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梨换了衣服,在大床上躺下:“小叶已经参加完大赛,等成绩出来我们就离开。”
    宋梨看见,陆泾川的手指颤了一下,很快就归于平静。
    “我让盛澜准备财产转让书,他不肯。你现在眼睛看不见,我已经找了一个专业的公司管理人来担任陆氏的执行总裁。陆氏先挂在我名下……”
    宋梨顿了顿,“等你眼睛能看得见,再联系我,我会转移过来。”
    陆泾川心脏紧缩。
    从未如此窒息过。
    他很想留住她,可是当初他身体健全,眼睛看得见,还是陆氏最高领导者,都挽留不住的人。
    在他一无所有,身有残缺的时候,能留得住吗?
    心脏一抽一抽的,盖过了身体上全部的痛。
    从小父母双亡,跟着爷爷奶奶长大,陆家老爷子专治,有陆越的前车之鉴,对孙子的教诲更加严格。
    没怎么教过他情情爱爱。
    可两年前的错失,已经让他体会了一次剜心之痛了。
    他甚至不敢想象她离开会是什么样子的。
    苏城遥远贫寒,那里的人油盐不进,他获取她的消息,全是派人过去的,命运多舛的两年,提高了宋梨的警惕心。
    他的人和宋梨搭不上话。
    让她离开,他们会变成两条平行线。
    “阿梨,别走。”
    陆泾川低声开口,大掌在空中抓了一下,什么都抓不到。
    她距离他太遥远了。
    两张床,一张比一张大。
    他声音很低,带着几分乞求,可是距离遥远,宋梨并未听清楚。
    酒喝多了,她头疼欲裂,在大床上躺下片刻,就陷入了沉眠。
    这个反应,于陆泾川而言,无非是拒绝。
    烈火灼心,占据了陆泾川全部的感官,本来有些困地,瞬间困不起来。
    他在病床上枯坐了一宿,心脏一点一点荒芜了起来。
    情绪波动大,加上他伤势严重,抵抗力虚弱的人,第二天早上发了高烧。
    宋梨晚上没卸妆,睡了一夜,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痒,刚从床上爬起来想去洗漱的时候,看见了陆泾川的样子。
    一夜未眠,他眼睛还睁着,眼底一片青黑,俊美的面孔上还带着几分潮红。
    “陆泾川?”
    叫了两声,男人都没什么反应,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宋梨上前两步,伸手探了一下男人的额头。
    烫得惊人。
    宋梨吓了一跳,立刻给范纵打了电话。
    做完检查,范纵说:“先生身体现在不好,不适合忧思过度,需要补充充足的睡眠。”
    “这样折腾下去,身体会垮掉,根本就不利于恢复。”
    宋梨叹息,跟着范纵一前一后出了卧室。
    “我让你找的眼科专家找得怎么样?”
    “人现在就在绿城香榭,我昨天已经让他给先生看过了。”范纵顿了顿:“他说先生失明大概是撞击到了脑袋,脑袋里可能凝结出了血块,压迫到了神经。”
    “那什么时候能好?”宋梨追问。
    范纵沉默。
    他朋友说了,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保住命都不错了。
    “暂时还不清楚,先生的情况不适合再做手术,等血块散开就能复明。”
    这个道理,宋梨知道,可是血块什么时候能散开?
    范纵感觉到了她想问的话,低声说:“可能一天就散开,也可能永远散不开,这是概率问题。”
    听范纵说完,宋梨觉得心凉了半截。
    “太太,你走的这两年,绿城香榭基本上没关过门。”
    宋梨顿住,不知道为什么范纵忽然说这些。
    “我问过先生,他说怕你回来,门关着你回不来。”
    范纵觉得陆泾川的有些想法很简单,但是有时间,简单就是赤诚。
    是失去后的悔恨。
    是渴望得到救赎。
    “两年前,纪夜行买了航道,先生去追你时出了车祸,伤到了心脏,心里郁结的话,心脏的反应应该是最直接的。”
    “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先生确实有责任,我不是你,不能替你说原谅,甚至可以口头上轻轻松松说句换位思考,然后道德绑架你,也可以站在雇佣关系的位置上,替先生乞求你留下来,可是先生不允许我们这样做。”
    宋梨呼吸慢了下来。
    “车祸之后三天,他清醒过来就让俞先生和仇深查你的位置,纪夜行把你藏得很深,一个月都找不到,苏婳病情加重,他指望你的骨髓。”
    “先生害怕,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一边找你,一边全世界帮苏婳找骨髓源。”
    “心脏的损伤加重,在找到你之前,他每晚上都吃止痛药。”
    这些过往,范纵看得心酸,可是说出来,不过寥寥几句话,能不能让宋梨动容,他也不清楚。
    可是如果宋梨走了,他想说都说不出来。
    宋梨不知道,那段时间,都是他听,陆泾川说。
    天之骄子也会自卑,如果不自卑,怎么会被一封邮件骗到,以为她深爱南淮,导致这个感情天生缺失一部分的男人,失去了挽留的资格。
    宋梨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卧室。
    门关着,什么都看不到。
    两年,她过得很平静,纪夜行没再找过她,她以为是苏婳好了。
    全然不知道陆泾川的付出。
    男人都是让人讨厌,做的事不说,心里的话也不说。
    宋梨撇开头,范纵接着说:“还有孩子。”
    “没有孩子的那天晚上,陆总去找过我喝酒。他醉得一塌糊涂,第二天还是冷然对你。”
    “太太,他不让你查,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查出来,是云梦的哥哥做的。”
    这件事情处理得很糟糕,就连范纵都觉得糟糕。
    提及孩子,宋梨麻木的心脏,一点点泛起了波澜。
    “您从小和云小姐一起长大,他怕你舍不得下手,这是一方面。”
    范纵忽然一笑:“过刚易折,这四个字您应该最清楚吧?”
    结婚两年,宋梨从天桥一跃而下,惨淡收场。
    她那么脆弱,又那么固执。
    很多事情,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无可忍。
    “虽然不合时宜,还是希望你能原谅先生。”
    宋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所有的憋闷,看向范纵:“我刚到苏城两个多月时,他是不是去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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