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去看高新名夫妻”,池时说着,走出了右边三个孩子住的卧室,循着血迹还有血脚印,穿过堂屋,走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里。
    此时门外已经满是嘈杂声,京兆府差役的到了,让村民们都好奇的涌了过来,站在最前头的那个,便是左邻先前那个嚼舌根子的妇人,她睁着一双大眼睛,若不是有差役拦着,她一早便挤了进来。
    另外一间屋子,是个通屋。
    这个屋子有两扇门,一扇门是连着堂屋的,另外一扇门则是通往一旁的厨房。
    一进门来,就瞧见这屋子里有一个雕花大床,床榻上头铺着大红色的锦被,不知道的,还当是有人今日大婚。在这屋子的一角,放着一个大柜子,柜门门上的锁被人撬开了,东西烂七八糟的翻了一地。
    看上去像是被人洗劫一空了一般。在那地上,落了一件白色的中衣,上头一个红色的血脚印,十分的刺目。
    池时绕过这衣衫,朝着里头走去,高新名夫妻二人,也是安安静静地死在床榻上的。
    “死者罗秋桂,是高新名的妻子。她一共中了五刀,同高玲玲一样,致命伤是脖子处。因为被划破了动脉,所以血喷溅得到处都是。胸前被扎了两刀,脸上还有两刀。”
    “同样没有任何的防御性的伤痕,是在睡梦之中,被人杀死的。在现场并没有找到迷香之类的东西,是以,他们之前的吃食,可能有问题。”
    按照高老头的说法,他们昨天晚上方才从祐海过来,那么高新名作为儿子,一定会给他们接风洗尘。
    只有他们全家被人下药药晕了,方才能够解释,他们为何都毫无反抗的被杀害了,而高老头三人又是为何睡得那么死,直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
    池时说完,看向了最后一具尸体。
    “死者高新名……”
    “咦!”
    曹推官站在池时身后瞧着,抢先发出了惊叹声,“高新名同高文一样,脸被划了很多刀。但是这些伤痕明显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之后,方才在尸体上划的。”
    “这凶手还搞什么男女差别对待不成?他可是憎恨男子,男子死了之后,还要把他们尸体的脸给划烂了,让他们变成了鬼,都见不得人!”
    池时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那个鬼,见得人?哦,像你一样的讨嫌鬼么?”
    曹推官一梗,做了一个封住嘴巴的样子。
    池时回过头去,仔细的验看起了高新名的尸体。
    待他们验完尸出来,院子周围几乎已经是人山人海,那上树的爬墙的,骑在别人脖子上的,简直是数不胜数,若是他们一人推上一掌,池时觉得,这院墙绝对要被他们推成渣。
    陆锦见池时出来,对着她招了招手,“阿时,曹大人,这是上塘村的村长方奥。”
    方奥是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老头儿,他手中拿着一本册子,头上戴着一个小帽,看上去倒是个斯文人。
    “鄙人早年中过秀才,之后便在这村子里开私塾教书。这高家是后来的,说起来还真不是个玩意儿。我一早便说过了,他们家就是灾祸,可是村民们良善,不忍心赶走他们,便让他们待到了现在。”
    “有句话不该说,但是他们被杀了,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方村长的话一落,周围的村民都附和了起来,“可不是可不是,不要脸的败坏我们村子,要不是看他们家有三个孩子可怜,早就把他们赶走了。”
    一旁的高老头三人瞧着,面面相觑,“你们说什么呢?我儿是个好人,他不会做什么坏事的。你们怎么可以对着一个死人泼脏水呢?”
    高老头急红了眼,不管不顾的争论了起来,“我儿以前在祐海的时候,虽然不喜欢下地干活,有点懒,但从来没有做过坏事的。”
    他说的是祐海方言的,噼里啪啦的像是放爆竹一样,上塘村的人一句都没有听懂。
    那邻居妇人呸了一口,骂道,“说的什么鸟语,一句都听不懂,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山坳坳里来的。这宅子本来是高长垣的,那高长垣也是个生孩子没屁眼的,做的都是那下三滥的买卖。”
    “说是说人牙子,但是哪个不晓得,成日里就是坑蒙拐骗的,一张嘴到处骗小姑娘。这种人遭报应的,他一个外乡人,要不是娶了我们村的冬梅,能有一个落脚之处?”
    “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呢,这种杀千刀的货,就是要断子绝孙的。他自己个老不休了,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小畜生来当儿子。”
    “这高新名看着唇红齿白的一个后生,怎么是那么个缺德玩意儿呢!刚开始还是个好的,不知道到哪里淘了个媳妇罗桂英来,村里头还以为他们安生了。”
    邻居妇人说着,又呸了一口,“却不想是个烂赌鬼,高长垣死了之后,高新名那个烂人,竟然逼着罗桂英接客。这十里八乡的,哪个不晓得哟,院子里挂了一件红衣衫的人家……啧啧……”
    “要我说啊,那罗桂英活着还真不如死了好,死了还干净。一家子好吃懒做的,饿起来了,连我院子里晒的咸菜都偷,我同他们家做邻居,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倒是可怜了那几个小娃娃,命不好,摊上了这么样的爹娘!”
    她嘴快得很,将那方村长要说的话,全抢了去,方村长顿时不悦起来。
    池时瞧着,问道,“高新名给他父亲写信,说是手头宽裕了。他最近可是发了什么横财?”
    方村长有了发言的机会,又抖擞了起来,他瞪了那嘴快的妇人一眼,加快了语速,“他哪里能发财?在外头不知道欠了多少利子钱呢!”
    “人都说虎毒不食子,他倒是好,被逼债的人追得急了,把自己个闺女给卖了。高玲玲不是才八岁么?生得极好,他自己个说,在京城里给她说了一个好人家,让她去做童养媳,还给了好些聘礼……”
    “拉回来的时候,绕着村子跑了一圈呢!就是半个月前的事情,还说那家人有权势,日后追债的,都不敢来了!能要一个村姑做童养媳的,能是什么好人家?”
    “高玲玲生得好看,那也是在村里而言,搁在京城里,给大户人家做丫鬟都怕是不够格的。也不知道这个黑心肝的,把女儿卖到哪里去了。”
    “照我说啊,要么就是他炫耀太过,叫人瞧见起了歹心,谋财害命。要不啊,就是那些收赌债的,不还钱就杀全家,不是闹着玩儿的哟!”
    方村长说着,越发的觉得有理,他抬手一直,指向了高老头三人,“于是他们三个没事,搞不好是那收债的特意留下来的,子债父偿,是留着他们三个还钱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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