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细心听着上方动静。
    许久之后,似乎有动静,若有似无的脚步声,慕皓天不敢确定,倏然睁开眼睛,朗声试探:“既然都来了,何必鬼鬼祟祟?”
    声响更大,果然有人来了。
    巨石与井口连接处,有半掌宽的缺口,殊晚一双眼睛盯着井内,因角度关系,她看不见慕皓天。慕皓天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中气十足道:“有话直说。”
    殊晚压着嗓子,用想好的台词说:“你的死期快到了。”
    殊晚一出声,慕皓天长舒一口气,果然是她!
    性命无忧,大家又是熟人,慕皓天索性往地上一躺,没好气道:“我最近又得罪你了吗?”
    他还好心好意准备请她吃饭。
    “我的老板说你不老实,要再给你点颜色看看。”殊晚故意粗声粗气道。
    慕皓天眉头一皱。但听着殊晚怪怪的声音又觉得好笑:“别装得不男不女。”难听得跟公鸭嗓子似的,他很有闲情地躺在地上,跟大爷似的:“水呢?快点扔下来,我还真有点渴了。”
    他以为他是在酒店吗?殊晚气愤,她学着电影里的恶魔,用诡异的口气说话:“这回什么都没有。”
    她磨着森森白牙,可惜演技不佳,话语出口后始终是气势不足,不伦不类。
    慕皓天问:“这回,你打算把我关多久?”
    “别人让我放你,我就放你。”殊晚像煞有介事道。
    “回去告诉你的老板,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谁。他又不敢杀我,还是把我早点弄上去得好。”慕皓天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当然,如果你下来陪我,关多久我都可以不计较。”
    他居然不害怕?殊晚非常不满,一定是上次救过他,导致他肆无忌惮。
    关一阵就好了。殊晚不跟他废话,转身离开,故意把脚步跺得很响,似乎这样才能增加气势。
    慕皓天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眉头一皱:“喂,你别走啊!”走了还有什么玩的,一个人毫无乐趣,慕皓天喊她:“殊晚,你别走啊……殊晚……”
    仿佛有惊天雷在耳边炸响,殊晚的脚步倏然顿住。
    殊晚三两步跑回来:“你……你……”她震惊得连话语都吞吐,“你怎么知道是我?”
    慕皓天声音中含着得意的笑,如同自己占了上风:“我早就知道是你。”
    “什么时候?”殊晚不敢相信。
    “你还在汽车美容店的时候。”慕皓天坐起身,“不然,我为什么会用电击棒电你?”
    “你怎么知道的?”殊晚自诩办事干净利落,而她平日里老实低调,怎么可能会被识破?
    “放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殊晚犹豫,待会儿他上来了,找她报仇怎么办?
    慕皓天似乎知她所想:“你又不可能杀我,我迟早都会上去。而我的人也知道你的事,他们很快就会找上你。说不定现在已经报了警,警察正在赶过来。你把我弄上去,我们的事就私底下解决。”他加一句,“我不为难你。”
    殊晚半信半疑:“真的?”
    “我要报警的话,早就报了。”慕皓天说,“我想,私了对你更加有利。”
    殊晚怕警察,不情不愿地挪开石头:“等我去找绳子。”
    “我自己上来。”慕皓天说,双腿蹬住井壁两侧向上攀登,殊晚看着他利落的动作,心头暗想:这家伙有两下子嘛!
    几分钟后,慕皓天从枯井中爬了出来,殊晚重复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慕皓天拍打身上的泥土,不满道:“你把我衣服弄脏了。”脏成这样,慕皓天脱下西服外套,随手往地上一扔。
    殊晚急躁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应该知道我在查你。”慕皓天不紧不慢道,“那次我从你的衣服上拽下了一颗纽扣,通过纽扣查到了你身上裙子的样式,后来……”他故意顿了顿,“我发现你正好有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又正好掉了颗纽扣。”
    他侧过脸瞧她,声音中有轻俏笑意,仿佛在说:小样,跟我玩!
    殊晚闷闷地站在一旁。
    慕皓天打量着周围环境,月色如霜,脚下草叶映出灰蒙蒙的银光,远处的树林田野全都浸在飘渺的月光中,如同披上一层若有似无的白纱。虫鸣声此起彼伏,慕皓天问正题:“这次,赵长鸿有什么交待?”也对,前两天他去风景区接左秋语,估计已经传到赵长鸿耳朵里了。
    “赵长鸿?”殊晚迷惑,“关他什么事?”
    “我知道他是你的老板。”慕皓天顿了一下,“想给我点颜色看看的人,不就是他吗?这次是,上次也是。”
    殊晚觉得莫名其妙:“上次我还不认识他呐。”
    换成慕皓天迷惑:“那上次你为什么把我扔到废旧仓库?”
    “谁让你乱拆我家的房子!”一说这个,殊晚就气愤。
    “我什么时候拆了你家房子?”
    “就我婶婶出殡那天。”殊晚心头委屈,“我刚把婶婶安葬,回来的时候,家就不见了,墙上的照片埋在碎砖烂瓦里,楼上的花花草草被铲掉,锅碗瓢盆成了碎片……还有好多好多东西,都是婶婶给我买的,全都没有了……”
    她的成长回忆,婶婶所给予的精神寄托,伴随着推土机的轰鸣统统化作灰烬。
    “你们太坏了。故意找人盯着我,我前脚出门为婶婶办葬礼,你们后脚就把我的房子拆了,多等几天都不行……”
    慕皓天蹙起眉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殊晚忿忿不平:“你不仁,我不义,把你扔在废旧仓库已经很便宜你了。”
    “所以,这事跟赵长鸿没关系?”慕皓天思考半晌后问。
    “跟他有什么关系?”殊晚反问。
    “那今天,你又是为什么?”
    “你老缠着我,我嫌你烦。”
    慕皓天扶额,他仔细分析过各种纠葛,权衡过利害关系,并为此做出了防备措施。但生活不是小说,小说尚且有理可依,而生活是偶然的,任性的,无理可循的,比如殊晚非说他拆了她家房子。
    作案动机不要这样简单,好不好?
    这不符合他实力雄厚四处结仇的身份背景!
    出发点不要这样单纯,好不好?
    搞得他的缜密心思像冷笑话一样苍白!
    慕皓天认真地问:“所以,你没有为赵长鸿效力?”
    “我当然有为他效力。”殊晚回答,“只不过,现在辞职了。”
    慕皓天知道,汽车美容会所。
    他忽然间很想笑,既为自己那些可笑的推断,同时,也为心灵上的解脱——她没为赵长鸿效力,没为赵长鸿效力……
    慕皓天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大字,它们像长着翅膀的小鸟,在欢快地盘旋歌唱。慕皓天嘴角扯出大大的弧度:“你身手很好,从哪儿学的?”
    殊晚目光中尽是警惕:“关你什么事?”
    光线暗,慕皓天只看得清她的轮廓,看不清眉目表情。不过他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悦,慕皓天不疾不徐道:“像你这样的身手,必定是经过多年的专业训练才会有。我查过你的资料,没有太多可疑的地方。不过你小时候多数时间和你婶婶住在果园里,和周围村民来往不多,上学期间经常请假……是你婶婶在训练你吗?但周围人都说她是个普通妇人。”
    慕皓天猜测:“或者,是她请了别人训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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