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手腕被他捏在手里,裴砚承只觉得掌下出乎意料的滑腻。灯光照射下,手上红肿的一片一览无余。
    “怎么回事。”
    他语气里明显带了几分不悦。
    姚舒动弹不得,小声咕哝:“我不小心弄的。”
    裴砚承静默片刻,岑姨的话反复在他耳边盘旋:
    前些天我看新闻中有个小姑娘就是在学校被欺负,家长发现孩子身上的伤,问她也不说,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后来您猜这么着,那小姑娘跳楼了!
    某些画面忽然跳进裴砚承的脑海。
    ——姚舒站在学校的天台上,哭得眼睛红红的,一个纵身跃下。
    想到这里,裴砚承微微阖眼,气息有些不稳。
    “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受欺负了第一时间要跟谁说?”
    “要跟叔叔说,我知道的,”姚舒说,“但真的没有人欺负我。”
    “接二连三地带着伤回来,你觉得我会信么。”
    姚舒觉得裴砚承似乎认定了她被校园欺凌。
    而且……他好像有点生气。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得反复重复刚才的话,没有人欺负她。
    “行了。”裴砚承松开她的手腕,“你去睡觉,明天我会去学校问老师。”
    “去学校??!”
    姚舒被惊到了。
    裴砚承将她犹豫的情绪尽数收敛,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卧室。
    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的姚舒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满脑子都是“裴砚承明天要去学校找老师”这一个念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睛里还带着血丝。
    上车之后,姚舒一直沉默着。
    隔着黑色车窗,外面的天空是浓稠的灰蓝色。
    姚舒时不时瞄一眼坐在旁边的裴砚承。
    男人坐在皮质座椅上,规整的西装袖口处,露出银灰色的铂金腕表,干净修长的手指搭在膝盖上。
    看起来十足的清冷矜贵。
    一路无言。
    车子很快到达三中,在校门口停下。
    姚舒坐在车里没动。
    都多大人了还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去找老师。
    就跟小学生在学校受了委屈让家长出面一样。
    这也太丢脸了。
    姚舒犹豫了会儿:“叔叔……”
    裴砚承没什么闲工夫了解她的内心活动,下一秒手已经放在了车门拉手上,准备开门下车。
    姚舒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
    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
    力道并不小。
    裴砚承果然停住了开门的动作,回头。
    目光扫过她抱住自己的手臂,最后落在了姚舒的脸上。
    “做什么。”
    三秒后,姚舒脸一热,倏地松开他的手。
    她揪紧了校服袖子,“叔叔别去找老师,求你了。”
    裴砚承敛目:“那就说清楚,手到底怎么回事。”
    姚舒详细地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那个人也已经跟我道歉了,也不是故意的。”
    “叔叔你看,过了一天手上差不多都消下去了,”姚舒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这点小伤真的没什么。”
    裴砚承眉眼间的情绪很淡。
    “老爷子把你交给我,我自然会尽我所能照顾你。”
    “在我这里,你就有娇生惯养的资格。”
    校园欺凌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裴砚承也没再提起。
    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了开学考。
    学校很重视这次的开学摸底考试,考试结束后,短短三天成绩就出来了,并在全年级进行了排名。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姚舒”这个名字空降全校百名榜,赫然出现在榜单前十。
    晚自习结束,有一部分人在班级里小声议论着。
    “这个南方来的转学生平时看着话不多,没想到成绩那么好啊。”
    “我也没想到,居然考得比班长蒋娆娆还好,是全班第一了吧。”
    “对啊,而且比蒋娆娆高出不少分呢。”
    “说实话,我觉得这个新同学长得也比蒋娆娆好看,我比较喜欢这种类型的哈哈。”
    ……
    姚舒把成绩单放进书包,收拾好东西准备离校。
    “姚舒同学,你等一下。。”
    一个柔柔的女声响起,姚舒回头,见是班长蒋娆娆。
    她走过来,笑容浅浅的:“恭喜你呀,你这次考试考得真好。”
    “谢谢。”姚舒回以一笑。
    “对了,”蒋娆娆把试卷递过来,“数学最后一题的第三问你解出来了么?我这里失分比较严重。”
    姚舒接过试卷,详细地解释了一下解题的方法。蒋娆娆恍然道:“原来是这样,你这样说我就清楚多了。”
    “谢谢你啊,姚舒同学。”
    姚舒笑了笑。
    蒋娆娆道谢之后便离开了,阮小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拍了下她的肩膀,手里还抱着几本书。
    “小同桌,班长刚才找你干什么呢。”
    姚舒:“有一道题目她没解出来,所以来问我解题方法。”
    “找你问题目?!”阮小妍惊讶道,“蒋娆娆居然找你问题目?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位班长虽然平时看着很温柔也挺热心的,但是她这个人比较高傲,从来没见她主动找人问过题目。”
    姚舒默了默。
    “说到考试,可以啊小舒,真是深藏不露考那么好。”
    阮小妍把一个粉色信封放进她的书包里,“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漫展的门票,时间就在这周日,一起去呀。”
    “周日……”
    姚舒略有犹豫。
    阮小妍揽着她的肩膀一边说一边往校门口走:“你可别跟我说你要学习,考试都考完了,当然要好好放松一下了。”
    其实,她更多的是怕裴砚承不同意。
    他看起来那么沉闷严肃的一个人,会让她去吗?
    说不定还会觉得她麻烦,不好好学习。
    正想着,一道揶揄的声音自后方响起。
    是沈泽添和沈量。
    沈泽添:“哟,阮小妍,今天穿的是背带裤和长筒靴啊,这是打算去哪捞鱼啊。”
    “沈泽添你找死啊!”
    阮小妍把手里的书往姚舒怀里一塞,冲过去打他。
    “沈泽添我今天不把你打得鼻歪眼斜手脚抽搐重度帕金森,我就不叫阮小妍!”
    两人越跑越远。
    姚舒抱着书在后面喊:“同桌,你的书——”
    阮小妍远远地喊:“先放你那里,我明天来拿——还有漫展的事不要忘记咯!”
    回到华御景都后,姚舒换上那双粉色的拖鞋。
    站在原地盯着鞋子看了一会儿,唇畔漾起淡淡的笑意。
    今天裴砚承有应酬,估计又会很晚。
    姚舒走进卧室,放下书包,坐在桌前做题。
    夜色愈渐深浓,她看了眼窗外,目光又落到旁边那个信封。
    裴叔叔会不会同意她去漫展玩呢。
    姚舒纠结了许久,最后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裴砚承回家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了姚舒房间的门开着,里面透出暖黄的灯光。
    远远望去,小姑娘趴在书桌前,似乎还在写作业。
    裴砚承皱了皱眉。
    之前跟她说过做题的时候坐姿要端正。
    没保持几天又这样了。
    他解开西装的一颗纽扣,走进她的卧室准备提醒她。
    几步走近了些,他才发觉小姑娘原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不由放轻了脚步。
    小台灯亮着,柔和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头枕着手臂,睫毛轻轻颤动,呼吸清浅而绵长。
    目光偏移,裴砚承看到她白净的后颈上,有一粒小小的红痣藏在发间。
    姚舒的头发不长也不短,刚到脖颈处,平时都是散着头发。
    并不会看见这粒小红痣。
    裴砚承稍稍恍惚了几秒。
    他收敛神色,移开目光,下一秒便看到了桌上那个粉色的信封。
    “情书”这个词蓦地出现在他的脑海。
    裴砚承下意识拧眉。
    信封被压在姚舒的手臂下,裴砚承伸手轻轻一扯,姚舒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姚舒意识还有些模糊,直愣愣盯着他看了几秒。
    “……叔叔?”
    裴砚承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姚舒低头瞥见桌上的信封,随手翻开一本书,不动声色地把门票压在了书本下面。
    脸上的慌乱一闪而逝。
    裴砚承将她细微的表情看在眼里,几乎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这是什么。”裴砚承问。
    “书本。”
    姚舒装傻。
    这书还是阮小妍放学前放她这里的。
    裴砚承微微俯身,看着书本念,声音清冷而低沉。
    “端木冷把苏樱雪按在墙上亲,勾唇邪魅一笑说,你这该死的女人,总让我忘不掉你!苏樱雪被亲得嘴唇发麻……”
    姚舒:“……”
    啊啊啊我认识字!不需要你念出来啊!
    裴砚承没再往下读,只粗粗瞥见了下文“雪白”“嘤.咛”“自己动”这些词。
    他垂眸看向她。
    “姚舒,你看的什么?”
    当时阮小妍把书塞进她怀里的时候,她并没有仔细看是什么书。
    是言情小说书也就算了,关键是她随手一翻就翻到了这么劲爆的一页。
    令人窒息。
    姚舒低头保持沉默。
    不知道该说什么,恨不得原地去世。
    裴砚承看着这露骨的描写,又想到刚才的粉色信封。
    眉骨突突跳了两下。
    他端起长辈作态,沉下声音:“知不知道你已经高三了,不要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更不能早恋。
    剩下的半句话他没说。
    姚舒耳根绯红,低着头宛如一只鸵鸟,瓮声瓮气地说:“……知道。”
    裴砚承:“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作者有话说:
    谢谢斯皮尔伯格·娇+1、谢谢一碗饭+16灌溉的营养液~啊又被包.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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