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安全起见,时绾把时间订在了晚上。
    避免傅遇时闹腾,她先把小家伙喂饱,后又哄睡了片刻换了尿不湿。
    这个季节的天气变幻无常,白日里艳阳高照,刺得让人睁不开眼,热出满身燥意。
    临近傍晚时分,又开始变天,乌云密布,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并不凉爽,整个城市仿佛被笼罩在一个笼子里,闷得叫人心慌意乱。
    出门前,时绾的眼皮不断的在跳。
    她小时候听张燕念叨过,说什么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是不信的,这会儿右上眼皮一直不停的跳颤,让她心里惴惴不安。
    地点是李岳安排的。
    在他名下的餐厅里。
    傅遇时的满月宴,时绾忙上忙下,没分出心思去注意他,后来傅遇时的百日宴时,时绾对他也仅仅只是匆匆一瞥,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
    他似乎也很忙,礼送到后没待多久就步伐急促的离开了。
    李岳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时绾在旁边等,眼见着一辆黑色的卡宴缓缓停止跟前,没过多久,李岳下车过来帮她打开车门。
    好长一段时间不见,男人仍旧风度翩翩,温润的气质常伴其身,冲着她微微一笑,嗓音徐徐:“先上车吧。”
    时绾也没耽搁,连忙上了车。
    她抱着傅遇时不好在副驾驶,径直去了后座。
    等车驶出去的时候,时绾抬手按了按眉眼。
    李岳从后视镜瞥见她的举动,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眼皮又不自觉的颤动一下。
    时绾垂眸看了眼在她怀里好奇转动着眼珠傅遇时,声音很轻,却夹带着低落:“没事,可能是太紧张了,眼皮一直都在跳。”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李岳沉静了两秒后开口道:“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以傅琮凛的能力,问题应该是能解决的。”
    时绾却想到他说的,大脑乱糟糟的,“可是你之前说那些,那么多罪状压下来,也不知道还有谁会在这时候落井下石,我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天里,时绾无数次的后悔,之前她怀孕的时候,有那么多的时间,就应该多了解傅琮凛一些,而不是只会给他添乱,和他争执吵架,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无能为力。
    情绪一时间涌上来,时绾哽了一下。
    李岳握紧方向盘,抿了抿唇:“不用太悲观。”
    他试图让她安心下来,“傅琮凛身后的律师团队都是顶尖的,无论是泼脏水还是陷害,最后都会水落石出的。”
    时绾偏头看窗外,没说话,在尽力的平复自己情绪。
    外面在下雨,湿漉漉的打在窗玻璃上,留下一道道的水痕,就像是在时绾的心上划下一道道的伤疤。
    许久后,她提起白天说到的事情,哑声询问:“你说带我去见个人,见谁?”
    “你认识。”李岳也并未多说,只道:“你去了就知道。”
    时绾点点头,并没有没追问下去。
    这个节骨眼上,她想了解关心傅琮凛的事情,都被拒之门外,连谭秘书都闭口不谈,就算她联系上赵闲魏行洲那些人,肯定也得不到什么准确的答案。
    李岳愿意帮她,她已经很感激了,该来总会来的。
    只是时绾没想到,李岳说的那个人,不是别的谁,而是她见过的,许久之前,轰动江城在订婚典礼上被抢婚的主人公其一,谢安颖。
    谢安颖见到她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在看见她怀里的傅遇时时,挑了挑眉梢,有那么股妩媚劲儿,施施然道:“抱歉,不知道你会带着孩子来。”
    随后将指尖的香烟捻灭。
    时绾抱着傅遇时避了避。
    李岳去打开了包厢里的窗户,让风灌进来,吹散一室的烟酒味。
    倒是没谈其他的,李岳淡淡的问:“是不是都还没吃东西,我们吃完后再说其他的。”
    谢安颖并没有任何意见。
    她没了烟抽,就只把玩着手中的点烟器。
    有一下没一下的拋着。
    时绾坐在她对面,对李岳的提议也没有反驳,她中午胃口不好,没吃什么到肚子里,现在也是真的饿。
    时绾把傅遇时放下来搁在旁边,脑子这时却异常的清醒,飞快地转动着。
    在思索李岳让她跟谢安颖见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从谢安颖被当众抢婚后,江城热闹了好一阵,时绾印象中的她,是性感张扬又极具攻击性的,现在一见,她瘦了不少,面无表情的时候轮廓却更是冷然了,一双媚眼扫过去,都透着冷意,跟之前大相径庭。
    想到她跟闻厉鹤的关系。
    又想起那个晚上傅琮凛跟她说的一些关于闻厉鹤的事情。
    一切就像是有迹可循,一个想法呼之欲出,几乎快要冲出时绾的大脑。
    所以很大可能,傅琮凛这次出事跟闻厉鹤有关系?
    她猛地抬起头,话就在嘴边,看向谢安颖,冷不丁对上她黯淡无光的眸眼,时绾一怔,最终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
    谢安颖反而轻轻的扯了扯嘴角,眼里带了点笑意,“傅太太想跟我说点什么?”
    时绾都已经不打算问了,她却主动提起,时绾也没犹豫,直言不讳,“傅琮凛的事,是不是闻厉鹤做的?”
    谢安颖用点烟器磕了磕桌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她懒洋洋的勾唇,“我以为这已经很明显了,原来傅太太才知道吗。”
    还真的是。
    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能把那么多罪名都强行按压在傅琮凛身上。
    时绾只要一回想起白日里手机上面看见被拘捕的男人,尽管没有带手铐,也没有人强制押着他,但他的模样仍然让时绾觉得心酸。
    傲娇强势如傅琮凛,何时遭受过那种待遇,还要面对外界恶意满满的各种抨击。
    “为什么?”
    谢安颖莞尔,“傅先生没跟你提起过吗,关于闻厉鹤的事。”
    时绾:“说了一些。”
    谢安颖好整以暇的问:“具体?”
    时绾想了想,没隐瞒的全数告知了她。
    说完后就见谢安颖嘲讽一笑。
    那笑极其凉薄。
    时绾心中一惊,压了下来。
    她不禁在想,依着之前看见和发生的事情,谢安颖和闻厉鹤该是有着某种关系,很难说,或许是情侣恋人,又或者是其他,但至少两人站在一起,谢安颖眼里的情意都是挡不住的。
    现在提起闻厉鹤,她却是一副讥讽冷酷无情的神色。
    而今晚谢安颖会跟她见面……时绾不由自主地猜测,说不定谢安颖和闻厉鹤早就掰了,大概是女人因爱生恨。
    不过她未知全貌,也不敢妄自下定论。
    “你想让傅琮凛全身而退吗?”
    就在她思绪发散时,谢安颖突然出声。
    时绾愣住,看着她,似在思量她话里的真实性。
    也能看出她的不信和犹疑,谢安颖随意的耸了耸肩,“别紧张,我说说而已,倒是没那个能力让傅先生平安无事,别的事情不说,单单只是医疗事故也够他喝一壶了。”
    时绾心里突突的,她偏头去看旁边小动作不断的傅遇时,“我知道,但他不应该背上莫须有的罪名,傅琮凛是个什么人,我一清二楚,他绝对做不出以权谋私违法乱纪的事情来。”
    越是位高权重的男人,就越爱惜自己的羽毛,更何况是傅琮凛这样精明老成的人,就算有拖泥带水的事情发生,他也会当断则断,毫不犹豫,不会把软肋和弱点亲自递到敌对的手中,有将他踩在脚下的机会。
    然而这一次……时绾说不准,她攥紧了自己的手,但她无条件相信他。
    他是孩子的爸爸,是和她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的男人,也是她认可的有能力做她指路人的灯塔守护人。
    谢安颖笑了笑,“看来傅太太和傅先生的感情果真很好。”
    话落时,眼角扫过旁边一直静默无声的李岳。
    像是想到什么,她的脸色沉了沉,露出两分嫌恶来。
    说起来她今晚能在这里跟时绾碰面,还得感谢李岳。
    若不是他,她都不会有机会从闻厉鹤的那个金丝笼里逃出来。
    不过也是有条件的,要她帮忙傅琮凛佐证,也就是等于帮时绾。
    这世人,除了父母亲人,哪有外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
    李岳这般帮时绾,说没私心,谢安颖是绝对不信的。
    她跟他交锋过,看起来是个温润如玉无害的,谁知道里面心肝是黑的还是红的。
    时绾勉强的弯了弯唇。
    恰逢这时菜品也陆陆续续的呈上来,她也收敛了些心思,打起精神来好好吃了一顿饭。
    越是在这个时候,她就越不能颓废,就算傅琮凛不在,她也得替他照顾好这个小家。
    一顿饭,尽管还是索然无味,时绾也还是强撑着吃了不少。
    最后谢安颖离开前,把一样东西交给时绾,女人口吻慵懒:“这个大概能帮到你,里面都是一些闻厉鹤陷害傅先生的事情。”
    顿了顿,她道:“东西给你至于怎么用那就是你的事情了,不过我得提醒你,对此别抱太大的希望,闻厉鹤那人狡猾奸诈。”
    时绾接过来,盯着手中的u盘,滚了滚喉咙:“谢谢。”
    谢安颖莫名笑了声,“现在说谢未免太早了些。”
    说完也不等回应,她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走。
    身姿依旧摇曳,又有着恣意狂妄的气场。
    李岳走上前:“走吧,我送你回去。”
    ……
    谢安颖在路边等到车,拉开直接坐了上去。
    高跟鞋一撂,女人修长白皙的腿就抬起来,放在男人的膝盖上,艳红的指甲蹭了蹭他的西装裤,浑身都是肆意:“东西已经给了。”
    男人擒住她胆大妄为的脚踝,指腹摩挲着那处,“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谢安颖斜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抖了抖脚:“关你什么事。”
    “不乖。”
    谢安颖赫然眯了眯眼,盯着他。
    真的,她很想扑上去将这张英俊的脸撕得稀烂,“精神病也会遗传是吗,你妈在医院待着不爽,你这种症状也真该进去,放你这种人出来危害他人,简直就是败笔。”
    闻厉鹤不恼,反而失笑,“嘴硬心软。”
    谢安颖冷冷挑唇,试着把脚收回来,没动,男人按得紧。
    她也便不再挣扎。
    闭着眼不断平息自己心里翻腾涌上来的怒火。
    良久后,她冷冰冰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闻厉鹤,这是最后一次我受制于你。”
    如果不是为了她父亲,她不会跟他纠缠这么久。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谢安颖胸口猛烈起伏,她握紧了拳,几乎是想在下一瞬就扬起来往他身上砸。
    可她知道,她根本就敌不过他。
    “你常年待在国外,可能并不清楚我们国内的棋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说的就是你。”
    “如果你想跟我切磋棋艺,是我的荣幸。”
    她简直无法跟他进行正常的谈话,每一拳就像是打在棉花上。
    片刻后她嗤笑,“也对,像你这种玩咖,最好祈愿别把自己玩儿进去,傅琮凛不是那么好惹的。”
    睚眦必报的男人,反扑的可能性极大。
    闻厉鹤面不改色:“担心我?”
    谢安颖闭嘴,不再说话。
    诚然,今天和时绾这场碰面,并不是意外。
    是闻厉鹤授意的。
    所以她才会轻而易举的被李岳带走,看着像是飞出去了,实际腿上还套着锁链,挣扎不出什么天地,只能受制于人。
    交给时绾的u盘也都是经了闻厉鹤明眼的,这个男人,喜好游戏人间,喜好放长线钓大鱼,更喜好猎物与猎物之间的厮杀与追赶。
    他将傅琮凛置于风口浪尖,却欣赏傅琮凛的骨气和行事作风,觉得就这么下去,他没了兴趣。
    便大发慈悲的给出一点甜头。
    …
    回去路上,时绾拿着手里的东西,紧了又紧。
    李岳看出她的坐立难安,“还是在担心?”
    时绾迟疑了几秒,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我跟谢安颖并不熟悉,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帮我,而且…她和闻厉鹤的之间的关系,让我很难去相信她。”
    李岳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怕她交给你的东西给傅琮凛带来更多的麻烦?”
    “嗯。”
    李岳问:“那你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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