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玉兰知道她这是来看自己的笑话,但自打回来后陈元泰也没有去过景仁宫,让她心里很是惴惴不安,故而面对皇后不怀好意的询问,也没什么底气驳回去。
    “臣妾觉得尚好。”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若是如此,”皇后笑道,“那看来昭容去礼佛的心未免有些不诚了。”
    “我与皇上在佛前为四皇子祝祷了三日,这些天四皇子能吃能睡,眼见着是胖了不少。”皇后端茶盅,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可见这庇佑谁,不庇佑谁,佛祖心都是有数的。”
    乍一听见皇后的话,钱玉兰怔愣住了。
    她虽然在深宫里长大,但无论是她父亲的嫔妃还是她哥哥的嫔妃,都没有敢在她面前如此无礼的,故而宫女人的斗争她可算不上有什么经验。
    她想要反驳,却不知该怎么说,话未出口,眼圈先红了。
    “皇后娘娘掌管六宫,莫非闲话几句还要看昭容的脸色不成?”张鸳见钱玉兰有些失态,抓着机会便落井下石。
    皇后的面色也很是不虞。她冷眼瞧着钱玉兰,等她开口说话。
    “不是,”钱玉兰从未在人前受过这样的委屈,即便是使劲掐着指尖,眼泪还是滚落了下来,“皇后娘娘记挂四皇子的身体,是一派慈母心肠。可您的孩儿能得佛祖庇佑,臣妾的孩儿便不能吗?孩子还未出,男女不知,皇后娘娘又何必这样急着诅咒他?”
    “你,你放肆!”皇后听见“诅咒”二字,气得脸都白了。
    “你哪个耳朵听见我诅咒你的孩子了!幸好婕妤也在,不然我倒要遭你污蔑了!”
    张鸳也赶忙说道:“是啊,皇后娘娘一片好意问问你的身体,你非但不知感激,还要倒打一耙。看你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没想到内里竟这么糊涂不知所谓!”
    一番话把钱玉兰给刺醒了,她何必要留在这里给人作践,她什么时候沦落到了连张鸳都能嘲弄的地步了?
    钱玉兰擦干了眼泪,身道:“张鸳,我内里是何等样人,还轮不到你来说。”转头又对皇后道:“臣妾身子有些不适,怕惊动了胎气给娘娘带来不便,就先回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皇后气道。正要说她不许走,桂月在一旁轻轻地唤了一声“娘娘”,微微地摇了摇头。
    皇后醒过神来,恨恨地看了眼钱玉兰的肚子,像挥开眼前的苍蝇一样,说道:“赶紧走吧,你在这里出了事,我可不好跟皇上交待!”
    听见她说陈元泰,钱玉兰心一酸,若真有什么差池,也不知皇上还护她不护?
    钱玉兰出了坤宁宫正殿,迎面走来一个提着药箱的太医。
    那人见有妃嫔出来,连忙避在一旁,眼睛飞快地在钱玉兰脸上掠过,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忍不住惊叹,没想到陈元泰的后宫竟然有如此绝色!
    殿内宫人禀报过高阳高太医来了,皇后兀自有些愤愤不平:“……除了那一张脸,她还有什么?都是皇上往日把她宠得没边,现在有了孩子,连在我面前也敢拿大来!”
    高阳低头进殿,原来出去那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钱昭容,景仁宫终于同坤宁宫有了正面冲突……
    皇后看见他进来,连忙问道:“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高阳飞快地看了张鸳一眼,皇后还没反应过来,反倒是张鸳身笑道:“臣妾就不耽误娘娘请脉了,明日再来给娘娘问安。”
    皇后也知道这个女人鬼精鬼精的,不敢把她当自己人,便点点头让她走了。
    “启禀娘娘,”高阳见无关的人都走了,这才开口道,“皇上与礼部争执的不是地宫棺椁的朝向和装饰,而是布局。”
    “地宫里还能怎么布局?周礼里不是都讲得很明白么?”皇后听得有些迷茫。
    “地宫内置几室,棺椁几层,都是有定数的。但里头合葬几人,却是根据具体情况来定的。”
    皇后的秀眉紧紧地蹙了来,她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还说了里头要合葬三五个人不成?”
    “正是。”高阳心里对这个傻乎乎的皇后生出来一丝同情,若不是她肚皮争气,生了个聪慧的太子,这皇陵地宫里有没有她的位置倒难说了!
    “你好好把话黑给我说清楚!别吞吞吐吐,问一句才说一句!”皇后焦躁来,忍不住冲高阳发了火。
    高阳不慌不忙地答道:“是。皇上吩咐礼部主持皇陵修建的人,说地宫里要留停放三个棺椁的位置。”
    他抬眼皮看了眼皇后,见她依旧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心颇为鄙夷。
    若想这么管天管地的摆着皇后的款儿,总该有几分像样的手段和心机。如若不然,倒不如谨守着本分,做个安静的皇后,倒是还有可能赢得陈元泰几分敬重。
    “因皇上先建皇陵时说过了,元后的棺椁在西安已入土为安十数年,不宜再惊动,所以就留在皇家祖陵,也好陪伴列祖列宗。”
    历朝历代,与皇帝合葬之人一般是两个,结发妻子与继任皇帝的生母。若首任皇后即为嗣皇帝的生母,那地宫里便只有一帝一后。其余后封的皇后以及生前极得圣宠的妃嫔也鲜少有合葬地宫的殊荣。
    依照陈元泰的情况,能与他合葬的便只有安平公主的生母元后周氏,以及太子的生母继后邓氏。
    既然元后的棺椁不需要迁到京城皇陵来,那地宫另外预留的位置是给谁的?
    皇后终于想通了其的关窍,大惊失色地问道:“难道皇上想废立太子?”
    她作为皇后,里面自然有一个位置是她的,那另外一个就是后来皇帝的生母……
    “豫王那个德性,把江山交给他,他抗得来么?”皇后越想越怒,“还是说皇上想立钱玉兰肚子里面那个?”
    “且不说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即便是男胎,就一定是个用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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