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生气归生气,事情并不会因为生气就结束。
    贾环现在摆明了就是要压着准格尔签了自己那边的条陈,而且一战而下巴尔库勒,让双方都开始清醒了。
    之前准格尔那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因为新唐不知道自己的状况,自己这边前来和谈,未尝就没有拖延时间的意思。
    即便贾环说要去打巴尔库勒,他没没有完全相信。他更愿意相信的是“城下之盟”,贾环意图以兵临城下的姿态来逼迫自己这边就范。
    可贾环真的打了,不到一天就拿下了这座不小的城镇,现在就连他范承运都不得不承认,以后的谈判会更加困难了,一切都在朝着贾环的主导方向进行。
    “得赶快给大汗送信了……”范承运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准格尔人都是默然,他们都没有想到在己方主动求和的状况下,贾环还会逼迫黄凤阁进兵。
    一座巴尔库勒的价值,肯定无法与天山以南地区相提并论,可比十万两黄金,那就高上许多了——关键是拆穿了准格尔人纸老虎的面孔。
    胡格鲁也摇了摇头,有些悲观了。
    “现在汉人肯定在想着下一座城池。”
    范承运也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想这个事情,换做是他,也要趁热打铁。
    可下面要怎么谈?他心里没有底了。
    天山以南,也就是南疆地区,虽然有着大片的沙漠戈壁,但也有着许多的绿洲,更有大片的草场,是不可能放弃的。
    可贾环的话犹在耳边,不给便要自取。
    如果真的不给,贾环极有可能依仗着钦差的名头,让黄凤阁接着往下打,等到他们想到办法拿到火枪或者把贾环构陷下去,那贾环说不定已经拿下了好几座城池——这些城池能不能再要回来都是两说。
    往好了看,这是靠近自己一方,将来攻取方便;往坏了看,那还是靠近自己一方,方便将来汉人再来打自己。
    范承运已经不敢往好的地方想,时事不遂人愿才是常发。
    这个时候贾环正捏着下班站在地图前面,对秦凌风和孟实说道:“下一个你们说打哪个好?”
    许颙站在一旁,也不在说话,他也没有想到胜利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再瞧瞧贾环,仿佛已经自说自话完毕,开始趴着写奏折了。
    这是西北的大事,一定要报知朝廷。
    许颙也回去写折子了,想了又想,决定等等再参贾环。
    写完折子的贾环心情甚好,吹了吹墨迹,便去找黄凤阁饮酒去了。
    黄凤阁也写了折子,正让沈知来寻贾环,那么大的胜仗,他得设宴款待一下。
    沈知喜滋滋地往贾环的院子去,没想到半路就遇到了。
    “钦差大人!”沈知朝贾环先作揖行礼。
    贾环笑道:“本官可是要去找黄大将军饮酒了!上次的烤全羊不错,本官找的厨子就做不出来那个味,这次还得要。”
    沈知也笑道:“那学生现在就去准备。”
    “去吧!”贾环乐呵呵地说道。
    到了黄凤阁的院子中,贾环瞅着院中的葡萄,有些遗憾:“还得一段时间才能成熟,可惜,可惜。”
    黄凤阁大笑,拉着贾环进了屋子。
    “外面日头晒,莫要中了暑气。”沾了贾环的光,他又打下了一座城,而且这胜利来的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现在他对贾环更加客气了。
    “本将也去请许大人了,晚些时候,咱们一起小饮一下。”
    席间,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好,包括许颙。
    他是看不上贾环的行径不假,但也知道手里的筹码也大,谈判就越好进行。
    喝了几杯之后,相陪的孟实就问道:“学生斗胆,敢问钦差大人下面要怎么谈了?”
    贾环把酒喝掉,悠悠地说道:“让他们歇上一晚,睡个安稳觉,明儿一早,孟实你就去催一催,到底还谈不谈,让他们给个准话。”
    黄凤阁问道:“钦差大人还是之前那般谈法么?”
    贾环说道:“那是自然。”
    索要南疆地区是狮子大开口不假,贾环其实也没指望真的能谈下来,但准格尔人实在太不上道了,得给他们好好上一课才行。
    许颙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喝酒。
    他心中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现在已经连下两城了,如果还是按照之前的思路来,他也觉得有些不妥。
    奏折之中,他还是提了一下,贾环在对准格尔的态度,“略有不妥”。
    贾环却似丝毫不觉,频频举杯。
    痛饮一番,回去之后贾环便呼呼大睡。
    黄凤阁在想着许颙到来之前贾环说的话。
    “巴尔库勒是不可能去守的。分兵乃是大忌,这个不用本官说想必大将军也知道,趁早把那边的人和物以及牲畜都带回来才是正经。”
    “那对于巴尔库勒,贾大人有何打算?”
    “在罗布怎么做,在巴尔库勒就怎么做。”
    冷冰冰的一句话从贾环的嘴里吐了出来,这让黄凤阁颇为意外,但转念一想,又不奇怪了。
    贾环对于土地城池,有时候看得并不重,他只看最后的结果。
    还在乱想之际,贾环的声音又响起了:“这两天,黄大将军再想想,下一步该打哪里了。”
    还打?
    黄凤阁只是自己偷偷琢磨了一下而已,没想到贾环还真在想了。
    但这个时候许颙进来, 贾环便闭口不言了。
    现在,黄凤阁就睁着眼睛躺着,贾环明显不想让自己就这么闲着了,那下一个去哪里呢?
    忽然黄凤阁在黑暗中猛然坐起,惊出一身冷汗,这小子还真敢想!
    黄凤阁坐起的声音有些大,外面有守卫的将士轻声问道:“大将军,可有吩咐?”
    “无事!”
    重新躺好之后,黄凤阁也开始琢磨打吐鲁番的事情了。
    可现在是夏天,吐鲁番可是极热,说是火焰山都不为过,将士们到了那边,估计也要烤成人干了。
    可若是不去,那就白白失去了这个好机会——这是逼葛尔图签订城下之盟的好机会。
    但黄凤阁又无声地笑了,葛尔图别的本事没有,逃命的功夫绝对一流,他绝对会在自己的大军打下城池之前逃走。
    翻了个身,黄凤阁沉沉睡去。
    东南,台湾府。
    唐军大破葛尔图的消息也传到了这边,这让荷兰人很是有些担忧。
    “看来是要朝咱们动手了!”为首的罗德维格斯脸色很是有些不好,现在唐军的水师肉眼可见地变强,最近两年,在沿海对海盗的打击越发严厉了。
    一旦对上,他们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虽然也是正规军,但他们接受的训练并不比海盗强哪儿去,只是当年趁着明末乱局,占了这个地方而已。
    屋子里的人都不愿意去想这个事情,但又不能不去想。
    这可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力量,作为一家股份有限公司,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是逆天了。
    “要不,咱们先试着转移一些钱财吧。”
    说话的是德容,他的话让屋子里的人都频频点头。
    可罗德维格斯马上就打消了他的念头:“太难了!唐军的水师整日里在海上巡逻,恐怕就等着咱们上钩呢!”
    红头发的德布里克说道:“总不能就这么等着了!依我看,赶紧试探一下。”
    另一个金发的帕特里克缓缓摇头,然后说道:“或者,咱们可以尝试把财物运到日本!”
    几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没错,唐军是在堵着他们不假,但是他们却可以选择绕路。
    罗德维格斯打消了他们的念头:“不要想了。日本?哼哼,还不如大唐呢。”那边对于走私的打击更为严厉,而且,现在天主教在日本的日子很不好过,许多教徒都被吊在粪坑上熏死了。
    “买通几个阿拉伯货商,咱们就开始吧。悄悄地做。”
    朝廷中,很快也知道了西北的状况。
    竟然又打赢了!
    现在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贾环就是在逼着准格尔签订城下之盟。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准格尔竟然不经打了。
    “一日而下巴尔库勒!”咸靖皇帝念叨着这句话,忽然问了旁边的何奎:“朕记得,打哈密的时候,可是三天三夜!”
    何奎躬身回道:“皇上记得半点不差。可见那准格尔人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他的心情也是极好,皇上心情一好,他就能松快一些了,况且他也是汉人,虽然是个太监,但也有着天然的感情。
    看着眼前的三份折子,咸靖皇帝决定先看贾环的。
    “……臣在西北,战战兢兢,唯恐有负圣上之托,百姓之望。此次携大胜之余威,定要准格尔再不敢正视东南……”
    然后又看了黄凤阁的,同样也是对西北的局面有着强烈的信心。
    最后才看了许颙的,虽然同样有着信心,但却表达了对局势的担忧。许颙在折子里明确说明了,担忧准格尔人对西北的报复,想尽快促成和谈的想法。
    只是这都是空话,许颙并没有给出自己的具体意见,咸靖皇帝就是想参考一下,都没办法。
    和谈么?
    咸靖皇帝忽然来了兴致,既然贾环和黄凤阁都有信心,那是不是不谈也没关系?
    “何奎,把这三份折子都送到内阁,几位阁臣先看了,让他们明发六部。”
    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咸靖皇帝想听听下面人的想法。
    何奎答应了一声,就带着小太监去办了。
    可进了内阁,却看到气氛并不怎么好。
    “几位阁老……”
    何奎的话还没说完,张庭瞻就说道:“正好何公公来了,咱们一起去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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