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过后,大军加快了撤退。船队开始帆桨并用,岸上的骑兵还负责拉纤,将每天的速度提高到了三百里。
    连续行军了大概十日,回到了坨坨河和小金川江交汇的河湾,这里的营盘竟然完好无损。河湾处的老营,此时已经成了一个繁华的城镇。数以千计的商人在这里安营,数以百计的船只在这里停靠。
    岭南王大军开拔后,竟然没有放弃这里。
    重新回到这里后,岭南王下令修整,连续十天相当于急行军的速度,让全军都很疲惫了。
    商贾聚集在军营,岭南王竟然对他们很客气,不但不驱赶他们,反而设宴招待他们。
    这些就是所谓的南商商帮,岭南王的钱袋子。
    刘知易也蹭了一顿宴席,这些天,天天吃干粮,实在是馋了,一请就到。
    跟师姐一桌,方戎女赌气一样的狂吃海塞。
    得知方先生去了血蠡氏的首蠡城之后,方戎女就准备去找人。可是首蠡城距离九蠡城千里之遥,沿途都是蠡部势力范围,老王爷不许她去,再三承诺,会给蠡部试压,让蠡部帮忙。可方戎女根本不听,最后王爷发怒,将她关了禁闭,强行带回了坨坨河大营。
    同桌的还有几个军官,兴奋的聊着。
    “以后坨坨河就是我们跟南蛮的边界了,此次王爷拓地千里,这个大功,该怎么赏?”
    “还能怎么赏,无非是进爵罢了。郡王变成亲王!”
    “嘿。大伙说说,会不会变成藩王?”
    “胡扯,大夏朝可没有藩王。”
    “谁说没有,边郡节度使不是藩王?”
    “那算个屁的藩王,边郡可不是封地。哪个节度使敢跟王爷比?”
    “你这么说,倒也对。没有一个节度使有自家封地,可咱家王爷有。”
    “要这么说,咱家王爷早就是藩王了!”
    有王爵,有封地,这就是藩王。只是岭南王的封地是一条河沟,两岸没有值得开垦的土地,所以才没被看做藩王,但从形式上,他还真的就是藩王。
    至于中原八郡,那是诸侯,比藩王还要独立。理论上,他们跟大夏王朝是同盟,不是臣属。八郡的先祖,跟夏武帝是结拜兄弟,而不是君臣。只是后来大夏一家独大,各家开始自认臣属,上表都用臣子之言。但各家境内,无论是法律还是制度,都跟大夏不同。
    而藩王,名义上是朝廷的封臣,虽然在封地内权力极大。可许多制度跟朝廷一致,甚至连王相这样的高官,都得朝廷派遣。藩王只是在封地内,作为最高领袖,可以委任大多数官员,建立自己的军队罢了。
    节度使比藩王又下一层,只是朝廷派到边郡的最高军政官员,不过为了鼓励节度使的积极性,边郡节度使可以世袭。可是下属官员,都是朝廷委派,节度使可以推荐,但无权任命。节度使管辖的军队,也不是他的私军,名义上是朝廷边郡,由户部统一发放军资。节度使唯一的好处是,比正常郡县权力更大,军政一体,即管军也管民,而且边郡财政不用上缴朝廷,朝廷反而要划拨财物贴补边郡。
    “可不是嘛。你说朝廷这次会不会给王爷增加藩地,把新扩之地,封给王爷?”
    “哼。朝廷会这么大方!我看呐,最多在这里再设一个边郡,加封一个节度使。”
    说完,军官们开始沉默,心思动了起来。
    加封新的节度使啊,会是谁呢?桌上坐着的,可都是岭南王的心腹大将,谁都有机会,互相都是对手。
    一会儿一些有头有脸的豪商前来敬酒,气氛才重新热闹起来,大家推杯换盏,好像又成了兄弟。
    大军在河湾大营修整,其他营地也没有闲着。刘知易沿着坨坨河去了其他几座营寨,甚至去了山上的山寨。都留有军队驻守,人数不多,多的千人,少的只有数百。
    大军进攻九蠡城这段时间,留守后方的这些军队,换成了辎重兵。他们除了押送物资,看守物资之外,竟然在军营周边开垦了不少田地,种上了蔬菜、粮食。
    一问才知道,这是王爷下令进行的屯田,不过王爷很大方,告诉士兵,田地产出,尽归士兵所有。
    岭南王竟然动用军队开荒,相信驻扎十三关的那三十万大军,恐怕也做着类似的事情。
    除了屯田,这些辎重部队,跟坨坨波城的南蛮交易更加频繁,城下原本被南蛮毁掉的水寨,重新修复,成了一个繁荣的集市。从坨坨河上游来的南蛮,带着大量山货来这里贸易。
    士兵开拓,商人接手,集市贸易做的很热闹。商人还沿着河流,跋涉到了上游,当初岭南王曾经派遣使者,前往上游一带的部落探查。此时商人跟着使者的脚步,开始进入那些部落领地。这些部落已经知道岭南王大军打败了强大的蠡部,对这些商人不敢黑吃黑,只能进行贸易。坨坨部族,有十几个氏族,一半在坨坨山脉中,这座山脉,经过岭南王探查,属于莽山余脉,跟广袤的莽山相连,没人知道里面还有多少蛮族生存;坨坨河,源自莽山,是一条长达千里的河流,河流蜿蜒曲折,水量充沛,小船可以通行大半区域。通航条件很好,有巨大的贸易潜力。
    因此坨坨河一带的贸易,已经在商人的开拓下,开始出现繁荣的势头。
    这也是为什么大军刚回到坨坨河口,会有上千商人在那里聚集,他们是闻到味了,抢着来分第一杯羹。
    刘知易来这里,也是做贸易的。军队经过连续行军,许多士兵出现了疾病,这也是岭南王下令修整的原因,否则护送着南蛮王女,他恨不能飞回夏京。
    治疗疫病,没有特效药,就只能依靠隔离等手段,阻断疫病传播,让病人靠免疫力撑过去。但刘知易从《南国医典》上看到,南蛮人其实是有特效药的,他们生活在热带,常年与这些热带疫病为伍,发现治疗疫病的特效药很正常。
    所以刘知易希望能买到一些药,结果发现集市上根本没有卖药的。
    南荒医学水平相对落后,经济更加落后,医疗在这里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市场化。所以药物从来不是商品,而是巫师手里掌握的宝贝。
    在集市上没有找到药材后,刘知易才上了山。坨坨波城,此时已经完全开放。跟岭南王大军的贸易,让坨坨波人发了一笔财,他们此时已经成了自发的亲岭南王势力,至于南蛮女王,谁认识谁啊!坨坨部落本就是一个边缘部落,被蠡部征服,摄于强权,心里始终不服。她们跟沿着小金川江南下的蠡部不同,他们是南荒中的土著,自古就居住在坨坨山、坨坨河一带,根本不信仰巫神。谁大,他们服谁,仅此而已。
    刘知易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坨坨波人长老之子,这家伙叫坨坨波罗罗。坨坨是族命,他们这个部落都叫坨坨部,波是氏族名,他们是坨坨部的波氏,罗罗才是少年的名字。刘知易省略直接叫他菠萝。
    波氏首领很鸡贼,当初岭南王要他一个儿子做人质,结果他把菠萝送到军营,实际上,菠萝根本不是氏族继承人,波氏首领有十几个儿子,菠萝只是其中一个,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幼子,属于没人疼的那一个,而且他母亲早死,在氏族中没有依靠,从小就过得很不舒坦,胆子很小。
    刘知易带着他即做翻译,也做桥梁。
    “菠萝。待会见了巫师,好好说话。”
    刘知易交代着。
    他是来求药的,不能耍威风。而菠萝在岭南王的军营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有些嚣张了。常常以波氏继承人的身份宣扬。
    他说的倒不是假话,岭南王默许他那么说,甚至可能是有意让他那么说的。波氏首领自以为聪明,岭南王也不是傻子。他送来一个他以为不可能继承氏族的少年给岭南王,岭南王直接将错就错,就说这是波氏继承人。将来继承波氏首领的人是谁,可不是波氏首领自己说了算的。岭南王大军一到,谁敢不让菠萝继位。
    所以岭南王是直接把菠萝当成波氏未来的首领培养的,菠萝虽然胆小,但很聪明,岭南王派翻译教他中原话,他一个来月就学的七七八八,能简单跟人对话了。
    “放心吧刘医官。”
    菠萝笑容可掬。他在士兵面前装大尾巴狼,在有地位的人面前,一直很低调。
    回到菠萝熟悉的城池,他轻车熟路的将刘知易带到巫师的宅子,是一座石头垒砌的圆顶形建筑,看着就像一个坟包。不过当地人叫这种建筑为洞,是巫师专用的房子。来源可能是对山洞的模仿。
    进入巫师洞,里面光线暗淡,各种气味杂陈,充满神秘感。
    一个老媪穿着兽皮,端着破碗,正在调制药物。
    听说刘知易的来意之后,嘴里念诵了一段咒语。
    “巫师说。坨坨山神愿意救助帮坨坨人赶走蠡部恶魔的中原朋友,赐下神药。”
    最后菠萝翻译着。
    接着看到巫师指挥几个奴隶帮忙拿出一些干草树皮。
    正是医典中记录的几种治疗热带疫病的主要草药。
    刘知易留下一些礼物,拜托巫师帮忙求更多的神药。
    只要这个坨坨氏的巫师感觉能从中收到好处,加入交换的行列,草药会很快成为大宗商品。南荒广袤的山川森林,是草药的巨大宝库,通过贸易,会持续造福南荒和中原百姓。
    带着草药回去,很快隔离中的几百个战士被治好,拉稀等症状消失。
    岭南王大军继续开拔。之后的路程顺利了很多,因为沿途都有岭南王当初修建的大营,都有辎重兵维持,物资容易得到,每天都能休息。
    沿途商贾络绎不绝,其中一些实力雄厚的,路遇岭南王的大军,还会送上酒肉劳军,并且求见岭南王。
    刘知易跟方戎女一起,见到了许多豪商,收到了许多礼物,方戎女乐此不疲,不是她贪图富商的礼物,而是经过刘知易提醒,她开始亮出岭南王高徒的身份,拜托这些商人帮他寻找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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