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长大的巨龟,天敌渐渐变少,偶尔它敢探出头看看水面外的世界,这个世界依然凶险,但已经对它不构成威胁了。
    它终于长大,长大到跟它从未见过面的父母一样的年纪,身体内的本能觉醒,每到一个时节,它都渴望爬上水岸。
    可当它第一次鼓起勇气爬到岸边的时候,看到岸上徘徊的野狗、刺猬,天上飞的各种鸟雀,它却步了,又返回了水中。
    它的同伴到了这个时节,总能战胜本能的恐惧,义无反顾的爬到沙滩上,产下一颗颗白卵。
    它对产卵也越来越渴望,终于有一次,它无法抗拒本能中赋予它的使命,跟着同伴一起爬上了沙地,刨开了沙坑。就当它要兴奋的产下它自己的卵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野狗在刨开沙坑,将卵拖出来吃掉,看到鸟儿拖着残破的卵,将其中还没长成的小龟残忍的吃掉。
    这一刻恐惧再次回来,它拼命的爬回了水中,从此它再也没有上岸,每年它都看着其他同伴上岸产卵,它却没有半点想去的感觉。它突然意识到,它跟其他同伴是不一样的,它战胜了某种本能。
    巨龟在水泽中生长了无数岁月,山川地理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一开始附近的山还没有那么高,附近的水还很深。后来山不断隆起,水不断变浅,他四处寻找着更深的水泽,终于来到了一片湖泊。
    无数岁月中,巨龟看到了无数生灵,其中也包括人。这些人一开始拿着棍棒防备着猛兽,后来他们拿着弓箭追逐着猛兽,再后来再也没有猛兽敢接近他们,他们远离了猛兽。
    无数岁月中,它还吃过许多东西。有许多让它印象深刻,却吃过一次后再也没有找到过。它吃过碧翠的水草,吃过比大鱼还大的虾米,吃过蚌壳里的珍珠,吃过死去水蛇头上的尖角。
    它记得这些东西,很美味,它记得这些东西,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它就懂得了记忆和回忆。
    吃不到那些好东西,巨龟开始对其他食物失去兴趣,它开始不吃不喝,它发现他不需要吃喝了。
    它的身体可以从月光中吸收力量,可以从深水中吸收力量,于是它不需要去追逐那些索然无味的大鱼小鱼虾米了,它懒得动,趴在湖底陷入了沉睡。
    突然有一天,剧痛传来,他的背上不知道被谁弄伤。巨龟十分惊恐,惊恐到不敢动。过了一年又一年,它半睡半醒,始终不得安生,背上的伤一直很疼,而且让它烦躁,让它虚弱。可它不敢动,伤口处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它感觉仿佛有山脉压在它身上。终于有一日,它感觉到同类的气息,很亲切,它彻底醒了,向同伴发出求救。
    最后竟然上两个人类救了它,它迷迷糊糊不懂为什么两个人类身上,散发着跟它一样的气息。
    可惜这两个人类太弱了,他们还站在让人恐怖的岸上,巨龟分出了两道力量给他们。巨龟记得,这两道力量,大概是它上次吃掉一只大蛇的长角后,慢慢积累起来的。那时候,岸边的人还穿着兽皮,现在他们穿着奇怪的衣服。
    刘知易睁开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巨龟的记忆太杂乱,太漫长。巨龟不懂得年月,刘知易却懂得。
    他惊愕莫名,巨龟赐予他的,竟然是一道人类从茹毛饮血时期到如今的封建王朝时期,这漫长时间里积累起来的一道妖气。
    换句话说,他现在身负万年妖力,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老妖了!
    不由扭头看向另一个老妖,楚儿早就醒了,面色红润,笑意盈盈,似乎又换了一个人格。
    “刘公子醒了?郡主说我们要出发了,等去了东郡,然后坐船回夏京!”
    刘知易瞥了她一眼:“郡主说的话你也信?”
    楚儿纳闷:“郡主总要回家啊!”
    刘知易道:“这种人,还在乎家?”
    “你给我说清楚,我这种人怎么了,怎么就不在乎家了?”
    郡主冰冷的口气从门外传进来。
    刘知易马上改口:“是说郡主这种大人物,心怀天下,四海为家!”
    郡主闷哼一声:“醒了就赶紧收拾,就等你一个人了。”
    上了一艘飞箭船,刘知易丝毫没有改变他的想法,这么急着走,肯定是去东郡施行大计划,怎么可能急着回家。
    希望去了东郡,可以安生一点,不要像这次这么波折。
    刘知易的期待很快就落空了,郡主在船舱中,拍着自己的玉匣,玉匣中有几样物品。一个小玉瓶,一个犀角扳指,一个墨滴坠子。
    正是从毒秀才、不留手和绣夫人身上搜出来的版图碎片。
    “不够。你不是从巨龟身上又得了一块大的吗?”
    刘知易破不情愿的从怀里又掏出一块碎片,这块碎片铜钱大小,外形也像个铜钱,外轮廓近似圆形,中间还有一个近似方形的孔。
    刘知易像弹一枚硬币一样,将残片弹进玉匣,郡主马上合上玉匣。
    这玉匣也不是普通物品,刘知易发现,那些碎片放进玉匣之后,仿佛受到某种干扰,互相之间不再产生作用力,而是凝聚在一起,对外释放一个力量。四块残片在其中,释放出相当明显的气息。
    刘知易清楚,郡主打算钓鱼,钓出不留手这种持有版图残片的大鱼。
    飞箭船速度极快,半日时间,就穿过了莽东大泽。
    莽东大泽号称万里大泽,万里只是往南延伸的纵深。沿着金川江的宽度只有三千里,东部边缘被一道道低矮丘陵阻断。
    刘知易看着金川江南岸的连绵丘陵上,立着许多营寨,该是岭南东郡防备水匪的军营。
    相比南岸的丘陵地形,北岸则一片坦途。
    从郡主口中得知,南岸的丘陵地带一直延伸到大海,算是海岸山脉的残余。海岸山脉往南延伸不知道多少里,是一座未知的山脉。
    从大泽县迁移过来的百姓,就在丘陵和金川江之间垦荒。这一片地方,面积十分广大,从大泽边算起,东西足足四五千里,南北也有三千里,不输给一个大郡的土地。可丘陵之间,开垦难度很大,所以大泽县移民生计艰难。
    将大泽县百姓迁到丘陵地带后,岭南东郡节度使,将这一片丘陵地带从海田县划出,北岸的海田县该做北田县,南边这一大片丘陵地带,则改做南田县。
    北田县人口两百万,虽然也算不得什么大县,但跟南田县相比,可谓地大人丰了。因为南田县只有五十万人口,且因为某些原因,一直女多年少,南田县这些年,女子持续外嫁,导致南田县人口持续外流,十分凋敝。
    刘知易不由叹道:“被分到这个地方做官,还真的得罪了大人物啊!”
    刘知易不由感慨,因为他有一个在岭南做县令的朋友,那个朋友因为汴媪案,得罪了背会的金吾卫,结果分到了岭南,就在南田县做县令。
    “刘公子上打算会一会老朋友了?”
    金川郡主问道。
    刘知易点头:“好容易来了,自然该拜访一下。我跟怜月一起去,郡主有没有雅兴?”
    郡主想了想:“也好。我暂时不宜现身,就去一趟南田县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船速太快,意外追不上,这一路平安到了岭东郡地界。金川郡主可能还没做好跟节度使见面的准备,所以打算现在南田县落脚。
    “就在这里靠岸吧。你们的身份不宜出现在东郡,早些返航。”
    来到东郡边缘的码头,郡主下令,让水匪们返航。
    众人弃船登岸,现在镇上落脚。
    小镇叫临泽镇,名字应该来源于莽东大泽,隔着一道丘陵,那边就是大泽。这里也是海田县跟大泽县以前的交界,大泽县的存在,让这座边界小镇曾经繁华过,大泽县搬迁之后,小镇就衰落了,因为大宗贸易的商船,并不会停靠这种小镇,况且东西郡之间的大宗贸易,也日渐衰微。
    由于小镇破败,几人在镇上等了许久,竟然找不到一艘船。最后决定走陆路,刘知易在牲口市场上,买了五头能用的驴。一人一头,还有一头拖着行李。
    走陆路,少不了抛头露面,为防止惹来麻烦,刘知易特意将长剑亮出来,仗剑骑驴,颇有一方风骨,可惜不会倒骑驴,不然能冒充一下张果老。
    当天就出发,南田县荒芜,走了半日竟然都没赶到下一座村镇。只能露宿荒郊野外,在一处山坡上,借着几棵荒野中的杂树,围成一圈,被天席地。
    深夜,被楚儿叫醒。
    “公子,有人来了!”
    楚儿很警觉。
    刘知易看去,来人还有至少七八里,一共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拉着一辆独轮车,女的帮忙推车,车上放着一个麻袋。
    深更半夜赶路?
    让人怀疑。
    最后他们停在山坡下,男的开始挖坑,女的在一旁来回观望。身上还披麻戴孝,这是出殡?
    鬼鬼祟祟的出殡,必有蹊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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