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昭下意识反驳:“你多心了,玉崇江不是那样的人。”
    黎落见他不为所动,半是撒娇半是生气:“哼,陛下宁愿相信一个臣子都不愿相信臣妾。”
    “这是两回事。”姬延昭没有要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搂着黎落的腰,笑盈盈道,“晚膳在乾清宫用吧,嗯?”
    “好。”
    用完晚膳,天色暗了下来。
    美人在怀,许久没找人侍寝的姬延昭心思活络了,蠢蠢欲动。
    但他一有所动作,就被黎落以他身体还没好为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姬延昭虽然悻悻的,但贵妃同意留在乾清宫过夜,他也没多说什么,看了一会儿折子,他倦意愈浓,于是梳洗后睡下了。
    姬延昭睡下没多久,黎落就给他上了噩梦套餐。
    这回她捏了个藩王起兵,攻入皇城的噩梦,梦里姬延昭走投无路,和虞贵妃被困在乾清宫,宫门被撞开,有兵将冲进来,为首的赫然是穿着甲胄的玉崇江。
    梦里的姬延昭大惊失色,一脸不敢置信:“玉崇江,朕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何……”
    玉崇江冷眼看着他,轻蔑地吐出两个字:“昏君!”
    姬延昭:“……”
    梦的最后,姬延昭束手就擒,被两个将士捆了摁跪在地上,他眼睁睁看着虞双双被抓,哭喊着求他救命,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玉崇江上前,拔剑斩下虞双双的头颅,血溅了一地……
    ……
    夜里睡不安稳,隔日醒来,姬延昭又开始不舒坦。
    头晕心悸,口干舌燥,浑身无力。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他的脾气跟中了邪一样,见风就长。
    伺候他更衣的宫女为他扣上玉带时,手微微一错,玉带脱了开去,玉带的一端轻轻抽在他腿上。
    放在平时这不过是个小失误,可姬延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火气一瞬间就控制不住了,几乎是脱口而出:“放肆!”
    那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拼命磕头求饶。
    她瑟瑟发抖的样子落在姬延昭眼中,不仅没有平息他的怒火,反倒令他想起那日在永安宫见到的周琅玥,她也是用这么畏惧的姿态面对他的。
    那宫女被处死了。
    乾清宫一早出了人命,宫人们愈发噤若寒蝉。
    姬延昭用了些汤药,强撑着上朝去了。
    坐在金銮殿上,姬延昭扫视着跪在底下嵩呼万岁的大臣,看谁都觉得有问题,见谁都不怀好意。
    朝臣们开始上奏政事,姬延昭窝着一肚子火气,处处挑刺,动辄训斥怒骂,一场早朝下来,以办事不力的罪名发落了好几位臣子,奏折摔了一地。
    大臣们被骂得灰头土脸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开口。
    下朝后,姬延昭摆驾回乾清宫,在御书房坐下,他心绪翻涌得愈发厉害,跟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根本看不下去。
    于是让人去传玉崇江进宫。
    在等玉崇江来御书房的间隙,姬延昭揉了揉眉心,本想拄着额头小憩一会儿,可这么一放松下来,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姬延昭察觉御书房内多了个人,他睁开眼,一抬头就看到立在御案前的姬玄夜。
    姬延昭心脏猛地一突。
    姬玄夜依然穿着染血的囚衣,鬓发散乱,形容狼狈,可看着他的眼神却一如往常那般沉稳。
    姬延昭戒备地看着他,身体不由自主往后挪了挪:“你又来干什么?”
    姬玄夜轻轻叹了口气,却没说话,只是将一样东西放到御案上,然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一步步走出御书房。
    姬延昭目送他消失在门口,这才看向他放下的那样东西。
    是那把猫眼石匕首。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个?
    就在姬延昭百思不得其解时,梦境一变,场景从御书房换到了乾清宫前殿。
    他又做了昨夜藩王起兵,玉崇江反叛的噩梦。
    只是这回,玉崇江挥剑斩下虞双双的头颅后,握着血淋淋的长剑,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跪在地上的姬延昭心跳如擂鼓:“你、你要干什么?玉崇江,你……啊!!!”
    姬延昭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下一刻,他对上玉崇江关切的眼神:“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眼前的脸和噩梦里手持长剑要弑君的乱臣贼子重叠在一起,惊得姬延昭瞳孔狠狠一缩。
    他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眼角余光扫到搁在御案上的匕首,他抓起来,抽出就朝玉崇江脖子上划去。
    玉崇江没设防,只觉得脖子上一凉,他甚至还没感觉到痛,就被自己脖颈处喷涌而出的血溅了一脸。
    看着瞪大眼睛缓缓倒地的玉崇江,姬延昭松了口气。
    还好,这回他赢了。
    这个噩梦结束了。
    他刚萌生出这个念头,御书房门口传来“哗啦”一声脆响。
    姬延昭抬头,张恩站在那里,脸色惨白:“陛下……”
    姬延昭一愣,他看看倒在地上,脖颈大量往外涌血,瞳孔涣散的玉崇江,又看看自己手上那把凶器,这才意识到不是在做梦。
    “……”他猛地扔了匕首,浑身战栗不已。
    姬延昭在御书房杀了刑部侍郎玉崇江的消息不胫而走。
    侍卫抬走玉崇江的尸首,宫人们迅速开始着手清理殿内的血迹。
    姬延昭立在乾清宫外的房檐下,望着灰暗的天色,任由寒风拂面。
    风刮得愈发大了,张恩抱着大氅站在姬延昭身后,想劝他回去,又不敢开口,就怕一句话没说对,会成为第二个玉崇江,人头不保。
    姬延昭站了半晌,突然说:“张恩。”
    张恩立刻上前:“奴婢在。”
    姬延昭摊开手掌,看着掌心干涸的血迹:“朕的气数是不是要尽了?”
    张恩吓得声音都颤了:“陛下……”
    姬延昭轻笑了一声,又对着天空喃喃自语道:“是你吗?皇叔,是你在报复我吗?”
    说着,姬延昭咳嗽起来。
    张恩连忙上前为他披上大氅,壮着胆子道:“陛下,外头天寒,还是早些回殿内吧。”
    姬延昭“嗯”了一声,转身往殿内走。
    刚走出两步,他咳嗽骤然加重,越咳越厉害,那架势,像是要把肺都咳穿。
    张恩瞧出不对劲,赶紧上前去扶,刚搀住姬延昭,他突然呕出一口血,整个人随之倒下。
    张恩惊得尖声大喊:“快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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