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若非这件事实在是关系重大,他已经做了甩手掌柜让属下人去帮他查探。
    遗憾的是家丑不可外扬,齐修远哪怕是有颗再怎么令人称道撼服的大心脏,也没办法接受自家*在别人口中传得沸沸扬扬,那会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痛下杀手,狠心灭口的——因此即便是知道自己会一再无功而返,他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选择了亲力亲为。
    压根就不知道儿子在后面虎视眈眈的齐修远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很是舒畅快活——特别是在他从京城那边的下属汇报中得知安灵韺此刻的暴跳如雷、水深火热时,心里更是罕有的乐开了花。
    “没想到吧……你也会有今天……哈哈哈,你也会有今天!”齐博伦在书房里痛快的大笑着,仿佛要借此狠狠地宣泄一番这么多年的怨气和愤懑心情。
    不过,他哪怕再失态也没有放松警惕——自从知道安灵韺那个冷血无情的怪物派了无数死士密探往百川府这边来他就按捺下了对心爱人的思念,不再频繁的时刻找机会去看她了。
    齐博伦无法想象如果他的韵娘再一次被人从他手中夺走,他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来——他想,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他一定会疯魔的!
    “即便是亲手把你扼死在我怀中,我也不会再放你离开我的身边。”齐博伦一拳捶在桌上,昂贵大气的书桌被他锤出一个巨大的窟窿,一块镇纸险些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摔落到地毯上去。“你也别怕,韵娘,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会陪着你的……我也会陪着你的……”
    齐博伦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这样呢喃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拿被木屑划了数道红痕的手去碰自己的锁骨……那儿还在隐隐作痛,那上面更是留着他挚爱之人反抗他的证据。
    “明明彼此许诺要天长地久,生死相许的……怎么就突然换了一副心肠……狠心的什么都不要了!”齐博伦喃喃着,眼眶湿红而狠戾,“我的好韵娘,我拜过天地,私定过终身的好娘子,你到底要有多冷酷无情,才能够说出不认识我,我们只是陌生人的话?你让这些年来一直心心念念的拼命努力着盼望着你回来的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藏身在外面的齐修远能够看到齐博伦的嘴唇在翕动,不过他的声音太轻,嘴唇开阖的口型也不明显,因此也弄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齐修远这一守就是整整一夜,直到天将破晓,他才如同一缕轻烟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这样的蹲守齐修远整整坚持了四五天,又碰见了好几回那找六品千金笑的黑衣小哥,不过这回齐修远没和对方照面,直接避开了事。
    眼看着齐博俭的最后处理结果就要讨论出来,齐修远不由得有些待不住了,根本就没办法确定那神秘女人是否真的与他有关的他已经开始疯狂的思念自己儿子——他不知道自己再这么瞎耗下去有没有用——就在这时,齐修玮的最终处理结果出来了。
    由于他既废元核又几次三番对自己庶弟暗下杀手·没有丝毫容人之量·的缘故,他被族老们联合,正式剥夺了百川齐家少主的身份,又当场受了三十杖刑,与此同时,人也不能再在祖宅住下去了,他被族老们发配到百川齐家最远也最偏僻的势力范围中去了,不仅如此,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族老们还一起同意了对前少主的软禁方案——
    往后的齐修玮就必须在那样一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囚禁到老死了,不只是他,就连他的妻妾也被牵连的要与他同去——不过他的儿子诩哥儿倒是被齐姜氏想方设法拼命保下来了——齐博伦已经在这份处理书上签了字,也盖了象征着族长身份的玺印,显然,他对这份处理方案没有任何异议。
    这份最终的处理结果出来后,齐修玮愤怒的简直要杀人,相信他的元核此时如果没有被废的话,他一定会把这一干老当益壮的长者们尽数屠个精光。
    但不管他再怎么愤怒都只是徒劳,他嫡嫡亲的好父亲已经没有半点意见的在最后的处理结果上签字盖章,对他这个嫡长子眉宇半分的顾惜和怜悯——最后他只能颓然的被人拖下去受了一场堪称羞辱的酷刑。
    所幸,族老们还有所分寸,顾及齐博伦夫妇的身份没有当众行刑——否则的话,以齐修玮的骄傲,很难说他会不会在一时激愤下当场了断。
    清楚事情已成定局的齐姜氏同样恨得浑身发抖,但她的理智却告诉她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在儿子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带着妻妾被护卫们捆绑着当即就要送出府城的档口,齐姜氏把姜妈妈紧赶慢好拾掇出来的金银等物打作一个包袱塞到儿子怀里——由于族老们催得紧,根本就不给齐修玮他们收拾东西的时间,如今只能靠这点暂时用急,等人走了在派下人带着各类行李追上去——安慰他留着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
    “等诩哥儿五岁的时候你就能回来了,在……在那地方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有什么事情就给阿娘写信,阿娘会想办法帮你的!”说着说着,齐姜氏就忍不住淌了泪水,她金尊玉贵养大的儿子何尝受过这等委屈,何尝有过这等狼狈落魄的时候。
    姜妈妈也在旁边哭不停的说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心软,不该胡乱瞎纵容小少爷,是老奴害了小少爷……
    心里明白年纪幼小尚不知事的儿子是自己唯一指望的齐修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包袱转递给同样哭得双目红肿泪眼婆婆的妻子,回握住齐姜氏冰凉刺骨的手,“儿子不孝,又让您受累了,往后诩哥儿就全靠您照顾了。”
    “我是你阿娘,什么受累不受累的,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瞪阿娘派人去接你,一定要沉下性子来等阿娘,记住了吗?!”齐姜氏不怕这一路护卫们敢狗胆包天的苛待她儿子,她还没死呢,就怕儿子沉不住气,被有心人借题发挥二话不说的下了杀手——真要是那样,她恐怕就哭都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反倒彻底冷静下来的齐修玮很是认真的点了头,又叮嘱齐姜氏在他回来之前不要再和齐修远起冲突,“儿子算是看出来了,那贱种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一样,除非你一次把他拍成了齑粉,他总能想办法出来隔应你刺激你……若非与他频频作对,儿子也落不得今天这地步。”
    “你能够想明白就好。”齐姜氏拿手帕擦眼角。
    齐修玮压了压嗓门,“我记得阿娘您曾经说过的话呢,来日方长,来日方长……阿娘,我这回是真听心里去了!”
    “总算你还知道什么叫吃一堑长一智,”齐姜氏这回是真放心了,以她的能力,只要儿子不再作死拖她后腿,她总有把他捞回来的那一天!
    母子俩个说了很久的体己话才分开,旁边监视着的护卫们不敢有丝毫意见的在旁边等候——
    正所谓,虎倒,威犹在。
    身为百川齐家的当家主母和百川姜家的嫡出姑太太,齐姜氏还没哪个护卫敢轻易慢待,特别是这些人在获悉了前不久那些个与齐姜氏发生过冲突的护卫们的倒霉下场后。
    从始至终,这对离情依依的母子都没有提及这家里最重要的一位成员,就仿佛他不存在一样。
    等到终于要走的时候,那个用鼻孔蔑视着秦臻的齐家少主夫人抱着一直紧搂在怀里不肯撒手的儿子跪倒在自己婆母面前恳求她一定要照顾她的儿子,又梨花带雨的就自己以后不能在婆母膝前尽孝的遗憾表示忏悔等等等等。一面说一面抖着手把养得粉雕玉琢的儿子举起来送到齐姜氏面前。
    齐姜氏一面示意姜妈妈去抱孙子,一面亲自把恸哭得半点形象都无的儿媳妇扶起来,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是修玮他害苦了你。”
    如今只能被人唤一声齐少奶奶的齐洪氏哽咽着说能与夫君共进退是她做妻子的幸事,她只是舍不得她还什么都不懂的儿子……
    在一片凄风苦雨中,齐修玮带着他如同被霜打雪埋过的妻妾冷冷清清的离开了。
    后面是泪如雨下的母亲和刚抱出来不久,奶声奶气哭喊着要阿爹阿娘的稚子……
    “小小姐……”姜妈妈让人把诩哥儿抱到后院去免得吹了深秋的凉风生了病,又抹着眼泪去搀扶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摇摇欲坠的齐姜氏。
    齐姜氏眺望着那越来越远的马车,声音嘶哑凄厉地哭倒在自己奶妈妈的怀里,“妈妈,我悔啊……我真的好后悔啊……如果当年早知道他齐博伦是个这样狼心狗肺的畜牲,即使他再优秀,再天资超群,我也不会点头进他齐家的门啊!”
    深知隔墙有耳的姜妈妈哪里敢听自家小小姐再说这大逆不道的话,连忙用帕子去捂她的嘴,拖着浑身都哭得瘫软无力的她往正房的方向走,边走边哭,边哭边劝。
    如今身边也只有这么一个忠仆陪伴的齐姜氏无疑是可悲又凄凉的,但齐修远却没有半点同情她的想法,曾经不止一次被这对主仆暗害的险些丢掉的小命的他在见到这一幕只会觉得大快人心,高兴得不的了——不过现在的他可没心思为这么一点小事情去浪费自己的情绪了——就在刚才,在齐修玮和他的一干妻妾被驱赶着现在就离开百川府的时候,易容作仆役打扮的齐修远发现他那一直宅在家里不曾挪窝的父亲……有动静了,如今待在他书房里里做他替身的,是齐修远前两天才在齐博伦跟前瞧见过的一个橙阶巅峰护卫——意识到这一点的齐修远顿时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第119章 追踪
    齐修远没有一颗熊心豹子胆,深知父亲对那神秘女人有多看重的他必须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才能不被一路谨慎检查身后有无跟踪之人的父亲发现。
    对方的每一次不经意回头或倒退都是对齐修远的一次巨大考验——生怕自己不小心被对方发现的他紧张的几乎要窒息——齐修远无法想象父亲发现他这个做儿子的在跟踪他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毫不犹豫的对他痛下杀手。
    尽管这样的想法有点让人头皮都感到发寒,但齐修远就是肯定对方在发现他后,必然会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直接灭了他的口——当然,前提是他任打任挨,没有半分反抗的话。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齐修远只能小心再小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日不见心爱女人,想得厉害的缘故,齐博伦在数施手段后,终于整个人都放心下来——不但脚步快了几分,连那不经意回头的举动都减少了些许。
    齐修远见此简直是如蒙大赦,如今的他虽然也和父亲一样,修为爬升到了绿阶巅峰的层次,但到底比不上父亲十数年如一日的厚积薄发,父子俩个真要是对上的话,还真不知道会不会两败俱伤,被别人捡了便宜。
    在齐修远一面努力追踪,一面胡思乱想的时候,齐博伦在一条巷弄旮旯里停了下来。
    齐修远对这一片地形还算熟悉,知道里面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路,因此耐心在外面等候。
    果不其然,大概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一个穿着一身褴褛布衫的中年男子从刚才齐博伦拐进去的那个角落里虎虎生风的走了出来。他有着一下巴的络腮胡,面皮上带着一条长而狰狞的刀疤,腰间还配着不知道从哪里踅摸来的一把生锈长剑,走起路来更是意气风发,让经过他身边的人本能的选择避让开来。
    齐修远眼神有些闪烁的看着对方在一家车马行租了一匹黄褐色的马匹往城郊的方向疾驰而去。
    “也不知道那女人到底出色到了何种地步,让高傲冷漠如您,也能做出这样一副殚精竭虑的样子出来……”齐修远喃喃自语,“这样能够把您的心掌控的牢牢的女人,真的会与我有什么密不可分的关系吗?如果真的有……这些年……您又怎么会如此对我?!”
    齐修远心里的困惑和不解几乎无法形容,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在略略纠结过后,他又悄无声息的追了上去。
    不过这回为了以防万一,他没有学着齐博伦的举动租赁马匹,相反,而是选了一辆看着就颇有几分暴发户味道的马车,又专门请了一个车夫为他驱策,这才一派大方自然的紧追上去。当然,在马车里他没忘记把自己化装成一个腆胸叠肚去城郊外庄子收账的管事。
    沿途,齐博伦很快就发现了这辆与他几次并肩又落后而行的马车,他眯了眯深邃冷漠的眼眸,往马车里面望去。
    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正趾高气扬的同样往他这边看来,眼睛里的鄙夷和蔑视与齐博伦瞳眸里的狐疑傲慢对了个正着。
    单单只是看这一眼,齐博伦就确定了对方的无害和趋炎附势的卑劣性情,他从鼻腔里嗤哼一声,将头撇到一边,彻底无视了对方的存在。
    在他不屑一顾扭头的瞬间,齐修远后背唰地泌出了一层意味着紧张和后怕的寒栗冷汗。
    百川府城外的庄子不少,产出也还算丰厚,因此官道上经常能看到出城收账的管事和账房等人,齐修远在最初的紧张过后,就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他也学着齐博伦的态度,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把头用力甩到另一边,不仅如此,还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搬了数本账册来看,一副‘我是斯文人,不与汝等武夫为伍’的清高样。
    齐博伦没想到自己在去探望爱人的路上也能碰到如此奇葩,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同时难得的在心里闪过一丝促狭的情绪,琢磨着如果让这肥头大耳的管事知道他与之对着干的落魄武夫不但是个修者,还有着绿阶巅峰以上的修为,也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表情,会不会像颗球一样从马车上滚下来哭丧着一张肥脸磕头赔罪连连。
    如是想到的齐博伦心情颇有些愉快,原本的那几分因为被人冒犯而倍感不悦的情绪也略减轻了几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把韵娘从安灵韺手中夺回他身边后,他一直如火山一般压抑着随时都可能喷溅爆发的愤懑情绪就在一点一点的得到缓释纾解……若是以前碰到如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以他的脾性,绝不可能让对方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仅如此,这蠢肥猪即便是死,也会死得很难看。
    可如今呢,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他却从这个胖子的身上感觉到了愉悦和宽宥……罕有的愉悦……罕有的宽宥……
    想到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爱人,齐博伦的眼神骤然变得温柔下来。
    坐在马车里的齐·胖管事·修远表面上一副对齐博伦嗤之以鼻的模样,实际上所有注意力都定格在前者身上——齐博伦突然温柔下来的眼神自然也被他看在眼里,不需要任何人做过多的解释,齐修远就知道他这位好父亲定然是有想起了他千捧万宠用金屋藏起的那位美娇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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