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蓝可不觉得陆泾川多想。
    这太巧了。
    就连她都不由多想。
    苏蓝想了想,给林珊打了个电话。
    ……
    婳园是林珊的小舅舅家,她过去,管家自然不会拦人。
    林珊畅通无阻地进去,就看见了互相对持的人。
    陆泾川站在客厅里,对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甚至年龄也有些大,一看就是历经沧桑,满目疮痍。
    南淮不在。
    纪夜行正在和女人谈报酬,“一次一百万,下次我会派车去接你。”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尽量满足。”
    女人唯唯诺诺,已经被一百万冲昏了头脑。
    把人送走之后,纪夜行才看向陆泾川,甚至看见了林珊。
    “你们怎么来了,这次陆总是以我外甥女婿的身份来的?”
    他眼皮微挑,带着几分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嘲弄。
    陆泾川唇瓣张合:“阿梨呢?”
    “不好意思陆总,我这里不提供找人的业务。”纪夜行淡声说:“找活人联系派出所,找死人要地下有人,找我没用。”
    陆泾川忽然上前,一把揪住纪夜行的领子:“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少在这里插科打诨!”
    纪夜行也来了脾气,他虽然年龄比陆泾川大不了多少,但是他一直把陆泾川沈清辞等人当成晚辈。
    一次两次被冒犯,早已耗空了纪夜行的耐性。
    他一把把人掀开。
    陆泾川刚出院,他刚出院,腰腹上还有伤,当即被纪夜行掀翻在地。
    “阿川。”
    林珊紧张地去扶他,陆泾川躲开。
    手在半空中僵硬住,林珊唇瓣颤了颤,她飞快地收回手,看着纪夜行:“小舅舅,你明知道阿川受了伤,怎么能和他动手?”
    “珊珊,你看不到是他先动的手么?”
    纪夜行抬眸,眼底都是漠然。
    他冷笑一声,对陆泾川说:“你来我这里找人。能出现在我这里还用得着我的人你知道她们都是来干什么的吗?”
    “她是来卖命的!”
    陆泾川胸腔一阵滞闷,那种细痛,让他瞳孔紧缩。
    “你来闹一场就当自己深情了?你们之间的事迹整个林城都知道了。”纪夜行笑得穿心:“任由别人糟践又不肯放手的爱最为低廉。”
    陆泾川整个人顿住。
    “婳婳身体不好,为避免出现其他危险,抽骨髓不能打麻药,陆泾川,你知道抽骨髓有多疼吗?”
    “你不知道。”
    “你一句轻飘飘的人呢就想把人带回去,你做什么梦?人死了,你想找人,就该陪她去死!”
    “舅舅!”
    林珊尖叫出声。
    纪夜行冷哼一声,忽然抿唇一笑:“我是挺想让宋梨再给婳婳捐献一次骨髓的。可惜的是我去晚了,你的陆太太早就化成了飞灰。”
    “下次希望陆先生注意,不要来我这里找死人,纪某觉得晦气。”
    纪夜行始终高高在上,冷笑着说:“管家,送客!”
    林珊气得不行,“走就走,阿川我们走,小舅舅你真当我们愿意来?”
    踏出去的一瞬间,纪夜行的话又响了起来,“珊珊,他能让宋梨走入绝境,就能让你也走入绝境。”
    “喜欢是勇气,迷失的爱是自取灭亡。”
    林珊肩膀颤抖,她回头看了一眼纪夜行。
    男人就在客厅里站着,漂亮精致的脸上满是严肃。
    林珊眼底一片潮湿,她回不了头,尤其是在爱陆泾川这件事情上。
    她一句话没有回应,伸手去扶陆泾川,男人后撤,先她一步退了出来。
    林珊追了出去,抵住陆泾川拉开的车门,强行把车门再度拍上。
    “阿川,你到底要干什么?”林珊眼底都是泪,她伸手去触摸陆泾川的手臂。
    陆泾川蹙眉后退躲开,林珊固执地伸手攥住他,“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宋梨已经没有了!”
    “这是晨雾让人核实过的!”
    陆泾川不信,他伤重,在外面走得久了,脸色一片惨白。
    “没见过尸体,我默认为她活着。”
    “你就不能理智一点吗?难道宋梨真的重过你身边的所有人,爷爷奶奶已经老了你知不知道?”
    林珊的眼泪彻底砸了下来:“你要我们说多少遍,宋梨已经死了,死了,死了!”
    林珊几乎是尖叫出声的,她情绪激动,心跳一度加速。
    心脏从来没有那么痛过,恨宋梨触手可及她的可望而不可即,恨她苦守那么久,依旧什么都得不到。
    陆泾川一个字都不听,他说:“行了,以后我的事情你少管。”
    “安安心心治病,珊珊,你应该知道,从我娶了阿梨开始,我们之间早就不可能了。”
    陆泾川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一路绝尘。
    林珊追了两步,她穿着高跟鞋,崴了一下。
    脚踝钻心的痛,最终跌坐在地上,捂着脸,任由自己的眼泪浇湿了心脏。
    陆泾川对林珊再也没有了怜惜,他明知道看见林珊跌坐在地上,绅士的男人该下去把人扶起来。
    尤其是林珊还是一个病人。
    可是这一刻,陆泾川只觉得累。
    空前的累。
    后视镜里的影子越缩越小,陆泾川踩了一脚油门,影子彻底消失。
    夜色迷离。
    陆泾川倒了一杯酒,一只手端走了红酒杯,俞擎的面容被彩灯打成了五光十色。
    他半靠在椅背上,口吻低低的:“这个时候,你该戒酒养伤,而不是来这里买醉。”
    陆泾川没什么瘾。
    可是听了纪夜行的话,他只萌生出了强烈的喝酒的欲望。
    被酒精麻痹的神经,或许不会那么紧绷。
    “我听说你去找纪夜行了,怎么,觉得宋梨还活着?”俞擎血不见刃:“你不信晨雾?”
    陆泾川始终寡言。
    俞擎看不惯这样的他,当初他一记手刀劈晕他,让他连云梦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这件事情,始终让他怀恨在心,难以忘怀。
    “我怎么听说纪夜行找到的新给苏婳捐赠骨髓的女人,是个四十岁的已婚妇女?”
    陆泾川掀眸看了他一眼,被他的眼神激怒,俞擎气恼地道:“接受一个人的离开就那么难?这不是你当初逼我放下的样子。”
    “阿擎。”
    他忽然开口,俞擎沉默地看向他,男人唇瓣张合:“我们不一样。”
    “我和阿梨是夫妻。”
    俞擎的脸色骤然难看了下去。
    他明白陆泾川的意思。
    “云梦死了,她临死之前把自己的尸体托付给了南淮,火化也好,埋葬也罢,南淮有这个权利和义务。”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阿梨死了,我还是阿梨的丈夫。”陆泾川眼底猩红,他忽然低笑:“她死了也是我的。”
    “南淮应该把人还给我,而不是在不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把人火化。”
    俞擎呼吸屏住。
    刚得知宋梨死亡的时候,陆泾川一度心如死灰。
    可是在绿城香榭整整二十多个小时,空闲着,他想不通只剩下这么一个问题。
    他的妻子,凭什么尸体不交由他处理,骨灰也不给他处理?
    陆泾川出院之后,根本就不想找南淮要回。
    他的手段,怎么看都是让他死心的小把戏。
    俞擎沉吟片刻,低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陆泾川盯着俞擎,沉默了半晌,忽然伸手把他手里的酒拿到手里,一饮而尽。
    他低笑一声,说:“不是我打算怎么样,而是阿梨打算怎么样?”
    “纪夜行有一句话说得对。”
    “什么话?”
    俞擎好奇,纪夜行能说出来什么好话。
    陆泾川低声道:“我让阿梨走到绝境。”
    ……
    婳园。
    宋梨从主卧室里出来。
    抽取骨髓带来的痛楚让她产生了一些眩晕感。
    纪夜行扶了她一下,低声问:“还好吗?”
    “纪先生如果真的关心我好不好的话,不如捐赠骨髓的事情不要再有下次了。”
    纪夜行闭了嘴,他沉默了足足两分钟,才低声说:“医生说婳婳的病情不太稳定,要观察一下,可能一个月之内还要再抽一次……”
    “纪先生,你承诺过捐赠骨髓之后送我离开林城。”
    宋梨直直地盯着纪夜行。
    男人取出来一份文件,递到宋梨的手里。
    她狐疑地打开,瞬间呆愣住。
    纪夜行给她准备的是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偏远的山村支教教师,改头换面大概就是这样。
    “这是我的诚意。”
    纪夜行低声说,“我确实承诺过过两天送你离开林城,但是宋小姐,这个‘两’是个量词。”
    “我要根据婳婳的病情推断,并不是能让你随随便便离开。”
    宋梨看着纪夜行,忽然问:“你要怎么保证,我不会被别人发现?”
    纪夜行看着宋梨。
    她长得很漂亮,眸光那么干净,前不久还在爱情里委曲求全,可这才多久,她就已经眼睛里有了锋锐的光。
    她不知道,刚才陆泾川不是真的被他骗了过去。
    而是自己愿意离开的。
    既然他愿意后退一步,代表的是什么?
    或许他愿意帮忙隐藏她的存在,也有可能。
    他一个人可能骗不了多久,但是陆泾川、南淮再加上他,就算是陆顾两个老爷子的眼睛,也不是骗不过去。
    纪夜行音色沉沉,“我有我的办法。”
    陆泾川的退一步,换句话说,陆泾川在这段感情里展示出的唯一的怯懦,成为了他治好婳婳最大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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