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站在城头,看着萧先达等人渐渐消失在了远方。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那面白马旗,白马依然是那匹白马,只是马背上多了个“肖”字。
    “以肖代萧?”这是王青的第一反应。可他又觉得,似乎没这么简单。
    但不管怎样,如今已经顺利拿下了永乐县城,这才是最重要。
    身为曾经的一县押司,王青自然清楚一座县城的价值。
    尤其是和白马山相比,虽然永乐县县城并不大,仅以控制的区域而言,也完全比不上方圆十余里的白马山。但是,县城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所以,打下了县城之后,王青便忙碌了起来。
    他一边命人四处张贴安民告示,安抚民心,一边还派出人手,帮助救治在交战中被误伤的百姓。
    他自己则亲自去了县衙,第一时间查阅了县城的户籍册。结果令他很满意:永乐县城登计在册一共有七千三百余户,合计四万五千八百余口。
    这些数字意味着什么,王青心里自然清楚。
    他在白马山苦心经营两年,所聚之民也只不过万余。故而,白马山能编练出二千五百人的军队已是极限。
    如今,永乐县有四万五千余人口,就算一户抽一丁,那也是七千余人。
    不过,王青并不想如此操作,他知道兵在精而不在多,也明白涸泽而渔的道理。
    他思索了一夜,决定采用府兵制和募兵制相结合的方式,开始着手城内的征兵之事。
    次日一早,王青命人颁下告示。
    第一道,免除城中三月赋税,三月之后,税率减至现行的五成。
    第二道,设立募兵处,凡城中十六岁至四十岁的男丁皆可报名。一经选中,每月单日入兵营操练,双日则可在家务农,遇有战事时,则须随时听从调遣。
    不过,兵士参战时的武器和马匹需自备。相应的,兵士可按月领取军饷,依兵阶不同,每月从一贯钱另三石米,到三贯钱另六石米不等,若是能做到都头一级,则可有月饷五贯另九石米。战时军功另计。
    要知道,当时的上等禁军军卒,月饷也不过是一贯钱另二石五斗米而己。何况,禁军还是全勤,一旦入武便只能归属营中。
    王青之所以敢如此,是因为他在清点县衙府库中也有了意外收获。原来,府库中居然有纹银二十余万银,布帛绢绸上万匹,大多是金兵收刮所得。
    王青粗略算了一下,就算募兵三千,加上自己所率的六百人,这些银钱也足够用一年以上。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如今则是,金兵取之于民,自己则用之于兵。
    募兵的告示一贴出,募兵处顿时人山人海,前来报兵应征者的队伍排出了一里开外。又能当兵吃粮,而且军饷如此丰厚,还不误自家农活,如此好事,又岂能不趋之若鹜。
    眼见报名者如此踊跃,王青连忙又加设了三个募兵处,分别由刀盾营的正副三位统领负责招募。
    不过,要想领到这份比禁军还高的军饷也并不容易。因为,王青定下的募兵标准也不低。
    首先是身高,须要五尺五寸以上,膀大腰圆者优先。其次,要能举起六十斤重的石锁,或能开一石二斗之弓。
    所以,三日招募下来,所得兵士也只有一千八百余人。为此,王青不得不又将身高标准放宽了一指,最终募得了二千余人,正好够四营之数。
    然后,他又将刀盾营的士卒打散,分到新征募的兵士中,最终编为了五个营。除了刀盾营原先的三名正副统领分别出任一营统领之外,余下两营的统领位置则暂时空缺。
    三日之后,在县城的校场内,王青组织了一次比武--比武选统领。
    这场比武向全体士卒开放,凡有意者皆可报名参加。
    比武所设科目也不复杂,只设了三项:步射、骑射和马枪。
    步射,需在八十步外五箭皆中靶心者方为合格。
    骑射,需在三十步外于马上放箭,不仅要三箭连中靶垛,还要穿透蒙在靶垛上的铁甲方为合格。
    马枪,则在校场之内设木桩三十,每桩间隔十步,应试者策马执枪,挑刺木桩上的草扎人头。以半通鼓,一百六十六槌为限,需挑落二十只草扎人头方为合格。
    话说这县城中有不少人是打猎出身,善射者自然不少。所以,第一项步射之后,合格者尚有四十余人。
    不过,在骑射之后,就只余下了十余人。和站立射箭不同,骑射不仅要求箭术精准,对骑术要求也颇高。虽然只有三十步之距,但要想在奔驰的马上命中目标,还要力能穿甲,这自然绝非易事。
    而到了马枪一项,纵马挑刺木桩之技则更加贴近实战。此项技艺,不仅需要骑术精湛,出枪准狠,而且对耐力要求颇高。
    不少应试者在连挑十余个木桩之后,便显力怯,手中长枪也自然失去了准头,空枪连连。
    所以,待马枪一项比完,校场之内只余下了五人。
    不过,选将却还未就此结束。王青又给这五人加试了一题。
    只见王青将这五人叫到点将台前,然后命人端出了五碗酒,用托盘盛了,放在了五人面前。
    “各位好汉,比武已毕,诸位皆可称百里挑一之人。不过,各位若想成为一营统领,还需先喝了这碗酒。”王青道。
    闻听此言,这五人心里皆是一怔:喝碗酒有何难,为何还要如此郑重其事?
    此时,王青接着又道:“不过,我须事先言明,这五碗酒中有一碗乃是毒酒,饮者必死。而且,我也不知究竟是哪一碗。”
    说着,王青露出了些许诡异的笑容,“喝与喝,全在诸位自己。若是不幸喝到了毒酒,那亦是天意。”
    此言一出,整个校场顿时一片哗然。
    “这那是选将啊,这不是赌命吗?”
    “说的是,听说一营统领月俸是十贯钱,可也犯不着把命搭上啊。”
    “李二哥,要是你,你喝不喝?”
    “嗯,不喝。”
    “你不是赌场老手吗?这不是和赌大小一样。”
    “屁话,赌钱可以输,赌命你输得起?”
    ......
    正当校场内议论纷纷时,只见五人中有一人上前一步,端起了一碗,一饮而尽。
    “哇......”校场内顿时响起一阵声响,也不知道是赞叹,还是惊讶。
    只见此人喝了酒之后,一抹嘴,然后将碗朝地上一摔,还大叫了一声:痛快!脸上全无惧色。
    过了片刻,这条大汉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中毒的迹象,索性放声大笑起来。
    王青微笑地看着此人,问道:“敢问好汉姓甚名谁?”
    “小人姓张名烈,世居本地。”那汉子回道。
    “好。张烈兄弟,你且暂到台上等候。”王青手一引,将张烈引上了点将台。
    “如何,余下四位好汉还有人要喝这酒吗?”王青又朝着台下四人道。
    余下四人的表情各异,但皆不由自地看了看已经走上点将台的张烈。
    其中一人生得颇为白净,在四人之中身形也最单薄。不过,在马枪一项中,此人却是唯一一位在鼓罢之前挑完所有三十个木桩之人,而几乎枪枪不走空,只漏了两桩。
    只见此人看了看王青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毅然上前了一步,也端起了一碗酒。
    见又有一人准备喝酒,校场突然安静了下来,静得落针可闻。
    这白净汉子盯着酒碗迟疑了片刻,随着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不意察觉的笑容,他将酒也一饮而尽。
    “哇......”整个校场又是一片惊呼。
    片刻之后,一切如常。
    “敢问好汉姓名?”王青问道。
    “小人罗元庆,祖上乃易州人士,年幼时随家父迁居至此。”那人回道。
    “好,罗兄弟也请上台吧。”王青道。
    二人已在台上,台下则还余下三人,还有三碗酒。
    “各位,可还有人一试?”王青又朝着台下道,“若无人敢试,今日的比武便到此为止了。”
    台下的三人此时心里皆清楚,那碗毒酒还在余下的三碗之中,而此时再上前,也意味着有更大的几率喝到毒酒。
    三人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何不先上前喝酒,五选一和三连一相比,明显是前者赌赢的机会更大。
    可是眼下,喝到毒酒的几率越已是越来越大,如此赌命之局,凶险更甚。
    三人皆未再动。
    “好!既然已无人敢试,那今日之试便到此为止。”王青在台上朗声道,“台上二位好汉即领统领之位。”
    说着,王青一招手,将张烈和罗元庆二人带回来了县衙。
    待在堂中落座,王青先让随从退下,只留下张罗二人问话。
    “张兄弟,我先问你,你为何有胆一试?”王青道,“你就不怕喝到毒酒吗?”
    “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张烈回道,“与其多想,不如索性抢先喝了,既然要赌,自然是先赌为上。”
    “哦,何为先赌为上?”王青道。
    “小人没读过什么书,但小人也知道,先喝总比后喝好啊。”张烈道,“大不了就是一死,还痛快点。”
    “嗯,你行事看似莽撞,实则是当机立断,算得也算清楚。”王青点了点头。
    “那你呢?罗兄弟。”王青又朝罗元庆问道。
    “小人和张大哥赌的不一样。”罗元庆回道。
    “哦。那你赌的是什么?”
    “小人赌的是,没有毒酒。”罗元庆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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