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雅静去,林锡便再笑着又拿起了剧本,准备在最后的关头再看一看下一个镜头。不过多时,欧诺便挂了电话回来,由着化妆师给自己补妆。
    林锡的视线从剧本中移开,他转首看向了对方:“刚才是谁的电话?”
    拍摄的镜头是在冬天,但是这个季节的维也纳气候十分湿热,今天的温度更是由其的高,两人一拍完戏就将厚重的大衣脱下。此时欧诺只穿了一件淡灰色的薄羊毛衫,虽然额上还冒着一丝汗水,但是已经不是那般炎热了。
    “赵贤的。”顿了顿,欧诺又说道:“他过几天应该就会来维也纳了,可能季成书也会和他一起来。”
    林锡了然地点头。日光正好,地上的人造雪花还未被完全清扫干净,灿烂的阳光照射在上面,泛着漂亮的金黄色。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欧诺一眼,形状姣好的眸子微微眯起,林锡问道:“我刚才似乎听到了和舒杉的名字和……天语?”
    “哎呀!”正在给欧诺补妆的棕色头发的女化妆师忽然惊呼一声,然后赶紧拿了化妆棉沾着化妆水擦拭着欧诺眉骨边被自己一不小心画歪的眉线。她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曼特斯,我现在正在给你补妆,请你尽量不要乱动好吗?”
    欧诺低低地应了一声。
    林锡望着这一幕,眼中怀疑的神色更加浓厚了几分。他紧蹙了眉头,说道:“欧诺,我并不想将你扯到我和潘伦的事情里来,你这样真的……”
    “你误会了。”
    林锡倏地一愣,原本想说的话也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只见欧诺微微垂了眸子,阳光温柔地照射下来,因为化妆师的动作而形成了一片并不浓密的阴影,将他眼底的情绪也都遮掩住。薄唇抿成一线,欧诺斩钉截铁地说:“是最近有报道拿和舒杉与天语以前的事来做文章,和潘伦并没有关系。”
    听着这话,林锡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有些道理。但他心中还是感觉到一丝怪异,他狐疑地问道:“真的吗?只是这样?”
    化妆师最后的工作已经做完,欧诺也抽得空转首看向了林锡。那双幽远的眸子里闪着不容怀疑的认真与肯定,欧诺郑重地点点头,语气中没有一点犹豫:“对,真的只是这样。”
    林锡郁闷地眨了眼,心中暗骂自己真是想太多了,碰到个风吹草动就起了疑心。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首避开了欧诺凝滞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耳根处泛起了淡淡的粉红色,似乎有些尴尬。
    而他所没有看到的是,就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欧诺轻轻地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着的身子也一下子放松下来。他原本紧攥着手机的手指,也渐渐松开。
    此时此刻,远隔了一个亚洲的天x朝已经进入深夜。
    明明早上还是晴朗的好天气,到了傍晚却出现了朵朵乌云,但此时此刻,更是倾盆大雨直泻而下,将整个b市浇铸成了一座大雨中的美丽古都。
    这一场迟来的春雨,从傍晚一直下到了凌晨,来势汹汹,带着令人无法抵挡的震撼力。无情的风雨洗刷着偌大的落地窗,玻璃在狂风呼啸中震颤着发抖,似乎就要无法抵御住这寒冷的北风。
    天语第35层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潘伦低着头站在宽大的楠木办公桌前,连一点呼吸声都没有,似乎害怕得不敢说话。
    “嘭――”的一声巨响,端坐于黑色老板椅上的神情严肃的老人一巴掌,将整个办公桌拍得震动了几下。他看起桌子上叠得厚厚的报刊杂志,恨不得全部摔在那个没有用的败家子身上。
    “你这个混小子,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沙哑的声音从头发花白的潘董事长口中吐出,“今时不同往日,cx在圈子里的影响力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动摇的了。你居然还想着去动和舒杉的主意?”
    随着老人的话,潘伦的身体颤了颤。他完全能够察觉到,隐藏在平淡语气中的那种可怕的危险,腿下一软,潘伦差点就跪了下来。
    “爸!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去做的!你要相信我!”
    “滚蛋!除了和舒杉和我们天语,哪儿还有人知道那些丑事?那和舒杉还能自己挖个坑让自己跳进去?他把以前和天语的事翻出来,对他有什么好处?这完完全全是在打我们天语的脸!最近这段时间,你给我低调一点,不要再在外面和我沾花惹草,好好的和陈家小姐联姻。”
    “爸,可是我根本不喜欢那女人。那个陈茹长得实在是太平凡了,我根本就……”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潘董事长面色狰狞地站起身来。他忍不住举手就把将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潘伦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瓷杯碰触在地面上,瞬间裂成了几瓣,发出清脆刺耳的碰撞破碎声。
    看着这不孝子没有出息的样子,老董事长悲痛地掩住了自己的脸,无力地颓倒在椅子上。“你给我娶了人家,就是不喜欢,也给我上了她,生出一个有着陈家血脉的继承人出来。到时候,你想怎么样我都随你。实在不行,陈茹也只是一个女人,她就是难产死了,陈家也不会和我们闹翻。”话语中是在暗示,结婚后的陈茹便已经可以任由他们,搓扁揉圆。
    潘伦面色纠结的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答应下来。他原本就知道是逃不过这场联姻,现在和老头子讨价还价的结果,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唉,你要是能有许棋的半分能力,我还用的着和陈氏联姻吗?”老董事长无奈地叹气,眼角细细的皱纹浮现出来,看上去有一丝慈祥。但是深藏在眼底的精明奸诈,却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了这个外表和善的老人。
    “爸,许棋他只是一个外人,你干嘛这么看好他?”
    “给我滚蛋!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好好去和人家许棋学学。”
    深夜中,天语整栋楼都沉寂在一片压抑的黑暗中,唯一的那盏灯光却在风雨中显得缥缈起来。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时候,正在法神的一切,早已不在老董事长的预料中前进。
    ☆、第一百零九章
    半个月眨眼而过,伴随着维也纳悠久弥漫的音乐气息,《恰空》的拍摄进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到此时,在维也纳大部分的室外景已经全部拍摄完毕,而其中戏份最多的内场戏便也就被提上了进程。
    这半个月中,由于缺少一些必要的音乐细胞,林锡的戏份倒是ng了几次。所幸雷蒙德苦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几次ng,所以并没有生什么大气,更是连吼都没吼林锡几句。
    这偏偏让林锡心觉不安起来。
    一天仅有的六七个小时的休息吃饭睡觉时间,他可一点都没拉下。不是找雷蒙德商讨剧情,就是和现场音效工作人员找找音乐感,整个人忙得像陀螺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终于,在看着林锡与雷蒙德又商量下一个镜头商量个没完没了的时候,欧诺一把上前将瘦削的青年拉到自己这边,面无表情地说:“我也要和你商量剧情。”
    忽然被人拉扯过去,林锡愣了半晌,既而蹙紧了眉头,嫌弃似的说了一句:“你别闹,一边玩去。”然后又转过身与雷蒙德交谈起来,“雷蒙德,明天这个镜头……”
    欧诺:“……”
    天色越来越晚,一颗颗璀璨的星辰挂满了整片夜幕。砖红底色的欧式小街上,身材挺拔的男人就这么默默地站在青年的身旁,也不说一个字,就这样静静地望着。直到工作人员已经将全部的东西收拾好、等待第二天开拍后,林锡才笑着点点头,和雷蒙德将明天的几个重要镜头商量结束。
    他刚转身,便看到了在一旁不知站立了多久的欧诺。浅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睁大,林锡诧异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站这儿的?”
    “……”沉默了半晌,欧诺低声回答:“也没多久。”那语气哀怨无奈,似乎是在无声地为自己控诉。路边的垂吊式街灯散发着幽幽的晕黄色光芒,打在欧诺深刻的五官上,更显得别有一种俊逸优雅。
    但是林锡却没有发现对方的异常,他了然地点点头,说道:“今天早点回去酒店休息吧,明天要赶着把外景戏拍完了。”顿了顿,他又说道:“季成书刚走,王方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外语也不是很好。你要不请赵贤带一带他?”
    欧诺颔首:“好。”
    林锡感激地弯了眸子,还没说出感谢的话语,一旁的雷蒙德倒是从导演椅上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手中厚厚的剧本,道:“曼特斯,明天配乐团队的人应该就会来了。正好林锡对这方面不是很懂,你可以带他去问一问、学一学。”
    林锡的视线还没从欧诺的身上移开,他刚准备转首去问雷蒙德配乐团队的事情,便惊讶地看到欧诺一向冷静的面容上涌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眉头紧蹙,漆黑的眸子更加深沉了几分,欧诺低声道:“直接配乐结束,发到后期去处理不行?为什么要特意来现场?”
    雷蒙德闻言,脸上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负责人这是为了得到更好的听觉效果和感情元素,所以特意来考察一下剧组的拍摄情况,想从现场拍摄中获取更多的灵感。”顿了顿,雷蒙德摊摊手,又说:“能请到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明天可别拉着一张脸。”
    毫不掩饰的不悦简单直白地出现在了欧诺俊美的面孔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说:“我还从来不知道,他们还需要从现场拍摄中获取灵感。”
    “这不也是顺便关心关心你嘛,这么激动干什么。”听了欧诺这话,雷蒙德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一改之前严肃刻板的形象,雷蒙德将手中的剧本递给了一旁的助理,转首看向林锡,问道:“林,你之前一直不是想问关于电影的配乐问题吗?”
    林锡早已被这两人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忽然听到雷蒙德提问,他下意识地颔首:“嗯。之前听负责现场音效的工作人员有提到过,这次的配乐团队将会是大手笔,不过他倒没有透露是谁。”
    雷蒙德伸手指向了一脸酱色的欧诺,说道:“问曼特斯吧,他可是最熟了。”
    林锡奇怪地看向欧诺,目光在触及到对方的一刹那僵滞住。他从没见过欧诺有过这样的神情,别扭得将脸撇到一旁,因为灯光的角度缘故,令林锡无法看清他面上的神情。但是他怎么都觉得,此时的对方真是……有点可爱。
    轻挑一眉,林锡干脆说道:“总之明天就知道了,那我就不用再问了。”
    雷蒙德自觉无趣地摇摇头,正好副导演来找他商量明天的场地问题,他便走到了一旁,只留下林锡和欧诺两人仍旧站在原地。春日微凉的夜风扫过林锡薄薄的风衣,他忍不住稍微拉紧了衣服,便听到一个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
    “其实……这次的配乐团队是德国的艾蒙乐团。”闻言,林锡抬了眸子向欧诺看去,只见后者黑眸微敛,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继续说道:“你可能不知道,艾蒙乐团是世界最一流的交响乐团之一,每年都会在天朝有演出。”
    即使是对古典音乐界没有一丝了解的林锡,在听到天朝的名字时,也瞬间反应过来。他惊呼出声:“天朝?!”
    欧诺神情淡漠地颔首:“嗯。”
    “没想到雷蒙德居然能请了这个团队来为电影配音,还真是……大手笔啊。”林锡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却见欧诺漆黑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暗色,他看着青年若有所思地模样,轻叹一声,道:“其实,艾蒙乐团的总指挥是……安斯亚尔?亚尔曼,首席小提琴手是欧思琦。”
    “!”
    这个惊天消息足足让林锡愣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缓过来,直到第二天用冰块敷着自己眼下的青黑色,他才慢慢地将一切都消化结束。最后的外景戏已经全部拍摄完毕,大概是由于心情复杂、精神恍惚,今天早上林锡连连ng了两次,让雷蒙德也颇有些郁闷。
    陈雅静直接就在林锡化妆的时候找了上来,开门见山地问道:“林锡,你是知道今天配乐团队的负责人要来了吗?”
    “……”闭着眼睛让化妆师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扫刷着,林锡无奈地说道:“嗯,我知道了。”
    陈雅静干脆拉了一把椅子在林锡的身边坐下,她抬眸小心地看了那化妆师一眼,接着开口就是一串流利的中文:“林锡,你不用担心,安尔曼叔叔还是非常好说话的。其实这么多年了,他们早就为欧诺的终身大事给着急的不得了,我看今天他们肯定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知道了我和欧诺……?”
    陈雅静诧异地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
    “……”这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让林锡本就有些忐忑的心情也更加苦闷起来。化妆师将最后一点妆给上完,林锡睁开眼睛,无奈地转首看向陈雅静,道:“陈姐,您可真是告诉了我一个……惊?天?噩?耗。”
    “天哪,欧诺居然没和你说过?那家伙还真是,你一定要好好说说他。这种大事都没和你说过,简直是太过分了。”陈雅静圆圆的眸子里露出一种义愤填膺的正义,说:“你一定要罚他跪搓衣板,记得要好好……额,好像服装组那边有事,陈姐先走一步,以后再聊啊林锡。”
    林锡正诧异着陈雅静的突然变相,他顺着陈雅静最后的视线转身看去,只见不知何时,那个气质卓然的男人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后。似乎并没有听见陈雅静的话,欧诺微敛了眸子,问道:“刚才艾丽卡和你说什么了?”
    这是剧组第一次的室内戏,化妆间也难得的安排了一间小屋子。没有了窗外喧嚣醉人的春风和刺目耀眼的阳光,林锡认真地打量了欧诺许久,看得后者脸上的表情也不自然起来。
    “……怎么了?”
    咬紧了后槽牙,林锡冷笑道:“陈姐是没有说什么,不过你是不是忘了和我说什么?”
    “?”
    “呵呵,昨天听王方说维也纳的榴莲似乎与天x朝的味道大为不同,外壳也格外的硬,你什么时候去买两个回来。”
    话题突然变了个方向,欧诺虽然心中感到奇怪,但是他还是没有在意太多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喜欢吃榴莲了?”
    用眼角的余光无情地扫了欧诺一眼,林锡转了身再也不给对方一个眼神,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我没喜欢吃榴莲。不过……我倒是想看看,这够硬的外壳能不能承受住你膝盖的重量。”
    “……”
    榴莲欧诺倒是肯定没有去买,林锡自然也是说的一时的气话。但是这一天下来,自掘坟墓的男人是终于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除了拍戏外,怒火中烧的青年没有再理会过他一句话,就是欧诺讨好地买了当地最有名的萨克蛋糕双手捧上,林锡下一秒也直接送给了一旁口水直流的王方。
    没有丢给欧诺一句感谢的话,林锡转了眸子看着吃得不亦乐乎的王方,笑道:“王小胖子,你有没有感觉到最近你又胖了不少?”
    “!”王方倏地瞪大了圆圆的眼珠子,极力否认:“才没有!老大你不要污蔑我!”
    伸手蹂躏了一番小胖子肉气满满的肥脸颊,林锡勾起了一抹调侃的笑,道:“该去称一称了,可以卖了。”
    “qaq”
    一旁被打入冷宫的欧诺:“……”
    不过一切似乎只是林锡的白担心而已,一整天的戏份拍摄下来,连配乐团队的一点影子都没看见。已经开始拍摄最后一场戏了,剧组中的众人又再次投入到了紧张的拍摄气氛中,林锡也早已没了心思去在意这个问题。
    这一场戏是凯斯德亲自为莫青演示一边《恰空》。
    明亮皎洁的月光透过高大的哥特式五色彩窗照射下来,原本清澈纯洁的颜色被稀释得暧昧而又朦胧,迤逦拉长在地面上,似乎在诉说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微小改变。
    莫青静静地坐在黑色钢琴凳的一边,他的视线紧紧地凝视在那黑白分明的按键上。一双修长漂亮的手在那黑白的琴键上不停地滑动,骨节分明,指甲被细心地修剪过。滑奏、跳跃,一个个优美动人的音符仿佛从琴中溢出,争先恐后地钻入莫青的耳中,让他本就沉迷其中的意识更加模糊了几分。
    摇曳的灯光照射在那双高贵的手上,莫青似乎能看到精灵似的音符在凯斯德的手间舞动,跳着戚然悲怆的单人华尔兹,眼前的一切也都变为了忧郁的蓝色。
    莫青的眼眶渐渐泛红,随着最后一道音后,漂亮的眼睛中已经有些湿意。明明是欢快的结尾,可是听在他的耳中却觉得有一种悲凉与绝望,就像是眼睁睁地看着最珍爱的一切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一样,无助而又彷徨。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莫青早已对凯斯德的观感有所改变。起初他以为这个站立在乐团最顶端的男人相当地傲慢无礼,甚至对很多新人无情地打压。但是……他渐渐发现自己是错误的。
    之所以要让乐团辞掉那人,不是滥用私权、为自己牟利,而是那人根本就是个无赖流氓。每天拿着工资去赌场豪赌,甚至还天天辱骂殴打妻子和父母,根本就是个侮辱音乐的人渣。
    也是,他从一开始就应该明白的,能够演奏出那样优美的音乐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心灵扭曲丑陋的人呢?
    “你的《恰空》最欠缺的其实就是一种体会。”凯斯德低沉的声音在莫青的耳边响起,“巴赫一生的作品无数,但是《恰空》却是他的巅峰作品之一。真正好的作品,不仅仅是要有华丽的变调和动人的旋律,还应该有深藏在音符底下的感情。”
    闻言,莫青立即伸手将眼中饱含着的泪水小心翼翼地擦去,然后抬首看向对方。钢琴凳的空间很小,早已是贴近的距离在青年的这一次抬首中,终于将最后的空间都全部淹没。
    莫青高挺的鼻梁擦过凯斯德的唇瓣而过,感觉到皮肤上那温热的触感,他立即僵住了身子,不敢再动弹一下。脸颊上泛起两朵红晕,莫青饱满的唇瓣与那线条优美的下颚只隔了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仿佛只要再移动一下,他就可以触碰到对方。
    凯斯德也因青年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怔住了,却也只是片刻,他便向后挪了点位子。面容上还是冷淡自持的神色,深邃的眼底却开始发生了触动。他眯了眸子遮掩住眼底的情绪,静静望着眼前的手足无措的青年。
    “对不起。”细微如蚊子哼的声音从莫青的唇边流出。
    凯斯德的视线在那微微翕动的睫羽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挪开。
    “你想去艾森纳赫吗?”
    话题忽然被引开,莫青诧异地抬首,问道:“去艾森纳赫做什么?”
    “那里是巴赫的故乡。”将琴盖合上,凯斯德转首看着这个干净单纯的青年许久,解释道:“你人生阅历不够,自然无法体会那种失去挚爱的悲痛。所以去艾森纳赫吧,就是看一看巴赫的生长轨迹也好。”
    听了这话,青年清澈的瞳孔里闪起了期待的光芒。他用力地点点头,仿佛已经到了那心中的圣地。而凯斯德则眸色深沉地望着满脸喜悦的莫青,薄唇微抿,却没有说话。
    月光就是此时最好的遮掩,将这个错误的开始掩藏在凯斯德淡漠的神色下。或许从一开始的答应,他就已经踏上了这条错误的路。甚至是在三个月前,从第一次看见这个黑头发的年轻人开始,凯斯德的视线就时不时不自觉地停留在对方的身上。
    带着父亲口中那个陌生国度的气息,有着父亲所说过的江南水色,这个来自东方的青年梦幻得简直像是他的一个梦境,一个虚无了二十几年的东方之梦。
    自父辈就举家搬迁到德国居住,凯斯德一出生见到的便是欧洲灰暗压抑的天空。他从小到大一直有一个渺小的梦,重复了无数次,在天空中遨游着飞到那个神秘的国度。有着不同于法式园林的雕塑花园,那是一个小桥流水的地方。典雅、清新、恬淡、安静,一切都与这个青年相似了太多太多,多到让他第一眼,就仿佛又重回了那个梦境。
    而此时,望着青年微微发红的眼角,凯斯德不由喉间一滞,那颗沉寂了二十几年的心脏剧烈得跳动起来。那感情深刻而又美好,仿佛是罂粟一般,令他难以自拔。
    或许从一开始的初次相遇,便是一场美丽的意外,一场期待了无尽岁月的错误。而他却一步步地走进自己的末路,深陷其中,绝无怨尤。
    ☆、第一百一十章
    随着最后一场戏的顺利结束,剧组工作人员又开始忙碌地收拾起东西起来。由于今天已经将片场移进了室内,所以所有的任务也并不像之前那样繁重。林锡还没卸完妆,便见到欧诺被一个电话给呼唤了出门。
    只是随便说了一句“晚上回酒店再说”后,刚换下深黑色英伦大衣的欧诺便转身离开了化妆间,顺手带上了门。那门并没有完全关严实,“吱呀”一声地开了道一指宽的缝隙。林锡眯了眸子从镜子反射中看去,只见透过细细的门缝,那个挺拔的背影越走越远,慢慢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这些天欧诺似乎有一点忙,隔三差五的就会接一些不明的电话。自从上一次多疑问了赵贤的那通电话后,林锡便再也没有去过问过欧诺的事。
    他当天晚上特意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关于和舒杉与天语的事情,果然如同欧诺所说,仅仅是有几家媒体爆料出了和舒杉当年和天语解约时天语一些龌龊的事。虽然这件事一开始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掀起了一点小风浪,和舒杉的形象也确实是受到了一些很轻微的损害。但是,其中波及更严重的却是天语。
    不少人借着这件事都开始暗自揣测,天娱对待旗下艺人的态度和潜规则。甚至有人还暗自推理到了之前杨思辰“被受伤”的事件,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居然有人在网上爆料了杨思辰和天语总经理潘伦是情人关系。
    不过这件事也只是落入大海中的一颗小石子,在即将掀起大浪的时候,再也没了回音。按照林锡的推测,天语应该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将所有的事情压了下去。
    只不过,这些年天语的外在形象已经不是很好,经过这一连串的事件,就连旗下艺人的形象都受到了一些损害。林锡只是稍稍关注了一下徐莹莹被人在某电视剧开机仪式上,被提问她的天x朝群星大奖是否有水分外,就再也没有查询过这些事。
    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幸运。由于他现在正在外国拍戏,天x朝大部分媒体的手还不能伸得这么远。若是他正在国内,恐怕也会被一些娱记给逼问当初的解约事件。
    化妆间高瓦数的照明灯散发着明亮的白光,因为化妆师的身体遮挡,林锡整张脸被隐藏在黯淡的阴影下,神色不明。他隐隐觉得最近的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是却也说不出什么头绪来。
    “好了,林。你的皮肤真好,每次卸妆清洁都十分方便呢。”染着粉红色头发的女化妆师笑着说道。
    轻叹了一声将脑子里繁杂的思绪都抛开,林锡抬首看向了宽大的化妆镜。只见镜中的青年已经恢复成了简单清爽的模样,明明只是上了一层淡到几乎不可以察觉的妆容,但是却是大为不同。这便是在考验化妆师的能力,而很明显,陈雅静团队里的成员各个都是一流水准。
    他淡笑着勾了唇,向那时髦的女化妆师点点头,道:“谢谢你了,琳达。”
    看着青年迷人的笑容,琳达一点也不害羞地说道:“林,你真是我见过的演员中最漂亮的几个了。真可惜我们只合作了这一次,这真是太遗憾了。”
    “谢谢你的夸奖。”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不再多聊。不同于国内电影剧组里,很多大牌艺人都有自己专属的化妆间,雷蒙德一向只会准备一间公用化妆间给所有演员使用。所以林锡卸完妆后便直接向了换衣间走去,一路上和爱德华几人打了几声招呼。
    等到他出了换衣间的时候,化妆间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王方抱着一个黑色的大包老老实实地站在换衣间门口,见到林锡出来,他立即小跑着上前,说道:“老大,你总算出来了。”
    “嗯,刚才有个扣子难解了点。”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去。
    一天繁忙的进度下来,天色已经渐晚。一轮细弯如勾的缺月高高悬于中天,月光黯淡无色,不时被流云掩盖。漆黑的夜幕上也无几颗星星,唯有森森的晚风吹着,让林锡难得的觉得有丝凉意。
    剧组里的人早已走了大半,林锡刚跨出化妆间的门槛,便见到寥寥的几个后勤组的工作人员还在为第二天的进程坐着准备。他们听着动静抬首看见了林锡和王方,都笑着咧开嘴角。
    “嘿,fun,你做的蓝莓蛋挞真是太美味了。”
    fun是王方为自己取的英文名,按照渐渐有再次发福迹象的小胖子所说,他这英文名取得真是太妙了。既有“方”字的谐音,又有一种诙谐风趣的含义,简直是为他所量身定做的一般。
    而林锡则是一直忍住了笑意没有忍心告诉可怜的小胖子,这个与他天造地设一般的名字,还有一种……娱乐开玩笑的意思。
    “哈哈,杰克,那是当然的。”
    虽然外语说的十分蹩脚,但是王方在剧组里倒是混得相当不错。按着小胖子从头到脚点亮的满点交际技能来说,放眼整个《恰空》剧组,目前也就古板沉闷的雷蒙德导演没有被他攻克下来了。
    林锡之前因为季成书先行离开而担心王方的交际问题,还特意请了赵贤来教一教小胖子。没想到根本不用赵贤的帮助,王方就算是操着一口结结巴巴的中式英语,照样也能混得如鱼得水。
    “诶老大,我记得过几天我们就该去艾森纳赫拍戏了吧?”王方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个期待的神情,“跟着老大我还真是赚了啊。听杰克说我们这次能在一个什么城堡里拍戏,那感觉真是太好了呀,老大!”
    刚出了剧组的大门,一阵萧瑟的夜风便将林锡额前的碎发吹拂开去。他望着满眼期待的王方,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容,颔首道:“嗯,在瓦特堡城堡里是有几场戏,到时候你可以和杰克他们一起到处逛逛。那里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我记得森林公园就在……”话还未说完,余光中忽然瞄到两道笔直的人影,林锡的声音倏地淹没在了喧嚣的晚风中。
    他慢慢地转首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前的两人,精致的凤眸微微睁大,没有说话。
    站在左侧的是一位棕色头发的高大男人,五官深刻俊朗,眼角虽有丝丝细纹,却不减那威严的气势。他的眼睛是一种罕见的深蓝色,忧郁如蓝洞最深层的湖水,不可见底,只是看着,便让林锡想起了那个最熟悉的人眼中经常浮现出的一抹幽蓝。
    站在右侧的则是一位穿着小礼裙、披着白色坎肩的贵妇人,戴着一顶蕾丝镶边帽子。保养得当的脸上并无一点皱纹,带着华夏江南水乡的柔美,却更有一种高雅大方的气质。
    “诶老大,怎么了?”王方的视线在林锡和这两位陌生人之间来回摆荡,他疑惑不解地挠挠脑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林锡突然停下步子,什么都不说了。
    那绅士优雅的中年男人先是有礼地向林锡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道:“晚上好。你就是林吧,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是谁。”
    只是片刻的怔神,林锡便清醒过来。轶丽的面容上绽出一抹清雅的笑容,林锡颔首道:“很高兴见到您,亚尔曼先生。”说着,他又侧开身子看向一边矜贵的女士,思索了半晌决定还是不行贴面礼,只是微微欠了身子,道:“晚上好,亚尔曼夫人。”
    王方依旧呆呆地站在一旁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显然也感受到了,目前的气氛根本不容他插上一句话。小胖子老实地将怀里的大包抱得更紧了一些,手足无措地看向林锡。
    望着青年礼貌的动作和问好,身材高大的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首看向了一边的爱人。亚尔曼夫人自然明白丈夫的意思,她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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