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婆子躲在自家院门后听着乡亲们和似锦说话。
    见乡亲们都说似锦开的治鸡瘟的方子有效,等似锦主仆走了,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问乡亲们,似锦给他们开的是啥方子。
    她家的鸡也全都走了症,已经死了好几只了。
    一个乡亲故意道:“你自己去问阿笙娘子,阿笙娘子是你媳妇,你去问她肯定会告诉你。”
    男一个乡亲摇摇头:“那也未必,夏婆子不认阿笙娘子是媳妇,两家已经断了来往,阿笙娘子凭啥还要告诉她!
    换我遇到这样的婆婆,我就不告诉她!书里有句话是咋说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夏老婆子被噎得死去活来。
    最后偷偷给了一个爱占小便宜的村妇一点好处,人家才告诉了她药方。
    似锦主仆俩刚走进镇子,老远就见一个十五六岁、长相清秀的少女跪在一个衣衫褴褛、浑身酒气的中年男人面前,哭着求道:“爹,你别把我给卖了,我会挖野菜,还会织布,我能给家里挣钱。”
    似锦一听就知道他们是父女。
    那对父女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绸缎袍子的中年胖男人,估计是人贩子,冷眼旁观的看着少女哭泣。
    “那几个小钱有啥用?都不够我赌一次的。”
    女孩父亲禽兽不如道,“你跟着我们有啥好日子过?要吃没吃的、要穿没穿的。
    去青楼有好饭好菜吃,有绫罗绸缎穿,而且还不用干活,你就别哭了!”
    女孩猛烈的摇着头:“我不要吃好饭好菜,我也不要穿绫罗绸缎,我不愿意去那里!”
    青菱见那个女孩子哭得可怜,吞吞吐吐的对似锦道:“东家娘子,咱们……买……买下她吧。”
    似锦见女孩毫无人性的父亲,不太想买,怕给自己惹麻烦。
    主仆二人从那几个人身边擦肩而过。
    听见那个被似锦认为是人贩子,实则是青楼采买的中年男人对女孩子道:“别哭了,没去时都以为青楼是火坑,去了就发现是人间天堂了。”
    那个女孩看见似锦,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抱住她的腿,跪着痛哭着乞求:“阿笙娘子,求求你,救救我!”
    虽然似锦每次上镇上都戴着帷帽,可正因为戴着帷帽,成了她的标志。
    镇上不少人都知道,那个戴着帷帽的女子是阿笙娘子。
    似锦低头去看那个女孩,见她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问跑过来的女孩的父亲:“你这闺女卖多少钱?”
    女孩的父亲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两银子。”
    青菱气得脸都黑了,人牙子那里,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才值几两银子,一个姑娘哪值那么多钱!
    虽然卖与他人做丫鬟和卖到青楼是两个价,卖到青楼的价要高多了,但也不至于要卖二十两银子,十两银子撑了顶。
    除非是绝色的可以卖几十两甚至上百两。
    这女孩子又不是那种绝色的,怎么可能要二十两银子,这男人可真会看人下碟。
    女孩子见似锦不说话,忙冲她父亲喊:“你把我卖给青楼的采买明明只要十两银子,现在却加价!”
    似锦的眼神倏然一冷,多看了女孩几眼,随即恢复如常。
    女孩父亲脸色有些发红,道:“那就十两银子吧。”
    一样的价钱,他当然愿意把女儿卖给别人做丫鬟,他虽然禽兽不如,但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似锦淡淡道:“太贵了,我不买。”抬脚就走。
    青菱犹豫着拉了她一下,小声道:“东家娘子,买下她吧,她的卖身钱奴婢以后慢慢还。”
    似锦诧异道:“她跟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一定要救她?”
    青菱用更小的声音道:“我有个妹妹被爹妈卖到窑子里,没两年就被折磨死了……”
    似锦盯着她看了半晌,轻声劝道:“你妹妹是你妹妹,她是她,你在她身上弥不了你妹妹。”
    青菱点头:“奴婢知道,可奴婢这么做心里会好受些。”
    似锦见劝不酲她,借着从身上拿银子,实际上从空间拿了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了女孩父亲。
    请街边代写书信的老先生帮忙写了卖身契,双方画了押,按了手印,小姑娘就归似锦了。
    三个人一起往前走。
    还没走到自家铺子前,似锦和青菱就下意识的往史记卤菜铺看去。
    见史记卤菜铺依旧生意很差,两人心里就舒服了。
    几个伙计都在忙生意,见似锦身后跟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大壮忙里偷闲的打听:“东家娘子,这个姑娘是谁?”
    青菱替答:“刚才在路上买的小丫鬟,名叫蓜香。”
    蓜香羞怯的叫了责:“大哥好。”
    青菱问她多大了,蓜香道:“十六了。”
    青菱咯咯笑了起来:“大壮才十五,你叫他哥哥?”
    蓜香立刻红了脸。
    似锦吩咐青菱给卤水加好卤料浓汤后,一行三人就离开了。
    经过一家布庄,似锦给了蓜香几钱碎银子,让她进去买两身粗布料子,给自己做衣服。
    吩咐她买好料子就去荷花村她家,她则和青菱先走了。
    从镇上回来,似锦就去了那个羊咩咩得了病的村民家。
    村里像似锦家一养就养几十只羊咩咩的人家很少,不少人家家里只有两三只羊,主要是小羊羔的价格不便宜,买不起太多。
    所以都是割了草在家里喂养,不用像似锦家把羊赶到外面吃草。
    羊生病了,对庄户人家而言,是个大事。
    那个村民正愁眉苦脸,见似锦来了,眼里立刻闪烁着希翼的光芒,领着她去看自家的几只羊。
    “我们家这几只羊好几天都不咋吃草了,也不知得的是啥病。”
    似锦蹲下身来,给那个村民的羊检查了一番,起身道:“不是什么大病,是单纯的上火,我开个方子,你自己去采草药。”
    寻常草药百姓都认得。
    那个村民家里又没有读书人,自然就没有笔墨纸砚,似锦口述药方。
    告诉那个村民,将草药熬出药水之后,一日三餐喂给她家的羊喝,应该用不了三天就能好。
    那个村民千恩万谢的送似锦主仆三个出了门。
    主仆俩回到家里没一会儿,蓜香也跟着回来了,手上抱着好几块葛布面料。
    似锦瞥了一眼那些面料,几乎全是红的,不是胭脂红,就是桃红,要么就是朱红。
    在古代,红颜色不好染,所以凡是红色的布料,都比同类其他颜色的布料卖的要贵一点。
    青菱看着蓜香手里的布料十分无奈道:“蓜香,你咋买的净是红色的?”
    上次她跟着东家娘子去布庄里买布料,东家娘子让她给自己挑布料,她不是选的靛蓝色,就是选月白,哪敢选红色。
    最后还是东家娘子看不过眼,给她选了一块绛紫色和一块松花绿的布料。
    再说了,东家娘子的衣服也不是件件都是红的。
    她一个小丫鬟,让她买两身衣裳,上衣下裙一共四块布料,就有三块是红色的,这也太不合适了。
    蓜香讪讪的低着头,怯怯道:“我……我从小到大都没穿过红色,每次看见别人穿红色就很羡慕。
    见……见东家娘子给的银子够买红色的,虽然心中想着不应该,可就是管不住自己,买了好几块红色的布料。”
    说到这里,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似锦道:“东家娘子,我……我错了,这几块布料还请东家娘子收回吧。”
    似锦淡淡的点头,命青菱把那几块布料放在客房的衣柜里。
    对她俩道:“等年底了,你们谁表现的好,我就把这几块布料赏给谁。”
    蓜香和青菱全都说了:“是。”
    可蓜香心里全是失落。
    她在买布料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如果买太多红色的布料,东家娘子会不会生气。
    可是想想,最终还是买了。
    东家娘子心地这么善良,到时只要她跪在地上说她从小到大就没穿过红色,忍不住买了。
    再来个诚恳认错,让东家娘子把布料收回去,依着东家娘子的好性格,她肯定不会收回,自己就顺理成章的拥有这几块红色的布料了。
    没想到,东家娘子却没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居然收回了那几块布料。
    似锦把蓜香脸上不易察觉的变化全看在眼里,却仍旧神色温润。
    等青菱放好布料出来,给了她几钱碎银,吩咐她去镇上一趟,重新给蓜香买几块布料做衣服。
    蓜香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买布料剩下的铜子,拿出来交给了似锦,似锦转交给青菱。
    青菱才要离开,似锦让她略等一下。
    然后和颜悦色的对蓜香道:“你看,我也不过是个村妇而已,家里条件不过如此,自己还要亲自洗手做羹汤。
    身边的丫鬟一个就够了,当时一念之仁买了你,恐怕不能留你在我身边当丫鬟……”
    她话还没有说完,蓜香已经慌的重新跪下,急切道:“东家娘子,我也不是非要当您的贴身丫鬟,哪怕让我去种田我也愿意的。”
    她不能离开似锦家,离开似锦家她就流离失所了。
    她一个如花少女,又有几分姿色,在外流浪,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回自已家里去?
    她那猪狗不如的亲爹,非把她再卖一次不可!
    离开是不可能离开的,死也不会离开!
    似锦就等着她这句话,浅笑道:“看你长得柔柔弱弱的,又是女孩子,我怎么能够忍心让你和一群汉子去种田?”
    故意沉思了片刻,道:“虽然给下人和长工做饭的厨房不缺人,可是既然你不肯走,那我就得妥善安排你,你去厨房干活吧。”
    蓜香大喜过望,连忙磕了个响头:“东家娘子,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似锦脸上依旧挂着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你这称呼要改一改了,要自称为‘奴婢’。”
    她和良笙来自于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从来没有把家里的下人当奴才看,而是当员工看。
    有的下人自称“我”,她和良笙从不纠正。
    可是——从今天开始,还是尊卑有序,下人们要严格按照奴才的自称称呼自己。
    毕竟她所处的封建王朝,你跟人家谈平等,人家却很有可能蹬鼻子上脸。
    蓜香脸一红:“是,奴婢知道了。”
    似锦转头对青菱道:“你先把蓜香带到胡妈妈那里去,跟她说,以后蓜香跟她一起做饭,再去镇上给蓜香买两身布料。”
    青菱带着蓜香走了,似锦看着蓜香离开的背影,心想,这丫头年纪不大,却颇有些心计。
    她父亲要把她二十两银子卖给自己时,她却并没第一时间戳穿她父亲把她卖给青楼采买的价格。
    直到看见自己不说话,这才喊出她卖给青楼采买的价格。
    可见她是纵容她父亲宰自己一刀的。
    呵呵,又想求自己救她,又想暗算自己一下,这人品可就够呛了。
    让她去给自己买布,她也耍小心机。
    又是卖惨,说自己从小到大没有穿过红色,又是诚恳认错。
    从小到大没有穿过红色,就是她买红色布料的理由?
    那家里的奴才,从小到大还没吃过山珍海味,自己不是还得给他们准备山珍海味?
    刚一被救,就不把恩人的银钱当一回事,只顾满足自已的愿望。
    却还要耍心眼,装作诚恳认错。
    那我就成全你咯,把布料收回来,重新给你买!
    这个丫头她是不会长留的,找个机会把她嫁了就了事了。
    不是看在青菱的情分上,她理都不会理这种心机婊。
    蓜香跟着青菱来到厨房,看见厨房一个海碗里装的几个鸡蛋,暗自吞了吞口水,不过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胡妈妈看了几眼长的白净的蓜香,问青菱:“这谁家的闺女?咋这么面生哩?”
    她虽然要给自家的下人做一日三餐,工作有些忙,但还是有自己的时间。
    有空时,爱去村里找同龄的妇人说说话,拉拉家长,所以村里人她都认得全。
    青菱道:“面生就对了,她是东家娘子刚买的丫鬟,叫蓜香,以后就在胡妈妈这里干活了。”
    她话音刚落,蓜香突然摔在了地上。
    厨房里几个女人惊呼着忙去扶她,又是喊她名字,又是掐她人中。
    蓜香悠悠醒了过来。
    青菱和胡妈妈商量:“要不要给她请大夫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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