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川见到她这幅表情后,对我说道:“孩子既然说了,也没有多大的事儿。你嚷嚷她干嘛啊?”
    说着,他又去哄赵欢,“欢欢,等回上海了,叔叔给你做鸭子汤,好不好?”
    赵欢别扭地转过头去,将脸埋在了陆鸣川的胸口,闷声说道:“妈妈不让!”
    “妈妈怎么会不让,你看,妈妈同意了。”他说着,又给我使了眼色。
    “到时候也让虎子叔叔给你做一份,你尝尝我们谁做的好吃,怎么样?”
    陆鸣川轻轻拉开闷在他胸口的赵欢,又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红红的鼻头。
    赵欢扭过头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再说反对的话。
    半天才终于笑了起来,她伸出小指头对陆鸣川说:“那我们打勾勾。”
    陆鸣川见状,也笑着伸出了他的小指头,勾起赵欢的手,“好,打钩钩!”
    赵欢尖笑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狗!”
    “谁变谁是小狗狗!”陆鸣川也跟着赵欢童声童趣地说了起来。
    赵睿又不干了,他扭着过来要我来抱,瞪着陆鸣川怀里的赵欢,一脸的不服气。
    我看着这俩个活宝贝儿,只是笑着一阵无奈地摇头。
    从郊县到上海的距离并不长,前面的路,陆鸣川已经派人都打探过了。
    所以一路行驶过去非常顺利,几个小时也就回到了上海。
    下车的时候,赵欢和赵睿还是对陆鸣川恋恋不舍,几乎都想再上车跟着他一起走了。
    在我拉下了脸色后,他们才稍微收敛了几分。
    得到陆鸣川的保证,说过两天会再来看他们,这才欢欢喜喜跟着我进了屋。
    赵正南那边派人传话过来,说虽然日本人暂时停战了,但是军部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现在一时还不能回来。
    这个我倒是理解的,毕竟这一个多月的两军交战,伤亡和损耗确实不小。需要他安抚处理的事情,必定也不会少的。
    回来以后,公馆这边留守的人告诉我,有两伙穿着便衣的日本人来过这边,但是见主人并不在家,也就没有再生什么事端。
    我心中也有后怕的,看来日本人是已经知道了这里是赵正南的家,想要来个釜底抽薪,抓住我们好让前线的赵正南措手不及。
    也万分庆幸自己和陆鸣川一起逃离了上海,没有被日本人所找到。
    收拾好了行李以后,我帮赵欢赵睿两个好好的洗了个热水澡。这两个孩子一路折腾下来,倒是也吃了不少的苦。
    “老胡,告诉一下厨房,今天给护卫弟兄们多加几个肉菜。”
    跟着我颠簸了一个月,还要保护我们的安全,想必他们也是辛苦的。
    老胡笑着应了,“夫人,您和少爷小姐的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看是什么时候去用呢?”
    我看了看楼上,“让她们先上菜吧,他们俩正在换衣服,一会儿就过去。”
    老胡应了一声就去准备了。我四下看了看客厅,还是和走的时候一样,心中安然了几分。
    “夫人,外面有一位姓刘的太太说想要见见您。”我刚坐下,便有佣人过来。
    “姓刘的太太?”我脑中立刻回想,谁的太太姓刘。
    可是却发现,似乎有好几位认识的刘太太,只好再问:“她说有什么事儿吗?”
    佣人摇摇头,我也觉得这事儿似乎也太巧了一些。
    我这前脚刚带着孩子回来,后脚就有人来找我。
    而且时间上也掐的刚好合适,这让我不禁起了几分的防备。
    “那她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什么人呢?”
    “我还奇怪呢,刘太太是一个人来的。”那佣人似乎也想不明白。
    我听闻只是一个人,便让她去带了人进来。
    “刘先生?”见到来人,我忙笑迎了上去。她还是第一次上门来看我,上次在防空洞中一别,说实话,心里还是有些为她担忧的。
    “对了,上次您说,您的房子被日本人炸毁了,现在找到地方住了吗?”
    刘惠芝见了我也格外高兴,“找到了,也在法租界这边。我先生说这边还是比较安全一些,虽然贵了一些,但好在放心不是。”
    “这就好,以后啊,咱们见面就更加方便了!”我拉着她坐下,又招呼了人送来热茶,“您怎么知道我刚刚回来的?”
    她笑了笑,接过佣人递去的茶水,“我哪儿是知道你回来啊,我是隔几天就过来看一回,问了门口却说你一直都没有回来。这不,刚刚也倒是巧了,在路上看到你坐车回来,我就想立马过来看看你。”
    “您最近常过来?”这我倒是不知道了,门口的人也没有告诉我。
    “是啊,也担心你啊。”她见旁人都离得较远,压低了声音靠近我,“日本人还在继续找你,你这儿不安全。”
    “什么?”我惊呼,又忙捂住嘴巴,“您怎么知道的?”
    “前些天,我先生看到过一群便衣的日本特务过来这里搜查过,然后就怕你回来以后再遇上他们。”
    “叫我时不时过来看看你们回来没有,如果回来的话,要小心他们。”
    她叹了一口气,“毕竟赵师长在和日本人打仗,要是你们遇到危险,赵师长那边也定然会被掣肘。”
    原来是这样,刘先生待我也算是至亲至近了。“先生还没有吃过饭吧。走,一起去吃饭。”
    她忙推辞,可却架不住我硬拉扯着。随我到饭厅吃了顿便餐后,我才让人开车送她回去。
    饭后我和小六子俩商量了很久,还是决定让护卫连这边加强公寓的安全措施。
    所有的陌生人前来,一律告之我们还未回来。
    刚刚回来,两个孩子还是喜欢黏着我,想我和一起睡。
    我一边一个护着他们,给他们讲了一些小时候的故事。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起了徐嬷嬷。
    福伴儿过世以后,她那时候便好像精神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很想念她给我做的各类点心,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看着两个孩子睡熟的面容,我的心突然变得好软好软。
    那时候,徐嬷嬷总是会哄着我睡着以后才到外间搭铺。她也一定是经常看到我这样睡得香甜的样子吧。
    又想到了远在香港的赵弘。那孩子打一生下来,就没有跟我睡过一次。
    见到我也总是恭敬有礼,少了那么几分的亲昵。
    就跟……就跟我和母亲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一样。
    生恩不如养恩大,跟着谁长大的,毕竟感情也要深上一些。
    即便知道,那不是亲生的母亲,也会比对待亲生母亲要亲切许多。
    也许年纪越大,越是喜欢回忆一些从前的事情吧。以前的我,无忧无虑,总觉得上面有人撑着顶着的。当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一个离开,才会突然发觉,身后再也没有可以让我撒娇耍赖的人了。
    “夫人,这是今天的报纸。”佣人将报纸送到餐桌前,我瞪了一眼将面包撕得到处都是的赵欢,“好好吃饭!”
    赵欢对我做了个鬼脸,又把前面的鸡蛋放到赵睿的盘中,“二哥,你替我吃吧,我吃不下了。”
    赵睿虽然皱着眉头,但是却也默不作声地将赵欢放到他盘子里的鸡蛋吃了下去。
    我翻开报纸,却是被头版上的巨幅像片和标题惊的心中五味陈杂。
    ‘满洲国’在长春正式成立,国号大同,改长春为‘新京’。
    抖开了报纸,我仔细看起了里面的内容。溥仪这是要做什么?
    这时候在东北建立什么‘满洲国’,岂不是给了日本人最好的借口和理由来霸占东北?
    连张大帅那样的人物,都死在了日本人的手里。
    他又有什么能耐跟日本人‘合作’?
    如此下去,他只能成为日本人的傀儡,让他们的非法侵占东北,变成了光冕堂皇的‘扶持’。
    虽然他是想着‘复辟’大清国,但是这样的想法,无疑已经成了痴人说梦的笑话了。
    时局如此,趋势如此,谁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更不能再允许谁来称皇称帝。
    这‘满洲国’,已不是大清国庇护之下,而是日本人手心里的肥肉。
    我不由为身处东北的三千万父老,而感到深深的忧虑。
    赵正南一直未能回家,只是隔三差五的让人捎来消息。
    我知道,现在虽然暂时停战,但是还依旧和日军成对峙之态。
    稍有不慎,便能再次触发两军开战。他驻守前线,自然是脱不开身的。
    国府已经动员各国开始大力调停,所以在法租界这边,也逐渐恢复了常态。
    但人们心中的恐慌,日军一日未能罢战,便一日不会停歇。
    双方的谈判一直持续着,一直到四月末的时候,虹口公园爆炸案,让双方的情绪再次紧张了起来。
    日本军政要人决定借二十九日,庆祝‘天长节’(昭和天皇生日)的机会,在虹口公园举行‘淞沪战争祝捷大会’。
    可恰就是这时候,尹奉吉冲出人群,在距主席台数米处,将水壶炸弹准确地投掷在日军总司令白川义则、日本驻沪留民团行政委员长河端贞次等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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