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之后,萧守只与夜祁见过两次面便再次分别。
    自夜王一行人连夜出城后,萧守被安置在客栈中住了三十多天,钱财并没用完但仍旧被抬了出来,因为对方加上了高额的“保姆”费,伺候一个吃喝拉撒洗澡都不能自理的人,当初那些人留下的钱再充裕也被各种由头给克扣下来,身上那点子钱也被不能防备地一点不留的抠走。
    屋漏偏逢连夜雨,虎落平阳被犬欺。
    虽然萧守自认自己不是虎,那狐狸也称得上吧?
    人心不古……
    只得叹,世道艰难,人心不古啊。
    萧守躺在墙壁旁,闻着诱人的肉包子的味道,饥肠辘辘。
    难道自己真得要饿死在这异乡?就在他准备闭上眼用睡觉来耐饥时,头顶出现一抹黑影,定睛一看,一身破棉絮裹身蓬头垢面的乞丐目光不善的盯着他目不斜视。
    萧守暗道一句,该不会是不小心躺在乞丐头子的位置?眼看身子骨修养的挺不错,再被海揍一顿,可非要了这条命不成。
    萧守强自镇定,正准备说点好听话圆场,对方先一步开口。
    “是你啊。”懒洋洋的声音,说话时露出一口白牙。
    这白牙让萧守好生熟悉,可是他怎么会和这两国交汇处三不管地带的人有所认识呢?错觉?
    “敢问兄台?”萧守沉吟疑惑道
    那货呲着白牙,把用油纸包着的肥肉片子凑近萧守的鼻端。
    “想吃吗?”
    萧守咽口水,语气还是很坚定,无事献殷勤,表情凛然道:“为什么要给我吃。”
    “你废话真多。”那人不耐烦,作势要走。
    萧守默默不语,看他从自己的眼前不见。
    过了一会,阴影重现,那人的油纸包里竟然放了俩肉包子。
    “想吃这个是吧?”说完自己拿起一个大吃起来,就坐在萧守的旁边,边吃边看着一动不动的萧守。
    萧守左想右想也想不通这个人是谁,因为他脸上太脏了,除了一口白牙,他实在是看不出污垢之下的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还没想起来我?”那人吃完一个包子后,看着他问。
    萧守云里雾里,只觉肚子饿得很疼很疼,摇摇头。
    那人叹口气。
    “我之前在西晋那边乞讨,你赏过我几个钱。”
    萧守愣住,又看看他那一口白牙,然后如梦初醒,原来是他!
    竟然能在这里碰到不太熟的人,萧守也有办法解决不太熟的关系,更进一步,但是他不急着说话,就慢慢看着他,打量审视,瞬间觉得脏兮兮的对方很是亲切。
    他终于深切感受了什么叫做异乡遇故知,简直亲切的他都差点喷泪了好吗?
    这下一点也不客气,眨眨眼哼哼道:“包子快给我吃一个。”快饿死哥了。
    那人也不含糊,直接塞进去。
    萧守大咬一口,匆忙吞咽,竟然也没噎到,就着他黑乎乎的手把香飘飘的肉包子带几片肉三下五除二给吃得一干二净,吃完后才发现对方只最初吃了一个包子,自己竟然把剩下的全部一扫而空,这么一寻思,他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
    “我的钱都被抢走了……”如果身上的钱还在,他就能再买几个还给他了。
    那人不在意,眼神好奇的看着挺尸的萧守,啧啧道:“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够惨的。”
    提起了他的伤心事,一言难尽啊,萧守叹口气,将胸中早已想好的借口简而化之的道出。
    遇到劫匪,钱财被抢,手脚被废,遇到好心人相救,后来那些人走了,他独自一人在客栈养伤,店大欺客,所剩余钱也被恶意吞了,然后被赶出来,完。
    那人听完,陪着他唏嘘几句,一副难兄难弟,以后有我一口饭就有你一口的好兄弟神情。
    算是暂时有着落的萧守慢慢吁气,心里的石头落下来。
    他也没去想,为什么一个西晋的乞丐会跨这么远跑到这西晋与蜀中交回的地方行乞。
    别人是80块周游世界,这丫是端着碗走遍天下?
    总之,他感谢他八辈祖宗!
    是怎么度过后来六十多天,萧守也不知道,总之后来他终于能站起来走路,人也瘦脱了形,原本圆乎乎的模样不复存在,一张脸惨白惨白看不出血色。
    再后来,萧守让孔九给他偷来一身还算干净的衣服,自己洗干净手脚和脸,换上,凭着一张嘴去茶楼里应聘说书,本来对方根本没正眼瞧他,刚好那天大厅说书的那位忽然拉肚子,让孙子来说去不成,拉虚脱床都下不了,站在一旁的萧守才被允许上去试试,这一试不得了,晕晕沉沉的气氛愣是给搅和热腾起来。
    冬日里的茶楼平日没什么人,都是些附近的老主顾闲磕牙凑在一起嗑个瓜子聊些街头巷尾的寡妇事非小娘子和谁有尾首,后来萧守一出场,两片嘴皮子上下一磨,茶也忘喝,瓜子也没来得及磕。
    再后来,什么三国演义,西游记,将红楼梦私自改编浓缩挑出最让人抓耳挠腮想摊开看的情节去讲,还有西厢记,还魂记,什么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尤其将那些红袖添香的段子讲得格外香艳,能被他记着得都拼凑拼凑给翻出花来,洋洋洒洒竟然连讲了二十天,场场爆满不含糊,你要问什么地方最热闹,大街小巷随便一走一问,最热闹的地方准给你指向这三层茶楼。
    茶楼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皆竖着耳朵连嗑瓜子都下意识轻轻剥开不弄出动静,生怕漏听一个字都是损失。
    赚够盘缠,稍加收拾便很是体面的两人一合计,这就准备去南凉过好日子。
    走得那天,茶楼老板老泪纵横,再三哀求别走,就差让待字闺中的小女儿下嫁给他,目标明确的萧守又岂是他能贿赂的,收好盘缠,头也不回的和孔九牵着一头低价购入的驴装着微薄寒酸的行李和干粮向着美好的未来走了。
    奖金一百多天的生活让他错过许多,路上萧守才知道自己被宇文焰诬陷成奸细且以刺杀息夫幽的罪名成为西晋头号通缉之人,而宇文焰在东周的刻意放水下大胜回朝,运着息夫幽的尸体。
    他一路沉默,向南凉的方向奔去。
    一想到息夫幽死了,他便难受的透不过气,只得想着,他强迫过他来让自己的愧疚减轻一点,可是他妈的,他就是贱货,明明这人很恶劣可他傻逼的只记着他如何待他信任他保护他,每每想起最后一面他笑得样子,憋不住。
    为什么一点也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活着可真辛苦啊,死了也好,不是有句话叫早死早超生吗?
    这笔账我会替你记得清清楚楚,踏平东周这句承诺虽然你不知道,但我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下是真瘦了,这白牙乞丐你们还记得吗?算是伏笔咩&///&
    等守酱从南凉逛一圈把那位勾搭上,估计就该西晋的那位出来溜溜了,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说,现在的死也是所为的生啊,你们请发散思维,不要以为是单纯意义上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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