞不懂,实在是搞不懂!
    刘艳抓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的问:“要……要不你……你做我男朋友吧?”
    郁成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瞪得老大:“我?做你男朋友?”
    刘艳用力点头:“对啊对啊,我觉得咱们是有缘分的,不然也不会走到现在了!现在我快死了,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好好谈一场恋爱,不如你做我男朋友,让我在临死前也享受一下做别人女朋友的幸福……”看到郁成的眉头拧成个大疙瘩,一脸为难,她沮丧地问:“不行吗?”
    郁成犹豫再三,说:“倒……倒也不是不行。”
    刘艳欣喜中带着担忧:“真的吗?你要想清楚,我没几年可活了,跟我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
    郁成无奈地说:“那总比眼睁睁看着你带着遗憾离开强吧?再说了,我天天都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横冲直撞,还指不定咱俩谁先……”
    刘艳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叫:“不许乱说话,当心好的不灵坏的灵!”
    郁成:“……”
    你刚才一口一个自己活不长了,快死了的时候怎么不担心好的不灵坏的灵?真真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刘艳表示我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你能拿我怎么着?被爱的人就是这样的蛮不讲理。当然,这话她没有说出来,此时的她笑逐颜开,容光焕发,哪里还有半点方才那种即将凋零的虚弱样?她拉着郁成的手,开心地说:“那现在你就是我的男朋友啦!从现在开始,你只准对我一个好,不准凶我,不准骂我,不准跟别的女孩子来往,不然我饶不了你!”
    郁成苦笑:“好。”
    刘艳说:“还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谈我的病情,更不要尝试给我找医生!”
    郁成一愣:“为什么?”
    刘艳认真地说:“因为我的病我自己心里清楚,没法治的!我要满世界找新闻,而你呢,时不时要出任务,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很少了,我不想把这点本就不多的时光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求医上。”
    郁成内心无比纠结。他是绝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刘艳就这样被病魔夺走生命的,但凡还有一线希望他都不愿意放弃。但是刘艳对求医如此抗拒,却叫他无计可施。再者,刘艳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出了这个医院,他和她能相处的时间就少得可怜了,而她得的是绝症,没法治的,把时间花在带她求医上那纯粹是浪费,还不如多陪陪她,让她开开心心的过完最后这段日子……
    于是,他艰难地点了一下头:“好,我答应你。”
    刘艳开心地说:“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依偎在他怀里,幸福地笑了。
    郁成也笑,只是笑得很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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