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为先生寿!”
    陆洵豪气地举杯,恭祝老爷子高寿,然后自己一口饮下。
    算算杯数,他已经喝了足有二十杯以上,估计得一斤多了,已是薄有醉意,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感觉,距离喝醉还早。
    大概是因为这酒的酒精度的确有限。
    但更重要的是,他今天实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因此便频频举杯邀饮。
    修行进度慢这个问题,几乎是自打他穿越过来,就一直都困扰着他,算上自己没来之前,这个问题困扰原主也是经年,绝对可以算得头号心事了。
    现在当然还算不上最终解决,但好歹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而且也已经有了值得一试的解决方向!
    这便是大喜。
    要想时刻留意哪个修行者快死了,找借口到人家病床前去,实在是不大可能,也太犯忌讳,但妖怪却还是有可能的——别的地方不必论,单单只是一个魏郡,便是地方两千里,几乎每个月都能听到哪里哪里又出妖怪了!
    一旦消息在民间传开的时候,那一般都代表着这个妖怪已经被杀死了。
    原主在松山书院读书修行时,虽说算是修仙幼儿园,却毕竟也处在这个体系内,因此也一并知道,朝廷有专门设置的针对妖怪的机构。
    实名悬镜司,对外则一概称某某巡检司。
    仅邺城城内一地,便有足足三家巡检司的衙门,甚至陆洵还知道其中一家的地址,从他家门口路过过不止一次。
    自己去找妖怪杀,太难了,但如果能跟某处巡检司打好关系,他们盯上了某妖的时候,自己也顺路过去跟着打打酱油,却还是有可能的。
    反正只要他们杀妖的时候,自己能在现场不就得了?
    便如此行!
    此前愁绪,一扫而光。
    正饮酒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陆洵下意识地便抬头,往赵琦赵老相公身后那屏风上瞧——这屏风自然雅致精美,但此刻,隐隐感觉那后面似有人正在窥视。
    而且还不是一个。
    陆洵隐隐有所猜测,但就坐在屏风前的赵琦都不说话,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他才不相信,连自己都感觉到了,赵琦这位仙人居然会感觉不到。
    过了不大会儿,坐在陆洵下首的小娘子似乎是扛不住了,起身告辞。
    但屏风后面窥视的目光,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随之离去,甚至过了一会儿,那边居然还传出了明显的说话声。
    陆洵下意识地收敛了自己喝酒的迅猛劲儿。
    万一真喝多了,可就丢人了,影响自己美男子的风度与形象。
    忽然有个小娘子被人从屏风后一把推了出来,虽然她马上又躲回去了,但陆洵还是瞧了个正着——可不就正是那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此时,屏风后忽然爆发出一阵女子的大笑。
    赵老相公终于淡定不下去了,拿起手边折扇,冲后面屏风上敲了敲,笑着呵斥,“要看便看,何故做此喧哗?陆生为我小友,尔等要看,出来看吧!”
    屏风后竟还真有人开口作答:“陆生固然美矣,吾等为人之妇,不敢惦念,在旁窥视几眼,便觉心满意足!不如那等小娘子大胆!”
    此言一出,屏风后又是一群女子的哄笑。
    便连赵琦也是抚髯大笑。
    笑罢,对陆洵笑着感慨道:“陆生之美,已入我家闺阁之内矣!奈何!奈何!”
    陆洵有点小尴尬。
    关键是他能猜到,那屏风后头,除了自己认识的小丫头之外,大约应该主要是赵琦的一群姬妾,听说赵琦在前面宴请邺城第一美男子,所以跑来看帅哥来了。
    可问题就在于,她们可以随口开玩笑,但陆洵却不能调笑回去。
    那是人家姬妾!
    这就大概相当于,别管你在外面多么风流倜傥、多么妙语连珠,能哄得小姑娘们一个个眉开眼笑,号称什么风流浪子,到了一群婶子大娘老嫂子跟前,却一样张不开嘴,几句话就能被她们给调戏得恨不得赶紧遁地而走,是一个道理。
    于是陆洵只好闭嘴,专心对付眼前的酒菜。
    偏那屏风后的女子还不饶过,竟开口道:“请陆生起身,略行几步如何?我为我家小娘子观瞧观瞧!”
    卧槽,这真是扛不住!
    但就此逃走,又实在是太丢人了。
    别的不说,怕是要被那牙尖嘴利的小娘子给看扁了。
    于是陆洵想了想,含笑起身,冲着主位的赵琦拱手施礼,也就算是冲那屏风后施礼了,然后便笑道:“洵亦不过常人也,又生得蠢笨,往昔多遭舛逆,行处皆遇白眼!幸而遇我赵公,不以洵为卑鄙,视如子侄一般,方才更是多有指点,洵心中实在是感激异常,愿请诸位一见,受洵一礼!”
    屏风后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管你们说什么,我先把晚辈的身份拿住了,要给你行礼,大义凛然、气势堂堂,看你们还好不好意思拿我开玩笑。
    然而那后面只安静了片刻,刚才说话那女子便已经又道:“汝以子侄自居,却是大谬,你们若论叔侄,可就乱了辈分。”
    后面顿时再次爆发出众女子的哄堂大笑。
    笑声中,似乎有个急促的声音跑远了。
    同样抚髯大笑的赵琦又拿起折扇,敲了敲屏风,“你这娘子,恁是多舌,扰我酒宴,可速去!”
    后面这才终于安静下来。
    看得出来,赵老相公很宠那个说话的女子。
    然而……印象中他今年应该七十岁上下了,那声音听着,年龄却不大。
    而且,他的原配夫人,应该是在他不到四十岁的时候,便因病去世,之后他好像是也一直都不曾续弦,所以,那应该是后纳的某一房如夫人。
    娘子军们一去,这酒宴顿时就安静下来。
    借着酒,佐以菜肴,一老一少两个人,又聊起诗词文章的事情来,一直到又过了近半个时辰,这才按下话头,却是赵琦说:“我老矣,尤爱午后小憩,今日又饮了这许多酒,更觉困乏。陆生非是外人,我便失陪了,陆生若困倦,饭罢着人带你去小憩亦可,就此离去亦可,不必客套。”
    这就真是不当外人看了。
    老相公说走就要走,陆洵正好也酒足饭饱,这便正式告辞,赵琦也不留,只交待一句,以后多来,随后便吩咐了仆役送陆洵出去。
    一路出了府,将走时,赵家仆人还问,是不是需要着人牵了马送回去,陆洵也摆手谢绝了,一人径自离去。
    他虽也觉得有了些酒意,但并不算太严重,更想自己步行。
    而且尤其的是,此时也就中午刚过,他心中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到巡检司走一趟,看能不能试试结交一下。
    据说,巡检司并不隶属于各地的县衙,地方巡检司一般都是直接归属太守府管辖,部分巡检司,甚至是朝中直辖。
    再加上这些巡检司,或者说叫悬镜司,平常只专心对付妖怪作乱之事,余事一概不问,跟民间就几乎没有什么交道可打,所以在民间的存在感一向不强。
    他们一般会以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身份,出现在民间街头巷尾的妖怪杂谈里,却唯独不会是什么朝廷的官人。
    路很熟,因此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之前倒是不曾仔细留意,现在认真看,这衙门口显得很是窄小,即便比起邺城县衙那衙门,气势上也差了许多。
    多少有些不显眼。
    名牌也是小小的一个,上写了“邺城县第三巡检司”几个字。
    大门紧闭。
    陆洵走过去叩门,过了好大会儿,才有人来开门,却是一个看门的仆役,门打开,看见是张陌生脸,便问:“可有腰牌?”
    陆洵赶紧道:“并无腰牌,在下并非巡检司内之人,在下姓陆,名……”
    “管你是谁,巡检司重地,非请莫入!既无腰牌,可速速离去!”
    随后,那人竟是一句话都不再多说,“嘭”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陆洵无奈,只好离开。
    此时日头一照,微风一吹,他酒意有些上来了,便也不再想去其它地方的事情,掉头先往家里去。
    这一路走,一路觉得酒意上涌,竟连头脑都渐渐有些昏沉,一直到看见坊门了,这才松了口气,路过门口的时候,坊丁似乎在叫着什么,还似在招手让他过去,他却也不曾理会,只想赶紧回家睡一觉,于是不顾他人叫喊,大步往家里走。
    转过一条巷子,不远处就是自家所在了,他精神愈发放松,浑然不曾注意到,其实这个时候,巷中有些过于的安静了。
    若不曾酒醉,他刚才就应该听见的,因为坊丁守在门口,喊得正是巡检司追捕一名江湖大盗,现已躲入了本坊的事情,因此提醒大家注意,不要与陌生人说话,回到家中就关好门户,一旦发现形迹可疑之人,最好及时回报。
    他已有些不受控制的踉跄,一路大步向前,却不提防身后忽然有个男子一步就凑过来,随后便有个尖尖的东西,顶住了他的后腰。
    “不要叫喊,送我出坊,你自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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