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原来认识啊...”
    张道一有些郁闷:“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什么?”
    张道明一脚踢过去:“还不赶紧回去?”
    “行...你狠,你就巴结着老头子不死,老头子死了我成了天师,就把你赶走。”
    叛逆少年说话狠辣,毫不留情。但是看到两个道士,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向另一个方向走,张道一急了眼:“喂喂喂, 你们带她去哪?”
    不管张道一如何叫喊,两个青年道士拉着他往回走。
    张青云看的有趣,前世的时候,张道一就是行事不拘一格,少年时期,更是无法无天,口无遮拦。要不是有一个好爷爷, 就这种性格, 不知道挨多少揍啊。
    微微摇头,少年时期的张道一,不是很讨人喜。
    曹严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天师观以外的道士,对龙虎山还是很好奇的。
    “哎...”
    张道明微微一叹:“张真人不要见怪,这是我师弟,老天师的亲孙,天师府唯一继承人。他比较叛逆,有些不服管束。”
    “你们很反对他恋爱?”
    曹严华眨了眨眼,看着那个女孩子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曹严华还是很同情的。
    “不是反对。”
    张道明有些难以启齿一般:“这不,人家女孩子的家人,找到天师府,人家不愿意嘛...那女娃娃其实很不错的。”
    可惜,年龄小了点,都是十四五岁。
    天师府并不在旅游景点中的那個地方,而是在大山深处,有一座占地面积不小的道观。远远地, 张青云就看到几个中老年道士, 站在道观门前等候。
    这些道士,张青云都没有怎么见过。
    曹严华颇有兴趣四处观看,这里环境很美,不远处有一条山上流淌而下的小河,水流潺潺。再远处,还有一片果园,种植着几种果树。
    鸟语花香,空气新鲜宜人。
    没有天师观所在的步行街的喧闹,四周也没有人烟,的确是避世修行的好地方。
    “中年那位老道长,就是天师府天师张鼎泉,他身边的是天师的弟子。个头最高的那个叫丁大云,那一对双胞胎,哥哥叫薛罗贵,弟弟叫薛罗夫。”
    这是道门辈分很高的道长,鼎字辈是天师府六十四代传人,张青云脸上有尊敬之色。
    暗暗传音给曹严华, 曹严华有些惊讶。
    “见过张真人...”
    张鼎泉面容清癯,无捋胡须花白,穿着宽大道袍, 仙风道骨。浑浊的双眼,偶尔有精光闪烁。张青云之名,整个道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张鼎泉一直都想要拜访张青云,奈何张青云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修为极高,道门中人反而很是敬畏,心中有所思,一直都没有付诸行动。
    “见过道友...”
    张青云稽首还礼:“天师府所在之地,真是一处仙山道场,在这里修行,的确容易感悟大道。”
    “见过曹真人。”
    张鼎泉微微一笑,向曹严华行礼。
    张青云是属于龙虎一脉,有了妻子,张鼎泉并不惊讶。
    “见过道友...”
    曹严华正儿八经的稽首还礼,其实这种道门前辈,曹严华还是很尊重的。
    进入道观,道观占地面积不小,前院有一处小广场,布置的很是简单。天师府内,没有多少道士,有几个年轻的道士,看向这里之后,只是行了一礼,该做什么做什么。
    “老头子...老头子,你把我忘了,你放开我...”
    进入天师府,张道一被两个道士带着去了别的地方,张道一很不乐意:“喂喂喂...爷爷,爷爷,我知道错了,给我一次机会,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张鼎泉有些头痛,有些歉意的向张青云说道:“张真人请稍等,老道有些事情处理一下,回头向张真人请教。”
    望着远去的祖孙二人,张青云并不以为意。
    “哎...”
    张道明依旧叹息连连:“很是抱歉,真人请用茶。”
    张青云不多说,不多问,这次路过龙虎山,张青云是没有打算来这里的。只是凑巧路过,遇到了张道一。
    前世熟悉的人,算是自己半个弟子的张道一,没想到少年时期,是这种模样。
    “他的姻缘,不是这个女孩儿。”
    曹严华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就算是双方同意,也未必能够长久。”
    年龄太小,一时冲动,并不代表一生的认定。等到他们年龄大了,认知不同了,就会明白今日所谓的坚持,是多么荒唐可笑。
    张青云暗暗点头,曹严华大罗境界,自然看得出来,张道一的姻缘,并不是这个女孩子。张道一未来的妻子,可是道门中人,长相可是很美的。
    “哦?”
    丁大云有些诧异,他的辈分也是极高,在道门中,走到任何的地方,都是前辈。曹严华看上去年龄并不大,也就是二十三四岁。
    绝美容颜在丁大云眼中,并没有任何的波澜,而是曹严华懂得看面相。要知道,老天师,他的师傅也是耗损极大心力,推算的结果,就是两个少年少女有缘无分而已:“曹真人懂得面相?”
    说出这句话,丁大云苦笑一声,自知自己说错了话。
    张真人神仙一般的人物,他的妻子又岂是普通人?最简单的面相都不懂,那怎么可以入得了张真人的法眼?
    “略懂...”
    曹严华有些谦虚,她仅仅是一眼,就已经心中有了答案,根本不需要去看面相,去推算结果,心里自然而然法则汇聚,结论已经出现。
    略懂?
    这个略懂,有些过于谦虚。
    丁大云与张青云简单聊天,张青云也逐渐知道事情始末。
    张道一是一直都在上学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他的同学,两个人情窦初开,互有好感,就开始谈恋爱,甚至不惜辍学要私奔...
    女孩子家人当然不愿意,这个女孩子上学成绩是极好的。作为本地人,对于天师府极有好感,也知道天师府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但是孩子太小...
    张鼎泉最终决定,帮着女孩子家里搬家,离开这里很远很远,女孩子家里也已经同意。就在双方商议的时候,张道一带着女孩子跑了...
    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张青云也不感觉枯燥,在这期间,在天师府藏经阁,看了道藏,颇有收获。
    就算是曹严华,也有不少感悟。
    “真人,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再次相见,就在饭桌上,吃喝很是简单,一些简单的饭食。张鼎泉明显有请教的架势,张青云也不吝啬,指点张鼎泉不少修行上的问题。
    生死有命,张青云只是指点他修行上的错误,而张鼎泉同样是献祭灵魂修行之法。
    第二天,张青云提出告辞...走出道观没多远,张道一鬼鬼祟祟跟在后面,看到张青云发现他,张道一嬉皮笑脸:“道兄,我可不可以跟着你?”
    微微摇头,张青云与曹严华一步跨出,消失不见。
    “卧槽...沃勒个大草...”
    张道一浑身发麻,感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头发都要根根竖起:“神仙啊...这是神仙啊,比我家老道士强大太多!”
    “魔都天师观?”
    张道一握紧双拳,满脸斗志:“我一定要去拜师,一定要...我一定要超越老道士,证明给他看!”
    ......
    离开龙虎山,继续往前走,两个人行走在深山野林,越是往西,人烟越是稀少。
    忽然,张青云脚步一顿,看向某处。
    曹严华本来在感悟天地自然,被张青云气机牵引,也停下了脚步。不过,感悟并没有停止,山山水水都是道,曹严华逐渐沉迷其中。
    自从离开外婆家里,回到魔都之后,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放松过,没有看到如此美景。一切都是自然地,没有人为痕迹。
    远处,一个老婆婆背着一捆干柴,走的很是吃力。老婆婆年龄已经不小,八十来岁,走路很是吃力,满脸沧桑,双眼无神。
    “哎...”
    张青云微微一叹。
    这一叹息,让曹严华从感悟中清醒过来:“怎么了?”
    张青云眼神示意曹严华,曹严华看到了老婆婆,有些不解:“山村中,这样的不少,你想要帮助他?”
    微微摇头,张青云把朱思行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曹严华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这也太可怜了,要不帮帮她?”
    “既然是上天注定,那么一切自有前世今生的因果。这一世荣华富贵,清贫艰难,都是自身因果所定,为什么要改变呢。”
    这是朱思行的原话,张青云现在记忆犹新。一个普通人,竟然会有如此明悟想法,着实难得。
    “人活一世,本不就是一世相争吗?”
    什么都不争,直接躺平就好,那么还努力做什么?每一个努力的人,都是在向命运抗争,都是在逆天改命。
    修行者不就是壮大自身,为的有朝一日,挣脱一切束缚,最终逍遥自在?
    修行就是与天争,与地争,与命争...一切都争...曹严华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什么事情都很主动:“这种想法是一种超脱,是一种明悟,但是不适合道门,而是适合佛门。”
    张青云微微一怔,心中警兆响起。
    曹严华说的不错,修道者就是一切都争,佛门才是修来世...他只是没有过多去想,这么一想,才明悟过来,他现在心境出现了问题:“你要帮助她?”
    “啊...”
    一声惨叫传来,两个人双双看去。
    小山坡下,老婆婆柴禾丢在一边,整个人躺在山坡下,满脸痛苦,山坡山,还有人滚落的痕迹。曹严华连忙上前:“老婆婆,伱没事吧。”
    老婆婆孙桂芝,本来心如死灰,这一道声音,让她感觉世界有了色彩。抱着自己的左腿,孙桂芝点了点头:“小姑娘,我怕是受了伤,可以扶我起来吗?”
    曹严华大罗境界,自然看得出孙桂芝左腿两处骨折。人老骨头都很脆,这一摔摔的可不轻。而且山石很多的山坡,年轻人都要受伤。
    这一刻,张青云心中略显古怪,扶不扶?
    这边,曹严华已经把孙桂芝扶了起来:“老婆婆,你没有受伤,就是被吓着了...”
    孙桂芝有些奇怪,刚才她的左腿明明疼痛难忍,根本无法动弹,就在这小姑娘扶她起来的时候,浑身暖洋洋的,所有疼痛消失:“咦?”
    孙桂芝有些惊喜,她孤身一人,孙子没有了没有子女,她一切都是依靠自己。就算是村子里的人,可以帮助自己,那是别人的好意,而这种好意,不可过分透支。
    乡里乡亲,大家伙生活都差不多,没有人能够负担得起她这个累赘:“还好,还好...没有受伤就好...多谢你了小姑娘。”
    曹严华扶着孙桂芝走上山路,目送她离开,许久许久才说道:“我想起了我的外婆。但是,相比较这个老婆婆,我外婆是幸运的。”
    她的外婆有子女,有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都可以照顾她。而这个老太太,已经孑然一身,就算是困苦,无人诉说,无人帮助。
    “我想帮助她...”
    ......
    “可以吗?”
    深山中,一处无人山洞,被张青云清理的很是干净。看着躺在地上的一个人,赫然是朱思行。曹严华提出来帮助孙桂芝,张青云没有拒绝。
    一切的言行,都是修行。这也算是曹严华的修行。纵然是大罗,也有一颗善良的心。这具身体,是张青云用玉符所化,现在不过是赋予它灵魂...
    然而,朱思行已经投胎转世,灵魂喝过孟婆汤,转世成人,前世记忆已经一片空白。张青云皱起眉头:“当然可以。”
    张青云不是没有这么做过,比这难的事情,张青云都做过,而且那时候修为只有阳神境界。现在大罗境界,收集世间朱思行的痕迹碎片,还原他的人生轨迹,造就一具假的灵魂,赋予这具身体行动能力,并且拥有朱思行所有记忆,对于天道境界的张青云来说,并不是很难。
    “急...”
    伸手一指,四面八方,肉眼难见,元神难以观察的奇异能量开始汇聚,化作一幅幅画面,没入躺在地上的那具身体内。
    足足持续了几个小时,到了晚上的时候,躺在地上的身体,猛然睁开双眼:“我...怎么会在这里?”
    “朱思行”满脸疑惑:“这是什么地方?我不应该再魔都吗?”
    “嗯?”
    朱思行一部分记忆,张青云并没有植入,选择性的做出一番引导。许久之后,朱思行满脸沉思,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前因后果,他已经完全明白:“多谢两位道长帮助!”
    这具身体,没有朱思行主观思维,是以没有他那种佛门的感悟...站起身来,“朱思行”快步下山,直奔村子里。
    现在已经是夜半时分,“朱思行”速度很快:“我只有几年存在时间,奶奶去世后,我自动消散,我真是魂淡,为什么选择投胎,而不是照顾奶奶?”
    “咦?!”
    虽然是半夜,村里还是有人没有睡觉,看到“朱思行”的时候,先是惊讶,随即恐惧莫名:“你...你...”
    朱思行已经去世,整个村子都知道。落叶归根,朱思行的遗体,就是他们帮着运回来安葬的。现在...“朱思行”就站在身边,又是三更半夜,他岂能不怕?
    “鬼...鬼啊...”
    惨叫声传遍半个村子,很是凄厉。这个人扭头就跑,速度之快,隐藏中的张青云都有些惊讶:“人的潜力,果然无穷。只是,你看到这种结果,有什么想法?”
    “哎...”
    曹严华微微一叹,她一心想要帮助老太太,自然没有想到“朱思行”突然出现,所造成的影响:“是我思虑不周...”
    “算了...”
    张青云不忍心责怪,伸手一挥,道道奇异能量,洒落整个村子:“好人做到底,他们一部分记忆,被我篡改,并且封印,“朱思行”的出现,会合情合理。”
    果然,奔跑中的人,声音戛然而止:“咦...我刚才做什么,我在说什么?”
    摸着脑袋,在家家户户灯光亮起的时候,他一溜烟的跑回家:“与我没有关系,不是我的事情...我怎么会把朱思行当作了鬼呢?奇怪...”
    “朱思行”有些犹豫,毕竟已经死了,这个时候出现,奶奶会不会被吓着?
    “放心去吧。”
    张青云轻声道:“我已经帮助你,他们会接受你的,记住,你只有七年时间,七年之后,你一样会消散天地之间...”
    朱思行点头,来到自家门外。
    “咚咚咚...”
    “朱思行”敲响自家的大门。
    “谁呀...”
    声音沙哑而苍老,似乎很疲惫,似乎很平静。
    朱思行浑身颤抖:“奶奶...是我...我回来了...”
    ......
    “我要回去闭关...”
    离开村子之后,曹严华似乎有所感悟:“我突然有些感悟,需要回去...我就不陪着你了,你也不必送我回去...”
    曹严华身影消失,张青云则是有些苦笑:“感悟...感悟...这种感悟,才是最真实的...”
    立于虚空,张青云有些迷茫:“我...该去做什么?”
    他发现,自己突然失去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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