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太后的指示,承恩侯独自在书房里坐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晚膳时间,也没出来。承恩侯夫人担心他出事,亲自过去关心询问。
    一见着她,承恩侯气不打一出来,兜头兜脸的就骂:“蠢妇,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以前成日在良哥儿面前抱怨楚月瑛这不好那不好的,又处处为难楚月瑛,又何来现在这些麻烦?”
    承恩侯夫人被骂泪流满面,半句也不驳不得。
    若说她自己心里不后悔,那真是假的。
    不仅仅是她心里明白攀上武定王府这门亲有多少的好处;而且自从良哥儿在桃花宴见苏月瑛亮了那一手后,成天除了去衙门应卯就是在自己院子里买醉,偶尔心情好时练个字,写的也只有一个“悔”。
    她这个做娘的,如何会看不清楚良哥儿的心思?
    而且,不仅侯府上下尽把毁了婚的事怪到她头上,甚至连她娘家那边也是见一次就数落她一次。
    可是,错已铸成,又能如何?
    承恩侯骂够了后,道:“姑母说了,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与武定王府结亲。我给你一个月的时候,你若是办不到,那就换人。”
    宋家不只良哥儿一个嫡子,也不只有妙琪一个姑娘。
    侄儿虽然身份上差一层,但差有差的好处;同理,庶女的婚事就更加简单了。若是操作好了,未必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承恩侯夫人从书房赶出来后,捂着脸就匆匆返回主院。她痛快的哭了一场后,还是强撑着派人把宋言良找了过来商量。可是她才开了个头,宋言良就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母亲,到此为止吧!”宋言良道。
    承恩侯夫人心里一紧,“良哥儿,母亲知道你对那楚……”
    “够了!”宋言良不满的喝了一声:“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桥归桥,路归路,一别两宽。”
    他心里再不甘,那又如何,打碎的镜子即使重圆,也抹不掉上面的裂痕。
    他做错的事已经够多了,自尊不能再容许他继续错下去。
    “良哥儿……”承恩侯夫人提高了音量,直觉告诉儿子在她疏忽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果不然,宋言良道:“我已经派人去户部疏通关系了,明年就会外放去单州做州同。我会踏实的凭自己的才华做出一些政绩,来维护侯府的声望和名誉。”
    他已经受够了拿着婚事做交易,所有的算计都拘在后院女子身上的日子了,那都快害得他不像他自己了。
    而且,后院的女子真的就是那么纯净无害,由着他们搓圆揉扁的吗?
    一个楚月瑛他多年都没看透,一个楚云雁骗他不浅,甚至一个黄丝晴都闹得他鸡毛鸭血一身污。
    “外放单州?”承恩侯夫人尖叫着起身,冲过去死死拽着他的胳膊:“不准去,我不准!”
    即使她这辈子没有出过京都,但也知道单州是个什么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那里的州同岂是好做的?再说,旁人避都来不及,他还自愿去,而且只是一个州同,简直就是自贬身份!
    “只要你不去,娘什么都答应你。”承恩侯夫人真的慌了,求着:“娘知道你喜欢苏月瑛,娘上门去给她赔罪,哪怕是跪求武定王和小宁氏,娘也会想法子帮你把这门亲再求回来的。”
    她不说后面这些,宋言良对她的过份激动还有些不忍,觉着自己是不是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听了她后面的那些话,那愧疚立即就消散了大半,恼怒的挣扎开:“母亲,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随便扯到他人头上。这是我自己的前程,我自己决定,自己去挣!”
    说罢,他也不再给承恩侯夫人劝说的机会,匆匆转身出门,任由身后的承恩侯夫人哭得嘶心裂肺,也没有回头。
    承恩侯夫人见哭求挽回不了儿子的心,起身要想追过去再劝,跌跌撞撞才到门口,就被从茶房出来的宋妙琪给拦下了:“母亲,你去又能如何,大哥在气头上,不会听你的。”
    “可是……”承恩侯夫人不死心。
    宋妙琪不满地打断了她的话:“调令还有一个月才下,若是您不想他走,求求姑祖母,他就走不成的。”
    承恩侯夫人像是抓到根救命稻草般,一个劲的点头:“对对对……”
    可是要求太后,那得先完成太后交待的事才好。良哥儿已经很明确的说了,不愿她再去找苏月瑛,那她就做的,也就只有促成琪姐儿的亲事了。只要亲事一成,侯府之危可解,那良哥儿想走,太后和侯爷也是不会让他走的。
    她忙道:“琪姐儿,你可愿意嫁去武定王府?”
    宋琪妙没想到,母亲会把主意动到自己头上来,她眼睛瞬间就委屈红了:“母亲,您说什么呢?难不成在你们的眼里,我做不成大皇子的正妃,现在就只配嫁给那绔纨子或者奸生子?”
    不管楚逸之和宁修之,给她提鞋都不配!
    承恩侯夫人被她激烈的态度吓了一跳,半晌后才解释:“太后是一定要宋家与武定王府联姻的,你真愿意把门亲事让给二房或者那几个庶女?”
    京都的那些名门世家,都知道琪姐儿和大皇子这些年往来过密,他们是不会接受琪姐儿成为长媳宗妇的;哪怕他们再与杨家和二皇子示好,两家要联姻,挑的也不会是琪姐儿。
    这样一计较起来,琪姐儿的选择真的就不多了,其中还是武定王府最好。若是嫁给楚逸之,琪姐儿一过门就是武定世子妃,将来就是武定郡王妃。还有那宁修之现在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官拜四品,将来肯定也是位居群臣的,嫁与他也是极好的。
    看着宋琪妙柳眉倒竖,五官皱成一团,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不可置信地道:“难不成,你想去大皇子府里做侧妃?”
    “不行吗?”宋琪妙也不上羞涩了,问道:“我就不信我与大皇子多年的感情,会比不上那柳二!何况大皇子才因柳二之故,挨了楚逸之的打,肯定将柳二给恨死了。”
    承恩侯夫人气得差点没晕过去,缓过那口气后,骂道:“侧妃说得好听,也是个妾!”
    “那不一样!”宋妙琪道:“将来的后位一定是我的。”
    “你你你……”承恩侯夫人捂着胸口,只觉得心都要气出来了。以前为想着她是要去做皇妃的,全家上下都娇着宠着,谁会想到,会娇宠成现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样子来。她恨恨地道:“这事由不得你。”
    宋妙琪从没被这样对待过,脸色惨白,哭着跑了出去。
    承恩侯夫人跌落在椅子上,喃喃自语:“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当晚,一封信悄悄的从承恩侯府的侧门送了出去,次日就送到了刚苏醒没多久的大皇子手上。
    没过几天,不知从何时起,一个谣言慢慢的就传了出来:武定王的义子、探花宁修之有龙阳之好。
    刚开始的时候这个谣言没有人信,但是瞧着他唇红齿白翩翩如仙的外表,再看到他不到弱冠就能官居四品,哪怕是心思再正的人,也忍不住会冒出一股嫉妒的酸水来。
    加上又有人提起前儿大皇子和楚逸之的冲突案,明明宁修之做为楚逸之的义兄,应该对这个案子避嫌才对,他不仅能说动皇上将案子交到他手上,并且在他全面替楚逸之开脱后,皇上不仅不恼,反而顺由着他的心思,草草的结了案,甚至都没在明面上处罚楚逸之一二,不由得更让人想到了某种方面去了。
    消息传到宁香莲的耳中时,已经传遍了大半个京都了。她当时就摔了一套茶具,气匆匆跑去寻楚长铮算帐的时候,气不过,还踹了一脚门板。
    她冲进金桐院,直接闯到楚长铮的书房里,双手重重拍在他的书案上,凶神恶煞的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楚长铮被她问得一楞:“我没有瞒你什么。”
    吃过一次亏了,他怎么会再与她打哑谜。
    宁香莲冷笑:“外头关于修之的流言,你敢说你不知道?”
    楚长铮反应了过来,很光棍的承认:“我知道,但……那不是修哥儿的事吗?不应该由他自己来告诉你?”
    宁香莲:“……”这回答没毛病。
    心里把宁修之重重地记了一笔,她也没想放过楚长铮:“你哪怕是个义父,也不这样当父亲的!”
    “可是他都成年了,这些事不应该由他自己去处理吗?”楚长铮说得振振有词:“他若是处理不了,来寻我帮忙,我自然是不能瞧着不管的。可现在他根本就没跟我提过,我就怕我插手,坏了他的计划,所以才按兵不动的。”
    宁香莲:“……”他说得好有理!
    楚长铮见她气势降了些,马上又抛出几张挡箭牌来脱身:“这流言逸哥儿和适哥儿他们肯定是知道的,瑛姐儿和木香说不定也知道,他们都没与你说?”
    在操练场里蹲马步的楚逸之和楚适之:“……”亲爹?
    在院子里挑布料准备学绣花的楚月瑛:“……”亲爹?
    楚长铮最后还道:“他们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回头我就各抽他们三十戒尺,以儆效尤!”
    他们年轻,比较扛揍,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宁香莲被他带偏了心思,冲着他也发不出火来了,坐回椅子上后,气还没完全消:“若是他们收拾不了这残局,你能替他们收得了场吗?”
    楚长铮不认为然:“放心,这事最多只会对他的亲事造成些影响而已,其它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别忘了,他之前可是皇上身边的近臣!说他,极容易得罪那一位的。”
    所以即使有这流言,也没有人敢摆到明面上来说。
    见宁香莲依旧眉头紧皱,他失笑:“就以那小子的心思,若真瞧中了哪家的姑娘,他绝对有手段给你娶回来的。”
    别说相处才这几个月,他可是瞧得出来,家里那五个没有傻的,都好招惹的那种,哪怕年龄最小瞧着最好哄的琳姐儿,心里都是有着一把小算盘。尤其是修哥儿那小子,心里估计全是黑的,还是会滴墨汁的那种。
    不过,合他胃口,他喜欢!
    宁香莲叹息了一声:“最好如此。”
    她深以为然!
    不过,该罚的还要罚。
    她板着脸也不叫人过来问,直接让人通知他们这半个月都各自留在自己院子里用餐,然后通知厨房,把他们的点心取消,三餐也全都改成了肉沫儿饼子配咸菜汤,外加一个咸蛋。
    美其名曰,琳姐儿减肥,他们若是吃得太好,对琳姐儿会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楚逸之啃着肉沫儿饼子,恶狠狠的瞪着宁修之:“大哥,肯定是王妃知道了外头的流言。”
    宁修之倒是老实的啃着饼子,淡淡的笑:“偶尔忆苦思甜一下,倒也不错的。”
    忆苦思甜?楚逸之楞了下,狠狠的咬了一口饼子,眼角悄悄湿润了。
    就在京都各家等着看武定王府对流言的反应时,一道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龙案上,说是东辽各部落联合商议之后,决定派出使臣进京来商量两国停战,开放交易的事宜。
    一瞬间,朝堂上下主战的,主和的,吵翻了天。不过,吵得再厉害,所有人心里都有一把秤,知道使臣都是要见的,该商量的也是要商量的,至于谈不谈得成,最后谈成什么样的条件,则看情况再说。
    至于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流言之类,在关系国运的大事面前早就被众人抛之脑后了。
    一个月后,东辽的使者团踏进了京都。
    初次面圣后,东辽使者就提出了一个惊掉所有人下巴的请求,他们是来议和的,为了两国的长久交好,他们想与大兴和亲。
    满朝文武原本以为正顺帝会当场翻脸,谁知正顺帝看了东辽国主亲笔所写的国书后,阴着脸同意了!
    随后,贵胄世家们很快就想透了皇上同意的理由。
    大公主今年才十二岁,而最小昭华长公主已经在几年前就出嫁了,哪怕昭华长公主愿意与宁附马和离,然后去和亲,相信东辽那边也不愿意。所以和亲的人选只能在宗室女和世家女里面挑选,然后封为公主替嫁过去。
    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次日朝堂上,重臣们齐心上本推荐了楚月瑛,说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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