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选的这地方有一个明显的缺点,那就是没有退路。它位于墙体的拐角处,距离最近的能源管路都有三四米远。
    陌生男人在阻止炸弹引爆时展现的能力,明显是血法师的手段。他在能量管路里快速移动的血影是血法师专属的血雾形态,分裂成数十个小网的法术则可能是基于血肉掌控开发的未知法术。
    血素仆从想要应对这样的对手,显然力不从心,但也不至于一败涂地。只要夏佐源源不断地给它输送生命力, 还是能依靠血术攻防凝聚的护盾保护自己的。
    陌生男人在距离角落大约5米的地方停下了,似乎是在给可能存在盟友一些思考时间。
    夏佐稍作思索,选择操控血素仆从离开掩体,同时准备好随时能够激发的血魔法,化被动为主动。
    当六面体血素仆从飞出来的时候,陌生男人好像是有些吃惊, “哦?没想到我的盟友竟然是一只..血魔法傀儡?我还以为是狩魔人或者是其他冷酷又致命的家伙。”
    夏佐在看到对方的面容之后明显愣住了。
    这不是那个谁吗..
    就是几年前, 波塞顿市遭到异魔教会袭击之时,被血魔乌珐里斯通过暗室传送掳走的元素傀儡。血魔乌珐里斯,就是圣殿高阶情报人员“孤峰”在异魔教会里的身份,他已经牺牲了。
    这只被掳走的元素傀儡,拥有人类外观,会说话,具有一定智能,既能施放元素法术,又能使用血魔法。
    根据夏佐从雷克索尔那获取的情报,这只元素傀儡是特制的,他的内部不但拥有精密的炼金学仿生器官,还被注入了人造纯血法师血脉。
    像这样的特制元素傀儡,在波塞顿市周边的三座城市里各有一只。
    这是圣殿为保护夏佐而布下的大局。
    当时的夏佐,刚跟随跨洋飞空艇来到银月联邦不久。
    在跨洋飞空艇上,他帮助雷克索尔一起押送血魔夸珞乌奇。
    血魔夸珞乌奇曾数次自毁,想要保守某个秘密。时至今日,这个秘密已经水落石出了——夸珞乌奇受命于努科阿洛夫,前往西大陆搜寻失踪的异魔索迪剋·黑旗。
    由于跨洋飞空艇上没有封印血魔的炼金装置, 无法阻隔血魔之间的血缘感应。血魔夸珞乌奇便把搜索黑旗的结果, 通过血缘感应发给了当时潜伏在银月联邦里的乌珐里斯等血魔。
    这一举动, 招来了异魔教会的空中作战单位异魔监察者,它们袭击了夏佐乘坐的跨洋飞空艇,幸好银月联邦的空军赶来支援,赶走了异魔监察者。
    雷克索尔担心夏佐的纯血法师身份,也被血魔夸珞乌奇泄露了出去,所以配合圣殿一起演了场戏。
    那三只拥有血魔法能力的特制元素傀儡便是关键。
    它们分居三地,伪装成在西大陆诞生后来到银月联邦谋职的纯血法师,迷惑异魔教会的视线,让异魔们误以为生活在波塞顿市的夏佐是元素傀儡,而生活在其它城市的元素傀儡则是西大陆纯血法师本人。
    这个计划卓有成效。
    在圣殿高阶情报人员“孤峰”所扮演的乌珐里斯配合下,除了乌珐里斯以外的所有血魔,均在入侵波塞顿等城市的时候被联邦军队击毙。圣殿成功欺骗了异魔教会,异魔付出惨痛代价所带走的“西大陆纯血法师”是假的,正是夏佐此时眼前的元素傀儡伪装的。
    夏佐揉了几下紧皱的眉头,他一时半会儿有点儿弄不清局面。
    一只被异魔教会掳走的元素傀儡,会有什么下场?
    解剖、分解、拆分,在经历过一系列的研究之后,异魔们必定会发现自己被圣殿骗了, 错误地带回来了一只元素傀儡。异魔们会把怒火发泄在元素傀儡身上, 将它送进熔炉烧毁, 或者是采用更残忍的手段来折磨它。
    但再看看眼前的元素傀儡..它穿着被异魔掳走时的风衣、西装裤和皮鞋,头上带着一顶窄边圆帽,头发打理整齐,看不到丝毫不体面的痕迹,脸上、手背等等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没有伤口存在..
    诡异。
    十分诡异。
    夏佐压下心中的困惑和不解,操控血素仆从编织出文字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阻止炸弹爆炸?”
    元素傀儡看了看面前的文字,“你用了圣殿的通用语,语句格式符合银月联邦规范格式,你应该是圣殿成员没错了。”
    元素傀儡轻抬圆帽歪头致礼,“那么…未知身份的圣殿同僚,请允许我暂且跳过你的第一个问题,先为你解答一下我为什么要阻止炸弹爆炸。”
    元素傀儡身形平稳地飞向能源中枢中央的大圆球。
    夏佐的血素仆从跟了过去。
    元素傀儡指了指大圆球说道,“这东西对圣殿成员来说,应该是很陌生的,而且有些违背炼金学常理。与它相连的所有能源管路都是输出型,没有输入型管路存在,看上去无需添加燃料便能产出能源。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元素傀儡停在大圆球附近,它和血素仆从的体型在大圆球面前有些渺小,大约是篮球和鸡蛋的比例。
    “它是瓦萨克萨特利用位面法则制作的位面装置,正式名称为【萨古玛的亘古执念】,异魔教会简单地把它叫做能源中枢。”
    元素傀儡面朝大圆球继续说道:
    “这东西的能源源头是时之沙。
    “时之沙是一种既混乱又秩序的事物。
    “正常的时之沙无时无刻不在做着无序又有序的重复运动
    “说它们无序,是因为那副群沙狂舞的景象,看上去十分混乱。
    “而说它们有序,则是因为它们遵循统一的时空准则,始终保持着万物身上的正常时间流速。”
    元素傀儡微微侧身,用两只手比划着说道:
    “你想象一下,我的两个拳头是永久处于运动中的时之沙。那么能不能在它们身上安装某种东西,将它们在运动中产生的能量,转化成常规能量呢?就像切割磁感线产生电流那样。
    “答案就在我们眼前。这个又大又圆的能源中枢,具有约束时之沙的能力,并且能把约束过程中,时之沙对约束力场产生的反作用力转化成常规能源。”
    元素傀儡看向大圆球,张开双臂做出怀抱的动作,“这种位面装置既能掌管某一区域内的时之沙,进而操控时空法则,又能限制领域内的能量类型,达到禁魔的效果。如此强大的东西,就这么放在这儿,没有异魔看管,你不觉得奇怪吗?事实上,它根本不需要保护。异魔教会在瓦萨克萨特离开之后,曾多次想要解构这个东西,制造出它的仿制品。”
    元素傀儡放下双臂,耸了耸肩膀笑道,“比引爆炸弹更具有威胁的尝试,异魔教会也都做过了,但一点儿用也没有,这东西的坚硬程度远超想象。你刚才制造的爆炸,只会叫醒我们头顶上的异魔而已。这就是我阻止爆炸的原因了。”
    元素傀儡侧身面对血素仆从问道,“你应该知道异魔们在筹备一场参战兵力超过百万的战争了,对吧?那你觉得圣殿赢得这场战争的关键是什么?”
    不等夏佐思考后给出答案,元素傀儡便自问自答般说道:
    “击溃异魔大军,捣毁异魔教会总部?
    “不,不是。
    “圣殿即便正面击败了异魔大军,也无法追踪到躲藏进暗室位面的异魔。
    “在战争失败后,被当作火种送进暗室位面的异魔,必然会带走我们面前的能源中枢,还有正在给暗室输送生命力的那截血管,它们总有一天会东山再起。”
    元素傀儡朝血素仆从摊了摊手,“我们身处于一个封闭了数万年的巨大囚笼里。天空中有创世烟雾存在,星空异魔和瓦萨克萨特对地表束手无策,圣殿利于不败之地。但是,圣殿无法真正赢得胜利,因为异魔会在暗处滋长,而星空异魔不达目的不会退散。”
    “要想彻底摆脱这种局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圣殿掌握这种位面装置的制造方法,制作出一个仿制品。”元素傀儡指向大圆球,“圣殿可以用这东西的仿制品来封闭自然界与暗室位面的所有通道,切断异魔撤退的后路,彻底消灭异魔和那截血管,然后积蓄力量,反攻星空。我,正是为此而来的。”
    夏佐听了对方的慷慨陈词之后,严重怀疑圣殿布置了一个计中计,眼前的元素傀儡绝对不只是特制产物这么简单。
    他编织文字问道,“你要怎么做?还有,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对异魔教会的事情这么了解?”
    “好问题。”元素傀儡笑了笑,反问道,“你知道夸氏血脉为什么会断绝吗?”
    “当然。”夏佐写道,“多年前的坦布斯惨案里,拥有夸氏血脉的混血法师死伤殆尽,只有远在西大陆的血魔夸珞乌奇幸存下来。但它在回到银月联邦后,被摧毁了血精石,自那时起异魔教会里便不再有夸氏血脉了。”
    “对,但不完全对。”元素傀儡说道,“夸氏血脉断绝,还有另一个原因。”
    元素傀儡指向大圆球,“和能源中枢有关。刚才我说过了,异魔教会发现无法从外部打开能源中枢。后来,它们换了个思路,决定从能源中枢的内部着手。只要向能源中枢进行献祭,祭品便会被它吞噬。强大的祭品可以在它的体内存活一小段时间。如果祭品与某个异魔一之间存在强烈的感应能力,那二者可以在祭品真正死亡前沟通,这是祭品向外透露能源中枢内部构造的好机会。”
    夏佐恍然大悟,“所以拥有夸氏血脉的混血法师,就被派来献祭自己的血魔法傀儡了吗?”
    “不。”元素傀儡摇了摇头,“是这些混血法师被当作祭品,献祭给了能源中枢。它们临死前的画面,被传递到了安放在能源中枢外面的血魔法傀儡身上,供旁边的其它混血法师观摩。”
    “为什么会这样?”夏佐楞了一愣。
    元素傀儡解释道:
    “因为混血法师有野心、有心计,如果让它们献祭血魔法傀儡,掌握了能源中枢的内部构造,那它们便会以此为要挟,在教会里索取更多的权力和地位,而且,混血法师会在能源中枢里坚持得更久,能看到更多东西。相比之下,血魔法傀儡既老实又脆弱,它就是个消耗品而已。
    “异魔教会采用欺骗的手段,从拥有夸氏血脉的混血法师手里,骗来了操控血魔法傀儡的全部权力,然后强行将这些混血法师献祭给了能源中枢。”
    元素傀儡顿了顿,给夏佐一些消化情报的时间,继而说道:
    “这项计划是由努科阿洛夫直接负责的,在异魔教会里也是绝密的存在,计划的开启时间比坦布斯惨案还要早,两件事共同作用下,夸氏血脉便就此濒临断绝了,这也是异魔教会不惜花费巨大代价也要把夸珞乌奇救回教会的原因。”
    元素傀儡长长地舒了口气,“呼~好了,和你说了这么多,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它抬头看向高大的能源中枢,“原本我是想临时制作一个强大的血魔法傀儡,把它献祭给能源中枢,然后带上获取到的情报返回圣殿。现在,我有了一个更棒的主意。”
    元素傀儡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丝笑意。
    夏佐迟疑了一下后问道,“你想把我的血魔法傀儡献祭掉?”
    “不不不。”元素傀儡摇摇头,“我想把自己献祭给能源中枢,由你的血魔法傀儡来接收情报。”
    夏佐顿感震惊…对方竟然想把自己献祭给能源中枢?!
    不等夏佐表达疑惑,元素傀儡继续说道:
    “我已经到教会总部外面看过了,禁魔力场被暗室严重侵蚀。我想作为血魔法傀儡操作者的你,应该不在禁魔力场里吧?不然,你现在应该思考如何逃离这个鬼地方了,而不是和我在这儿闲聊。
    “至于你究竟在哪儿,我想我有一个猜测,你很可能就在圣殿的某个密室里,周围有大量的守卫和防护结界。这不难猜到。因为用血魔法傀儡探索禁魔力场,是一件绝密级别且极度危险的事情,按照圣殿律令,你理当享受被保护、被隔离的待遇。我说的对不对?”
    夏佐沉默了,他的沉默在元素傀儡眼中就是最好的回应。
    元素傀儡接着说道,“我的计划很简单。与其由我自己来获取情报,然后冒着被暗影侵蚀的风险,在异魔的追杀中回到圣殿,不如由你来直接接收情报,上交给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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