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目靠在椅背上。
    车很快驶抵医院,成顷被抬上救护床。
    亲自送人来医院,于肖衢而言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事。他并不打算陪同成顷进行各项检查。
    但成顷抓着他的衣角,手指抖得很厉害,不肯放开。
    他垂眸俯视成顷,面色不愉。
    一方面,他有些厌烦成顷的依赖。另一方面,对着这个人,他好像说不出太重的话。
    医生催促道:“伤处必须马上进行处理。”
    他回过神,犹豫几秒,冷漠战胜了仅有的怜惜,将成顷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只说了两个字:“去吧。”
    治疗与检查进行到深夜。肖衢没有等到最后,让助理留在医院陪成顷。
    他不会劳神费力陪一个少爷,即便成顷和花拾其他的少爷不太一样。
    但回到常住的家中,心神又无法安定下来,总是不自觉地想到成顷最后看他时的眼神。
    好像眷恋到了极致。
    他开了瓶红酒,倒进醒酒器,却忘了晃动。
    玻璃器皿中的酒令他想到成顷头上的血,心脏不由得再次收紧。
    小伤而已,他试图说服自己,可愈是纠缠在这件事上,心情就愈加烦躁。
    起身想去倒杯水,第一步就走错了方向。
    忽地想起,这是自己真正的家,不是供成顷住的别墅。
    他不安地抬手,扶住前额,想要将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驱离,却渐渐意识到,这阵子对成顷着了迷,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住过了。
    熬至半夜,焦虑毫无退却的迹象,他换了身外出的衣服,驱车向医院驶去。
    助理还在,诧异他去而复返。
    除了办公室相框里那位已故的军人,肖先生从来没有如此在意过一个人。
    “成顷呢?”肖衢问。
    “在病房里。”助理指了指一间亮着灯的房间,“医生说成先生的伤没有大碍,只是……”
    “什么?”
    “成先生身体机能不太好,情绪也不稳定。他需要休息,但一直念着您的名字,医生刚刚给他用过镇定剂。”
    肖衢推开病房的门,见成顷木然地坐在床上,像一尊精致的瓷器。
    许是因为前不久才受了惊吓,成顷的反应有些慢,直到他已经走到床边,才缓缓抬起头,涣散的目光艰难地在他脸上聚焦。
    “肖先生!”
    衣角再次被抓住,肖衢心中叹息,抬手揉了揉成顷的头发,语气中酝酿着些许怜惜,“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我……”
    肖衢将病床抬起的部位放了下去,拿走垫在成顷背后的靠枕,温和地扶着他的肩,“你很虚弱,别再消耗自己的身体。”
    成顷躺下去之后,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拉上被子,单手捂住成顷的眼,轻声说:“睡吧,什么都不用担心。”
    这已经是他能给予这个孩子的所有温柔。
    手心的睫毛在颤抖,带来潮湿的触感。他想起成顷那双哭红的眼,不禁问:“下午你哭过?”
    成顷本来已经被安抚,闻言惊慌地看着他,“没有。”
    “那眼皮为什么肿了?”
    成顷没说话,局促地抿住唇。
    肖衢等了一会儿,“算了,好好休息。医生说只是小伤,将来不会留疤,别想太多。”
    肖衢离开时,关掉了病房里的灯。
    盛羽大睁着双眼,目中漆黑一片。
    本来不该那么黑的,走廊上有光,窗外也有光,但他视觉有异,在微弱的光线下什么都看不见。
    他抓紧被单,无助地吸气,心跳越来越快。
    这种什么都看不到的感觉太糟糕了,仿佛在预示着他消散之后将要遁入的混沌。
    没人知道刚才肖衢对他说“去吧”时,他有多难过。害怕自己真的“去了”,再也见不到肖衢。
    各种检查机械又繁琐,他躺在救护床上、坐在轮椅上,被人推来推去,多少次试图在人群里找到肖衢的身影,却都是徒劳。
    肖衢真的走了,不要他了。
    做完所有检查,护士将他推进病房,叮嘱他早点休息。
    但他哪里敢睡?
    他是醒来之后突然来到这具身体的,那么离开大约也是在睡梦中。
    检查时,他心中矛盾至极,既希望医生发现自己的异常——说不定现代医学能让他留下来;又害怕医生查出端倪。
    最终,医生什么都没发现,专业的视力检测证明,他的眼睛没有任何问题。
    他惨然一笑。
    眼睛当然没有问题,看不清是因为快要消散了啊。
    半夜,肖衢竟然来了。他喜不自禁,多希望肖衢能陪他直到天亮。
    这样的话,漫长难熬的黑夜也会变得好过一点。
    最坏的情况——就算他一睡不醒,那也是在肖衢的陪伴下悄然离开。这足够令他满足。
    他不想孤零零地走。
    但肖衢只待了一会儿,还关上了明亮的灯。
    他痛苦难言,忍着药物带来的困倦与浑身怪异的疼痛,还有对死亡的恐惧,拼命等待遥远的黎明。
    第14章
    肖衢并未离开,在车里坐了一宿。
    本来是打算回家的,车已经打火,心却似乎不肯走。他握着方向盘,透过车窗,看向住院部的方向。成顷所在的病房没有光亮,小孩儿听话,没有偷偷下床开灯,现在说不定已经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靠着椅背。
    对成顷的关心显然已经越界,那份超乎寻常的记挂让他深觉不安。就像现在,他不应为一个床伴留下,却偏偏无法转动方向盘。
    曾经莫名觉得与成顷待在一起时,有种盛羽就在身边的错觉。如今错觉越错越离谱,刚才在病房里与成顷对视时,竟感觉是盛羽正望着他。
    但盛羽走得那样惨烈,连一抔骨灰,一点念想都未留给他。
    是太过思念,才会将成顷当做盛羽?
    不对,如果真的那么想念,为什么还会将这份感情转移到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人身上?
    成顷不是盛羽。
    他低下头,伏在方向盘上。
    当年第一个诊治他的心理医生说:不要小看时间,绝大部分无法承受的伤痛都会被时间扶平,绝大部分你认为永远放不下的人,终有一天会释然地与你说再见;你会有新的生活,遇上新的钟情的人。只是你现在还无法想象,也不愿承认而已。
    那位医生他只去见过一回,激动、愤怒、羞愧,认为对方的每一个字都是放屁。
    如今看来,医生其实说对了一半。
    前半句是错的,至少在他身上没有实现。盛羽逝去八年,八年前的剧痛并没有因时间而消退。他只是不再像个野兽一般歇斯底里,不再将痛苦展示在人前。他将它们藏了起来,以冷漠作为伪装,只在某些时候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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