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神?
    齐宣不想做什么神。
    每一个人的命运,应该掌握在每一个人自己的手中,而不是整日求神拜佛,就妄图得到庇护,就妄图解决问题。
    齐宣没空做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去解决!
    所以他做出了决定。
    将武道功法,传授给这个世界的人族,让他们自己去拥有力量。
    阿尔隆世界的人族没有灵根。
    这句话是凯瑟琳所说的。
    凯瑟琳眼中的“魔法天赋”,其实和灵根是同一种东西。
    齐宣现在还算不上见过所有人族,但石山部落的上百人确实没一个具备灵根的,所以他只能传授武道功法,让他们去成为不需要灵根的武夫。
    “灵根……灵根……”
    深夜。
    石山部落,本该是族长所住,但此刻已经变成“神灵居所”的一间木屋之中。
    齐宣坐在一张铺着熊皮的椅子上面,望着窗外的月光,眼眸微眯,不断思索着此事。
    阿尔隆世界的人族没有灵根。
    不具备灵根,就代表此界人族,并不具备修炼金木水火土和风雷阴阳,这五行四象,九种法则的力量。
    世间大道无穷,当然不是只有这九种法则。
    但问题就是,这九种法则是基础,是最容易参悟的法则,是最容易凭此踏入修炼之途的。
    若是连修炼入门都没有,谈何修炼其它法则。
    比如,连金之法则都没接触过的凡人,哪怕剑术再高,此生也绝无可能触摸到剑之法则的奥妙。
    “只做纯粹武夫,当然也是一条出路,只是……”
    齐宣微微皱眉。
    是不是有一种方法,能够让这些不具备灵根的人族,拥有参悟法则的能力呢?
    思考良久。
    无果。
    “三生前辈啊三生前辈……”
    齐宣闭上眼睛,背靠座椅,无奈轻叹,“你走的是不是早了点儿啊……你要是在这,说不定还能给我提供一些办法呢。”
    “吱呀——”
    屋门忽然敞开。
    一袭黑金流云裙的南宫烟,怀中抱着吞肩兽,缓缓走到齐宣身旁,“部落里的一些老人还没睡,商量着要给你修建一座神殿。”
    “不必搭理他们。”
    齐宣依旧闭眼,神情淡然,“族长是石泉,那家伙是有脑子的,知道什么事情做得到,什么事情做不到。
    石山部落的青壮一共就三十多个,还要负责打猎储备过冬的粮食,哪来的人力给我修建神殿。更何况,就凭他们能修什么神殿?我一个动念就能造一个悬空神殿,还用得着他们?”
    “所以呢?”
    南宫烟好奇地看着齐宣,“你一个动念,也能给他们带来无数食物啊。”
    “可我终究是要离开的。”
    齐宣睁开双眸。
    “你可以把他们带到你的洛渊界里面。”南宫烟又道。
    “是,我的确可以把他们带到洛渊界之中。”
    齐宣眼神平静,“我可以给予他们吃不完的粮食,给予他们绝对安全的环境,可那不是我想要的,更不是我想看见的人族,人族……不应该是那样的。”
    南宫烟一怔。
    “石山部落只是一个缩影。”
    齐宣起身走到窗边,遥望天边的皎洁明月,眼神清亮,“除了石山部落之外,这个世界,此时此刻,一定还有无数人族,在将自己的亲朋好友,孩童子孙,供奉给那些邪神,以求得庇护。”
    “血腥,原始,愚昧,弱小。”
    “这就是阿尔隆世界的人族。”
    “我明白了。”
    齐宣淡然一笑。
    “太玄任务,要我去找到,做到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我现在……已经找到了。”
    “南宫。”
    齐宣转头看向南宫烟,笑道:“陪我一起?一起去率领这个世界的人族崛起。”
    “永远在你身旁。”
    南宫烟笑眼弯弯。
    “额……”
    齐宣看着她那醉人的笑颜,却是忽然想起他杀完真蛸之主回来之后看见的一幕。
    “话说你先前是对石山部落的人们笑么?”
    齐宣好奇地看着南宫烟,“我记得……似乎除了小诗之外,还是第一次见你对其他人笑。”
    “可以吗?”
    南宫烟眨巴着眼睛反问道。
    “当然了。”齐宣忍俊不禁,“这不必经过我同意。”
    “是小诗。”
    南宫烟轻轻一笑,“是那孩子说的,说我笑起来更好看,还说善意的笑容,能给予他人温暖。”
    “嗯,看来你还真是交到了一个不错的好朋友呢。”
    齐宣笑着点点头。
    “可我觉得那样没意思。”
    南宫烟话锋忽然一转,“我已经照小诗说的试过了,先是对石海,又是对部落众人,可我发现,给予那些陌生的人温暖,并不会让我自己开心,所以我没兴趣再那么做了。”
    齐宣愣了愣。
    南宫烟只是看着他,笑意温柔。
    齐宣的目光却忽然闪躲起来。
    “不谈这个了。”
    南宫烟忽然抱着吞肩兽走了几步,将这头暗金小兽放在桌面上,然后继续看向齐宣,“还是说回正事吧,你明明就要修炼神道,需要聚拢信仰愿力,那为为何方才你又说不做他们的神呢?”
    “啊……这个啊……”
    齐宣也收回思绪,解释道:“因为收集愿力,和成为他们的神,并不是一码事,不做神,也能收集信仰。”
    “嗯?”
    南宫烟有些疑惑。
    “人们信仰的,不一定是神。”
    齐宣淡然一笑,“人们对自己的领袖,也会产生信仰,可他们并不会把领袖当成神,他们只会把领袖当成一个目标,不断努力,以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甚至成为比领袖,还要更好的人。
    比起所谓的神,我更想成为这样的一个领袖,一个引领人族前进的领袖。
    实际上,这也是我那篇神道功法《铸圣庭》的主旨。
    成为一个引领王朝前进的帝君、明君,如此才能让王朝的民众尊敬我,信奉我。”
    “可是……”
    南宫烟柳眉微蹙,“石山部落众人,依旧是把你当成神灵,一个比真蛸之主还要更加强大的神灵。”
    “当然。”齐宣笑了笑,“这是他们世世代代以来的观念,只言片语,难以扭转。”
    “那怎么办?”南宫烟好奇道。
    “没关系,话教人,千遍万遍会不了。事教人,一次就好。”
    齐宣遥望窗外月光,面带微笑。
    “等人们有朝一日,亲手将一尊神灵锤杀在自己拳下,亲手捏着神灵的脖颈,听着神灵的哀求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明白一件事。”
    “所谓神灵,屁都不是!”
    ……
    ……
    “帝君临世,于石山部落之中传播圣音,使人们初次拥有了自己的语言,文字,以及修炼功法!”
    ——《洛渊界史》
    ……
    ……
    那晚之后,齐宣开始运用自己的力量,加快石山部落发展的脚步。
    他以醍醐灌顶之法,直接将汉语,汉字灌输给石山部落的所有人,同时将农耕织布等各种知识,以及一些强身健体的普通武术也传给众人。
    耕种并不是什么难事。
    以齐宣现如今的境界,神识一扫,便将这座大山里所有农作物的特性分析了个遍,然后再将种子带回石山部落,让妇人们开荒种田。
    这个世界很特殊,也许是灵气浓郁的缘故,人族的身体十分强壮,即便是妇孺,在齐宣的眼里,也比现实里经常锻炼的年轻人要强壮。
    但土地却没有多硬。
    所以石山部落的妇人们开荒种田,织布做衣什么的都并非难事,而且在有了齐宣传授的方法之后,轻松至极。
    其实这些都是小事。
    现在的情况,可是一位仙人带着凡人部落发展。
    而且这位仙人还总是给他们开挂,锄地工具和织布工具全都造现成的出来。
    最重要的,还是两点。
    一个,是观念。
    齐宣需要让这些人扭转“人比神卑贱”的观念,这一点说难有点难,可说简单也很简单。
    等他们拥有了弑神的力量之后,自然会觉得神灵不过如此。
    所以最重要的,还是最后一点。
    力量!
    此界人族没有灵根,只能走武夫之路。
    而武夫虽然是向内求的修炼之路,但同样也最重外界能量的摄取,即俗称的吃喝质量。
    唯有吃好喝好,才能让肉身足够强壮,才能在体内产生内劲,然后凝劲成罡,聚罡成旋一路走下去。
    血肉。
    石山部落的人需要进食足够强大的血肉,以此来催化自己身体产生内劲。
    但其实这些物质能量,齐宣要是想,从自己身上割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皮,都够他们世世代代修炼几百年的。
    更重要的,还是功法。
    毕竟武夫也不是一直吃吃吃就能修炼的。
    齐宣需要为这些阿尔隆世界的人族,研究出一篇“捷径”功法,能够快速吞噬血肉能量,拥有最快的修炼速度的功法。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里,齐宣不再关注石山部落的发展,开始进入三生幻境花大量时间,想创造出一篇完美的武道功法。
    一旦功法出现,石山部落的发展就不再受到限制,将会以惊人的速度发展。
    ……
    ……
    “齐大人!”
    这天清晨,没有丝毫头绪的齐宣在幻境里研究得烦了,想出来透透气。
    可他才刚推开屋门,就看见族长石泉,以及石山部落的一众族老们跪在地上。
    在齐宣的强烈要求下,石山部落之人不再称他为神,而是称“大人”。
    意为:地位更高的人。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暗示,目的就是为了让石山部落的人明白,包括神灵在内的那些强者,只不过是比自己强的人而已。
    等自己强大了,自己也会被其他人尊称为“大人”。
    只不过这跪拜礼就免不了了。
    因为齐宣前几日仔细阅览了一遍那篇四御极品的功法《铸圣庭》,发现王朝成立,帝君登基的那天,用来聚拢王朝气运和民众愿力的仪式之中,就有一个环节,必须要臣民跪拜叩首才行。
    以他现如今的修为,可还改变不了四御极品功法的修炼方式。
    所以跪拜礼的废除,只得作罢。
    “全部人起身,石泉,有事就说。”
    齐宣思绪重新回到眼前,看着眼前这位石山部落的族长,声音平静。
    “还请齐大人,为我们部落重新赐名!”
    石泉等人并未起身,甚至又朝他磕了个头。
    “哦?”
    齐宣有些诧异,“我记得我教过你们的,先祖为大,你们先祖留下的姓氏,若无必要,为何随意更改?”
    “可‘石’之一字并非我等先祖之姓。”
    石泉仰起头,认真地看着齐宣,“昨夜族老翻查部落里流传下来的石碑,发现我等的‘石’之一姓,其实是真蛸之主给取的。
    而取名寓意……基本没有,原因就是先祖们捡到真蛸黑石的地点,是在一片乱石堆,所以得姓‘石’字。
    我跟族老们连夜商议,皆是觉得这个名字不够光彩,所以恳请齐大人,为我们部落重新赐名!为我们族人,重新赐姓!”
    说罢,石泉重重叩首。
    周围的几名族老同样如此,口中大喊:
    “恳请齐大人,为我们部落重新赐名!为我们族人,重新赐姓!”
    “不够光彩该?有荣辱观了?”
    齐宣笑了笑,“很好,看来那些圣人学说,虽然我是醍醐灌顶给你们的,可那些知识,同样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你们的思想。”
    “可以。”
    齐宣轻轻点头,“既然你等‘石’姓其实是来源那个邪神,那么要更改也无可厚非。”
    “至于新的姓……让我想想。”
    齐宣遥望天穹骄阳,眉头微皱,陷入沉思。
    半晌。
    他忽然眼睛一亮。
    “我日后是要建立一座王朝,乃至仙朝的。”
    齐宣看向石泉等人,微笑道:“而你们,你们石山部落,就是这个仙朝最开始的根基,是仙朝柱石,是仙朝之基。
    取‘基’字不太好看,正巧,在我的家乡,有一个与‘基’谐音的姓氏大有来头,便将这个字作为你们的新姓吧。”
    石泉连忙抬起头来,“何字?”
    齐宣淡然一笑。
    “姬!”
    ……
    ……
    “齐乃帝姓,故仙朝民间之首姓,八柱国之首,皆姬也。”
    ——《洛渊百家姓》
    ……
    ……
    “齐大人。”
    夜色深沉,齐宣本来还在三生幻境里研究功法,却被南宫烟叫了出来。
    原因是,石海那小子来找他了。
    哦,现在应该说是姬海。
    “有事?”
    齐宣坐在熊皮椅子上,好奇地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姬海,“还有,站起来说话。”
    “是,齐大人。”
    姬海站了起来,认真地望着齐宣,“齐大人,我想改名!”
    “名乃父母赐。”
    齐宣摆了摆手,有些无语,“想改名找你爹娘商量就行,别老什么事都来找我啊。”
    “齐大人!我跟父亲和母亲商量过了。”
    姬海有些急了,“就是父亲让我来找您的,他说您才是我们姬氏部落的首领,我身为姬氏部落年轻一辈的领头人,想改名一定要得到你的准许!”
    “哦?”
    齐宣来了兴趣,“我给你们的知识虽是醍醐灌顶,但也不至于出现词语用错的情况,所以,你真的觉得,你能做‘姬氏部落年轻一辈的领头人’?”
    “当然!”
    姬海眼神坚定。
    “哪来的自信?”齐宣又问。
    “若有危难来临,我会冲在所有人的最前面!”姬海沉声道。
    “不够。”
    齐宣摇摇头,“匹夫之勇,并无大用,唯有解决危难,才是领头人当做之事。”
    姬海一愣,而后面露若有所思之色。
    “行了。”
    齐宣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时间兴致全无。
    他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摆了摆手,“你刚才用了一个词……是‘准许’?所以你已经有了想改的名字了,只是要我同意?那就说来听听吧。”
    “玄!”
    姬海认真道:“齐大人你教给我们的语言里,玄者,黑也。”
    “齐大人,我想叫姬玄,因为我想有朝一日像您当初灭杀真蛸之主一样,背后出现黑色的光圈,拥有斩神弑神的力量!”
    此言一出,齐宣顿时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姬海,嘴角微勾,“你说……你想拥有弑神的力量?”
    “我……”
    姬海一下子就面色煞白,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
    “你这句话,跟你父亲说过吗?”齐宣笑问。
    “扑通!”
    姬海连忙跪地叩首,“齐大人!姬海知错!姬海知错!方才所言皆是、皆是……鬼迷心窍!胡言乱语!”
    “何错之有?”
    齐宣从椅子上起身,蹲在姬海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抬起头来。”
    姬海身子一颤,缓缓抬起头,看向齐宣。
    一瞬间的目光对视。
    看着齐宣,姬海心中并无恐惧,只是很快就意识到直视神灵,是对神灵的不敬,于是又连忙将目光闪躲到一边。
    “呵,有意思。”
    齐宣咧嘴轻笑。
    让人族拥有弑神的力量,这是他一直就想要做的。
    可他从未对石山部落的人说过。
    因为他很清楚,这个世界的人族,已经被诸多强大种族和神灵奴役了太久太久。
    “人比神卑贱”这个观念,已经根深蒂固。
    齐宣虽然要求石山部落的人称自己为齐大人,可石山部落的人们,其实依旧把他当做神灵,而非和自己一样的人族。
    他们不相信人能弑神。
    而且即便是族长姬泉,在和他对视的时候都会心生恐惧。
    可姬海没有。
    姬海与他对视,眼中并无恐惧,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孩子对所谓的神灵没有敬意,甚至还盼望着能够拥有弑神的力量!
    “会有的。”
    齐宣拍了拍姬海的肩膀,然后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站好,别跪着。”
    齐宣低头看着这个仅仅十二岁,个头只到自己腰腹位置的小男孩,轻笑道:“弑神的力量,有朝一日,你会拥有的。”
    姬海也笑了,眼中开始有光,那是希望的光。
    “准了!”
    齐宣大手一挥。
    “从今以后,你便叫姬玄,是姬氏部落年轻一辈的领头人!”
    ……
    ……
    “仙朝初代大将军,姬氏,姬玄也。”
    ——《洛渊界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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