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陆军大学招集的将官班,因是未经严格考试入校学习。
    跟赵正南同去的人当中,有很多都是曾经和他同生共死的弟兄。
    甚至,他还遇见了几位在黄埔时期就认识了的同学。
    刚刚休息了没有多久,就又面临了与赵正南的分离,让我实在是不舍分开。
    尤其是在大哥去世以后,我的心里就更加不愿放他离开了。
    哪怕是一分一秒,我都觉得在他身边比较安心。
    可是赵正南却告诉我,这样的安排来说,对他未必不是好事。
    而且此次的名额有限,也不是一般人就能得到资格的。所以他去陆大的事情,很快也就定了下来。
    “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平日里要注意个冷啊热啊的!”
    “别强撑着,身子骨是自个儿的。”我叠好一件毛衣,放进了他的行李箱中。
    “还有,身上的旧伤痛的时候,拿活络油揉揉,热毛巾敷能顶什么用啊?”
    “这瓶胃药,我给你放旁边了啊。”说着,我拿起了桌上的药品,给他看了一眼后,放到了箱子侧边的口袋中。
    “按时吃饭,水要喝热乎的。”
    “对了,护膝我也给你收进去了,你套在裤子里面,不丢人!”
    他微笑着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一件一件地将他的东西都收进箱子里面。
    “听见没有啊?”见他半天没有吱声儿,我有些恼了。
    转过头一看,他却是站了起来,从我身后将我圈进怀中。
    “知道了,我都听着呢。怎么年纪越大,越是不放心这个,不放心那个呢?”
    “什么?你说谁年纪大了?”听到了这句,我就忽略了前面他说的话。
    “我,我年纪大,行了吧?”他感觉到我有些炸毛了,连忙安抚着我。
    “别动手动脚的,一大把年纪了,老不正经!”拍开他环在我腰间的手,我又叠好了一件衬衣放进了箱子里面。
    突然想起,“想当年,我偷了你的枪往东北跑,这一晃都多少年了。”如今我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挺幼稚的。“我还将你的大衣裹了一件跑了,还记得不?”
    他拉着我坐在了床边,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那时候的你啊,鬼精鬼精的,跑的时候,你也没忘了拿箱子里的钱!”
    “哼,谁让你当时那么霸道的?我都吓哭了,可你呢?不但没有哄我,还拿了一把枪指着我的脑袋!”我用手比划着枪,食指顶住他的太阳穴,模仿着那时他用枪指着我的样子,对他笑吼道:“睡!”
    “要你,你能睡得着啊?要你,你能不跑吗?”
    “好了,是我错了还不成吗?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那当然记得!”我轻叹了一声,“一辈子都不能忘……”
    赵正南走后,日军的飞机对重庆的轰炸也越来越频繁了。
    刚刚过完年(1939年)不久,我们就被迫搬了一次家,原来的房子在一次空袭中被炸毁。
    重庆的上空晴空万里,中午十二点半钟左右,刺耳的空袭警报声响彻上空。
    我们根本来及不躲避,耳边就想起了爆炸的声音和燃烧弹引起的火光。
    在这最繁华的街道上,不停地从空中投下数不清的炸弹。
    “快跑……”
    “啊……”
    “欢欢……”
    “欢欢……”
    奔跑中,赵欢被人流生生挤散,我眼睁睁看着她从我的手中被挤开。
    ‘砰……’不远处随即掉下一颗炸弹,我护住赵睿趴下。
    再睁开眼睛,周围刚刚拥挤着的人,能站起来的,立刻站了起来,继续跑着。
    而倒下了的……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我惊恐地看着倒下的人,和赵睿向着人流的反方向去寻找赵欢的身影。
    在日军轰炸中,我和赵睿幸存了下来。……可是我却怎么都找不到赵欢了。
    小六子发动了全部的人都出去找,却依旧下落不明。
    我害怕极了,如果赵欢……
    我几乎快要崩溃了。
    “妈妈,妹妹不会有事的。没有消息,说不定是好消息啊。”赵睿守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
    街道烧成一片火海,可是出去找的人,却都没有能带回赵欢。我一点一点地开始绝望了。
    整整一夜未眠,我的精神也在一点点的崩溃之中。
    天蒙蒙亮的时候,赵睿的一声“欢欢!”终于才使我恢复了一丝的神智。
    我抬起头看过去,小梅背着裹住一条破旧毯子的赵欢,慢慢向我们走过来。
    赵睿先我一步,飞快地跑了过去,小心地从小梅的背上接过了赵欢。
    小梅粗喘着气,靠在离我不远的墙边,看了赵欢一眼,又看向我。
    我激动地摸了摸赵欢的脸,她已经醒了过来,下一刻却又扑向我怀中哭了起来,“妈妈,我的腿疼。”
    我惊地去掀开她身上的毛毯,发现她的右腿从大腿到膝盖,被划出一道不浅的伤口。
    小六子从行囊中赶紧拿来了消毒和止血的药,为她清理过后,再用绷带包上,动作没有一分迟疑。
    自从重庆不断遭遇敌机轰炸以来,他的随带行囊里面,总是放了这些东西的。
    而我此刻,也深深地庆幸了他的这些准备。
    “谢谢你,小梅。”对于她找到赵欢并送她回来,我表示万分的感激,“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小姐受伤后坐在路边哭,开始我也没有发现她。但是看到她脖子上的平安符,我就有些迟疑,一问,才知道她和夫人您失散了。”小梅说话的时候,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我让赵睿拿了一些水递给她,她看了我一眼,接过后一口气将碗里的水喝完。
    “平安符?”我这才看到,赵欢贴身带在里面的黄色符纸和红色的挂绳露了出来。
    “这不是杨嫂求的吗?你怎么认识的呢?”
    “是我为小姐求的,还有您和少爷的,也都求了一份。”说后面的时候,小梅的声音有些低了下去。
    我看向杨嫂,她却是有些心虚的样子,“夫人,当初小梅来重庆,您给了钱让她安顿下来。小梅是对您心存感激,所以特地给您和少爷小姐求了平安符……”
    “我怎么没有看到?”
    “您的,我给您放在了梳妆盒里,少爷的,我给他放在了书桌里面……”
    杨嫂说的时候,深怕我责怪,所以很是犹豫。
    “算了,她也是好意。”我深深地看了杨嫂一眼,她这样的行为太过自我主张了。
    如果小梅求的……不是平安符呢?
    “人没事就好。大家休息一下,咱们一会儿就去防空洞那边躲躲,怕日本人还会有空袭。”
    对于这次的空袭,我心有余悸。
    房子在我们身后成为一片火海,而护卫我们的士兵,也死伤了好几个。
    此时,上面也得知了我们的现状,将我们送到了一处较为安全的地方。
    这次的搬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安全,可却也是暂时失去了自由。
    就这样,较为平顺地过了些日子,日军的空袭再没有对我们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可是,另一件事,让我一下子成了香饽饽。
    以前挂着少尉的军衔,却没有跟着部队参加实际作战,这样的情况在国军中并不是只有我一例。
    可是现如今,得知我会日语的消息,却是一纸调令,让我来到了重庆的军统情报机构。
    我不知道我的到来能做些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已经不能离开这里了。
    我的孩子们有专门的人去负责他们的安全,而我的任务……则是跟着眼前这二十几个懂日语的学生一起,来见这个从美国来的‘专家’。
    “也许你们并不知道现在要做些什么。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你们从事的工作,将会让整个重庆再也不会处在日本人飞机的轰炸之中……”他简单而又干练的话,让我似迷茫,又清晰起来。
    “……在空袭的前半个小时,我们截获了从重庆发给日军的电报……”
    “……但是要完整的破译电报,以后就要靠大家的共同协助来完成……”
    终于,我明白了此次来这里的目的。也很高兴我能够参与到这次破译日军情报的活动中来。
    由于我既精通英语又懂日语,所以上面特地请我前来协助这位美国来的情报破译专家亚德利先生。
    重庆是有名的雾都,所以戴将军分析,日军如果轰炸重庆,则需要非常晴朗的天气。
    而他们从武汉的空军基地起飞,前往重庆则需要八百多公里的距离。
    所以一定是重庆这边,潜伏进了日本人的特务。
    我们把截获到的电码,翻译成英文、数字、中文和日文等等。
    很快,亚德利发现,日军发出的密码电文里面,使用了日文字幕。
    而且,只用了四十八个日文字母里面的十个。
    所有的电文里,都有这十个字母的各种组合。
    凭直觉,亚德利猜想,这十个字母,是不是代表从零到九这十个数字呢?
    于是,他让我们整理出了八份电码。
    经过反复的对比分析,他推断出,在所有电报中出现的这十个字母,应该是气象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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