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儿子喋喋不休的说着这个花魁,那个千金,还有小师姐,一边是妻子一脸骄傲的模样,仿佛对儿子的本事十分满意,一边是他这个想纳妾而不可得的可怜人。
    人间不值得啊!
    这时候婢女大莲慌张的跑进来,喊着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要找二少爷。
    这一喊把刘知易都喊紧张了,他可是有仇家的,这几日在家,都不敢让老爹出门,帮他推了所有公务,现在有人打上门了,第一反应就是紧张,第二反应是疑惑。
    真是杀手,不会走大门的。
    “谁找我?把话说明白。”
    跟另一个心思玲珑的丫头春桃相比,大莲粗苯很多,一直是一个受欺负的老实人。
    大莲道:“是一个女人。长得可漂亮了,比春桃都好看。”
    这一句话,就把在桌旁伺候的春桃得罪了,气呼呼的就要出去瞅一瞅。
    结果刚到门口,马上低头走了回来。
    “少爷。真是找你的。”
    刘知易早就到了门边,全身戒备,以防万一。
    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女子,让春桃自惭形秽。
    “玉扣?”
    刘知易纳闷道。玉扣的模样依然很美,可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关键是:“你不是死了吗?”
    刘知易倒吸一口气,镜破人亡,她的护身宝镜都碎成了碎片,刘知易手里还有方寸大小的一块,现在人却站在他屋前,活见鬼了。
    玉扣俏皮道:“是死了,可我又活了!”
    俏皮的语气,顿时缓解了氛围。
    刘大刀见这女人,不由得紧张,不是面对猛兽那种紧张,而是一个男人,看见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美人时那种紧张。
    忙问儿子:“这是你朋友?”
    刘知易点头:“她是怡红院的花魁玉扣姑娘。”
    刘大刀的脸瞬间红透,这臭小子,花魁都找上门了,一想到他在花魁前的不自然,顿时羞愤无比。
    闷哼一声:“既然是你的朋友,你就招呼吧。老子还有事!”
    饭也不吃了,跑去了练功场操练后辈去了。
    刘知易请玉扣客厅说话,母亲半个身体藏在们会,偷偷打量,还真是漂亮啊,岂止是比春桃漂亮,简直云泥之别。我儿子就是有本事!
    到了书房,玉扣这里打量一下,那里打量一下。
    “啧啧。这就是太学大才子的书房啊?平平无奇嘛!”
    一个小书房,在西厢房旁的耳房中。刘知易进太学前,刘家都是小门小户,他的书房当然很朴素。
    刘知易怼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玉扣收起轻浮之色,一言不合就出口成章,这谁受得了。
    “好了。说正事。敢不敢跟我劫法场?”
    刘知易神色怪异,问道:“是救你那几个侍女?”
    玉扣道:“没错。不过不是侍女,是侍者,我跟她们是姐妹。”
    刘知易神色更加怪异:“就我跟你两个人去?”
    玉扣点点头:“还能有谁!”
    刘知易瞅着玉扣,像瞅一个傻子。
    玉扣疑惑:“你这什么眼神?”
    刘知易叹道:“是谁给你的自信,认为我会为你去死?”
    两人交情平平,有没有血缘关系,为了她去跟摩尼教那样的疯子组织玩命,傻了吧!
    玉扣脸上有些挂不住。相比别人,她莫名对刘知易有一种信赖感,要救几个姐妹,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刘知易,连跟她同生共死一场的谢玄都没考虑。结果刘知易直接打击了她,让她羞刀难入鞘,一时气难平。
    冷笑一声:“那做笔交易如何?”
    刘知易一点兴趣都没有:“千金难买我的命,你找别人做交易去吧。想必摩尼教圣女,什么样的价钱都出得起。”
    玉扣皱眉:“你的价钱我难道出不起?”
    刘知易打量着玉扣,砸着嘴摇头:“你出不起。”
    玉扣长叹一声,怅然若失,苦笑道:“确实买不起刘公子了。这副光明圣女的残躯,已经难入刘公子法眼了!”
    说着将头上的发簪等物摘掉,一头长发倾泻下来。
    刘知易心中腹诽,你什么时候入过我的眼?突然愣住了,因为他看到那一头青丝,垂下来之后,竟然由青转白,变成了纯白之色。
    白发魔女!
    一个杂念闪过。
    刘知易忙问:“这是怎么了?”
    玉扣一边继续忙碌,一边说道:“一时大意,死了一次!”
    死了,一次?
    刘知易闪过疑惑,又看到玉扣在脸上抹了几下,美艳无比的容颜竟然变得苍老,时光在她脸上快速流逝,很快从一个二八年华的绝美女子,变成了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妇人,脸上的青春气息收敛,负责黯淡无光。
    刘知易感觉到她身上的生机衰败,伸手示意。
    玉扣将手腕伸出来,刘知易帮她把脉,眉头深皱。
    玉扣浑不在意问道:“怎样,我还能活几天?”
    她心知肚明,尹二先生帮她治疗过,尹二先生的医术绝对比刘知易更高。
    刘知易叹道:“长则半年,断则旬月。”
    玉扣容颜老去,可没想到内脏更加衰竭,五脏都在衰竭,似乎随时都会死去,说能活半年,都是安慰她了。
    刘知易叹道:“你到底怎么了?即便受伤,也不该衰竭至此。”
    玉扣器官衰竭的脉象,并不像受伤导致,反而像是自然衰老。
    玉扣道:“身负所托,用了一些禁术。你真想知道,我发生了什么?”
    刘知易点点头。
    玉扣道:“将死之人,能得公子挂念,不枉此生了。可惜我这圣女之躯,两次生灭,竟然都无缘侍奉公子一次,人生大憾!”
    刘知易满脑子黑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调笑。”
    玉扣苦笑:“俗话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这时候公子还不信我吗?”
    刘知易沉默,有些摸不准。
    玉扣道:“有必要跟公子交代一下。此次去南荒,一路挫折。未曾与公子见面,却一路相随。直到九蠡城……”
    玉扣将她如何一路跟随大军开拔到九蠡城,如何遇到一个神女,如何接受神女托付将一块版图碎片送到刘知易手中,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最后叹道:“其实我早该死了,强撑一口气,是因为身负所托,不敢死。”
    说完拿出一片青翠的绿叶,交给刘知易。
    刘知易接过绿叶,能感受到其中强烈的力量,充满了勃勃生机,倒是跟他身体内的巨龟万年生命精华颇为相似。
    十分疑惑:“一个神秘的神女,为何要将这片叶子送到我手里?”
    玉扣摇头:“贱妾不知。东西既已送到,完成所托,贱妾死也瞑目了。公子保重!”
    说完玉扣躬身告辞,缓缓转身,慢慢迈起步子,她是真的衰老了。
    “且慢!”
    玉扣转头。
    刘知易神色复杂,内心充满纠结,终于开口:“姑娘还有什么心事未了?”
    “心事?”
    玉扣点点头,接着开始脱衣服。
    刘知易赶紧阻止:“不是这个。”
    玉扣想了想,叹道:“我死后,如果公子可以为贱妾收尸,不胜感激。如果公子可以为我收尸,请把我埋葬在西边的山里,我想看着故乡。”
    她的故乡在西戎。
    刘知易犹豫了许久,点了点头:“我尽力而为!”
    玉扣再次拜别,走出门去。
    刘知易在书房中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
    走出门的玉扣,脸上的惆怅还哀伤一扫而空,被一副成功的得意神色取代。
    她知道她为什么莫名对刘知易有信赖感了。
    因为自始至终,她都相信刘知易是个君子,而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其实走出京城之前,甚至走进刘家之后,她都是打算跟刘知易做交易的。
    她太清楚南荒神女给的那篇绿叶的价值了,足以让许多人为她拼命,所以她打算以这片绿叶作要挟,让刘知易帮她救完人之后,才把绿叶交给他。
    结果刘知易怼了她一下,她突然清醒了。
    刘知易这种人,十分清醒,不可能轻身犯险。绿叶虽然宝贵,可同样的版图碎片,刘知易收集了不止一枚,未必稀罕,至少不会为此而去闯摩尼教老巢。
    于是一瞬间,她一改强势要挟的计划,开始放低姿态,以将死之人的身份装可怜,博取他的同情和信任。
    最后终于勾起了刘知易心中的怜悯,这时她依然不提让他帮忙的话,而是提出一个可怜的要求:收尸!
    怜悯之心一起,玉扣笃定,刘知易一定会来帮她。
    于是一身轻松了重回夏京,路上察觉到几波来意不明的窥视,都被她侥幸躲过。毕竟是夏京城下,刺客不敢张扬。
    回到夏京之后,并没有回怡红院,那里已经不能去了。
    她乔装了一下,去了一个小巷,敲开了一户人家,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人将她迎进屋内。
    屋内有十几个男女,有老有少,见她到来,纷纷起身。
    “见过圣女!”
    玉扣虚扶双臂:“诸位追求智慧的兄弟姐妹,末日的劫火即将到来,新世界将在劫火中诞生,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三日后,大光明祭,你们将见证真正的光明!”
    众人高呼:“以您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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