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床,平时偌大的床上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第一次觉得这张床简直太大了,无论往哪边翻都觉得空荡荡的没有边际。他愤愤然裹紧被子,把自己蜷成一个团,正努力找个舒服的姿势时,李润野的电话进来了。
    “师父,”顾之泽抽抽鼻子,听到师父的声音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温暖了起来,心情也立刻变好。
    “睡了么?”
    “床上呢,”顾之泽再翻一个身,“一会儿就睡。”
    “今天的采访顺利么?”
    顾之泽翻个白眼,上来就问工作,你还能再没情调一点儿么,去海南之前的那点小浪漫都浪没了?
    “极其的不顺利!”顾之泽带着气说,心里想:所以我要求安慰啊求抱抱。他其实是有点儿委屈的,在这么艰难的时候师父居然在电话线的另一端,自己要不要考虑顺着信号爬过去?
    “说来听听。”
    “不想说!”顾之泽攥着电话情绪更低落了,半夜三更两口子隔着电话谈工作,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没情趣的事情么!他沉默了一下,忽然想到这是第一次师父离开自己,上次是自己出差,因为是第一次所以非常兴奋,加上父亲的意外摔倒,他根本来不及产生“相思”这么高级的情感体验。可是这次完全不同,顾之泽咂摸着那种酸酸楚楚的小情绪,忽然能够体会到那时李润野的心情。
    “不想说就不说,”李润野听出了顾之泽的低落情绪,轻轻笑了一下换了话题,“这边在下雨,有点儿冷。”
    “嗯,”顾之泽伸手关了灯,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全副心思地去捕捉话筒后面的气息,“安宁今天挺热的……我把窗户打开了。”
    “是么?”话筒那边传来沙沙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李润野也翻了个身,“可是我有点儿冷,八戒,真想抱着你。”
    “哦,我又成了热水袋了?”顾之泽努力板着脸,可是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了他的好心情。
    “抱着你我心里踏实。”
    “……”顾之泽被李润野的情话弄得面红耳赤,心里简直美翻了,瞬间被蜜渍成了糖耳朵(1)。
    “八戒,”李润野轻轻地笑,又加了一句,“我想你了。”
    顾之泽幸福无比地在床上打个滚儿,情话永远不嫌多,尤其是李润野的情话!
    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话题拉拉杂杂,说到最后顾之泽困的迷迷糊糊都开始说胡话了。李润野隔着手机轻轻吻了吻他说:“早点儿睡吧,晚安。”
    “嗯,师父晚安。”
    “明天多睡会儿,下午再去报社吧。”
    “不行,我明天还得去趟医院呢。”
    “医院?还是那个‘打击号贩子’的消息?不是已经跑完了么?”李润野有些奇怪。
    “不是那个,”顾之泽眼睛都睁不开了,嘟嘟囔囔地说,“是一个icu的,那天偶尔碰到……师父我好困……”
    “睡吧睡吧,”李润野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是最优美的大提琴,“明天不用接我了我自己过去,八戒晚安。”
    挂断电话,李润野想这是什么新闻啊八戒跑了好几天了,他有点儿后悔,在走之前应该问问他的。可转念一想,现在的顾之泽也算是“有经验”了,自己还是应该多给他一点儿空间和自由,让他自己去跑,做一个完全独立的新闻记者。
    毕竟,在自己的规划中,顾之泽的未来绝不会在《安宁晨报》这个小小的都市报社里。
    第二天,顾之泽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之后来到华丰医院。从院办到副院长办公司,从副院长办公室到财务处,从财务处到药房,从药房到器材科……几乎跑遍了华丰医院所有的科室。他听了无数遍“这事儿你得问xxx……”,“这事儿不归我们管……”,皮球踢了n圈以后,顾之泽终于放弃了。
    他挟着满腔的怒火回到报社,脸色铁青。他很生气,这是一家医院,救死扶伤的地方,这里应该充满了人文关怀和温情,怎么能如此的黑暗和混乱?他带着强烈的情绪坐在电脑前,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想要尽可能公正客观地把今天的采访过程写出来。
    但是,太难了,他做不到。
    顾之泽狠狠地砸了一下桌面,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
    “小顾?”袁明义走过来把手按在他的肩上,带着兄长式的温和拍了拍,“怎么了?”
    “白跑一趟!”顾之泽盯着电脑屏幕,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蹦。
    “那你打算怎么办?”
    “哼,‘威逼利诱’,无非就是这么回事,”顾之泽甩甩脑袋,愤愤地说,“我就不信逼不出他们!”
    “嗯,”袁明义满意地说,“这也是个办法,不过既然要‘逼’,就写点儿动真格的,否则不疼不痒的他们也不当一回事儿!”
    顾之泽点点头,伸手拽过鼠标。
    袁明义在他身后,幽幽地叹口气说:“都是人命关天啊,老百姓的生存怎么就那么难呢?”
    这句话成功地点燃了顾之泽的所有怒火,他只听到耳边轰的一声,大脑在某个瞬间罢了工,一片空白中只觉得头涨得发痛,脸颊火辣辣地燃烧起来,那是愤怒的火焰,无法压抑。他想起崔遥说的“病不起死不起”,也想到了他说的“抹脖子算了不要祸害全家”……
    顾之泽咬着牙开始砸键盘,每一下敲击都裹挟着他的愤怒。袁明义站在他身后,看着屏幕上一个个蹦出来的字,满意地点点头,他指着文章的结尾部分说:“这里,你看要不要再加点儿什么,感觉力度不够。”
    又说:“这就不要说什么‘价格偏贵了’,这是‘偏贵’的问题么?”
    又说:“你这么写可触动不了他们,你想他们一年会被投诉多少次,早就习以为常了,得再加点儿分量!”
    条建议言辞恳切,鞭辟入里,顾之泽只觉得袁明义说的每一字都是正确的,他义愤填膺地舞动手指,敲下一连串的字符,相信自己化笔锋为刀锋,直刺苍穹。
    画上最后一个句号后,顾之泽写下了崔紫轩和自己的名字,然后提交进了待审库。袁明义郑重地对他说:“我会把它放在头条的,这样的事情一定要曝光,这样才能让他们收敛、让老百姓觉得有希望,小顾你做得很好,这就是一个记者的使命。”
    顾之泽挺了挺腰,隐隐觉得肩上被放了一副沉甸甸的担子。他带着几乎是敬畏的目光看着袁明义,他相信自己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一个记者的热血和良心,他点点头说:“这条新闻我会继续跟进的!”
    袁明义什么也没说,只是拍拍顾之泽的肩,顾之泽觉得自己在对方的笑容里看到了赞赏,他很骄傲。这是他第一次在脱离李润野的情况下独自采稿写稿,本来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听不到师父的辛辣毒舌总有点儿不踏实,可是现在,他在袁明义的微笑中找到了足够的自信。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李润野永远是自己的师父,但从另外一个层面上说,他也绝不可能永远是自己的“师父”,自己总是要独立的。
    下午五点多,袁明义把一起重大交通事故的消息交给了顾之泽。顾之泽有点儿为难,因为李润野快回来了,飞机六点落地,说好了会来报社接顾之泽下班然后两人一起去吃个饭。
    袁明义问:“怎么,你有什么安排吗?这新闻可不错啊!”
    顾之泽当然知道这新闻不错,他犹豫了一会儿,算了算时间还是接过了那张纸条,他知道,李润野不会介意自己没在报社等他,但是会因为自己错过新闻而发脾气,事实上,他扮演“师父”这个角色时,顾之泽怕他怕得要命。
    “对了小顾,有件事儿我想跟你说说。”袁明义带着一点儿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那篇稿子我想了想,还是署你自己的名字比较好。一来,那的确是你一个人完成的,二来呢,这种敏感题材的稿子让一个实习记者写,我担心会给崔紫轩带来麻烦。”
    顾之泽想想也对,他当然知道干这行的经常会摊上“文字官司”,崔紫轩还是个学生,只是在实习,没必要给她找这种麻烦,于是慨然应允。他感激地说:“袁大哥你想的周到,谢谢!”
    袁明义洒脱地挥挥手,送走了顾之泽。
    今天安宁市堵车,九点多快十点的时候李润野才拎着小小的行李箱出现在报社,他接到了顾之泽的电话,知道这种突发新闻的急迫性,于是耐心地在报社里等着。倒是袁明义,自从看到李润野的身影后就开始忙乎起来。
    他快速地审完全库的稿子、排完版面,特地把顾之泽的稿子加了边框放在头条,这篇稿子是要给李润野看,他必须小心,他希望明天这篇稿子能顺利地登上《晨报》社会版的头条,如果可能,他甚至想让这稿子挂在头版上!
    作者有话要说:(1)北京的一种小吃,用蜜和面,炸完后再裹一层蜜,简直能甜死蜜蜂!!!蜗牛表示不爱吃!
    蜗牛继续撒泼打滚儿抹脖子求评论求收专栏。
    第六十七章
    分针滴答滴答地走着,十点半的时候袁明义排完了所有的版面,走过来对李润野说:“润野,既然你回来了,版子还是你来审吧。”
    “你不是都审完了么?我就别插手了。”
    “我临时有点儿事得先出去一趟,你既然都回来了就先帮忙审了吧。”
    李润野当即点头,反正他也是在这里等顾之泽的,审版也是顺手。倒是袁明义有点儿愣神,按照常理,出差回来又累又倦,谁会愿意被临时派活儿呢,所以根本没想到能李润野能那么爽快就点头。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李润野这人得多热爱工作才会出了一个差之后大晚上的不回家跑来报社看稿子!
    他狐疑地看看李润野,又想起刚刚辛奕才来社会版转了一圈,闲聊了两句又走了。难道辛奕跟李润野有约?这俩关系很好吗?有多好?李润野空降到《晨报》,这么多年了,所有的好处全让他一个人占了:年年评先年年有他,年年奖励年年最高;甭管手下人出什么事儿,他主编的椅子坐得牢牢的;报社离家一共没几站地,天天开一辆宝马x6不够他炫耀的……
    袁明义在电光火石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几乎可以断定李润野跟辛奕之间有某种特殊的关系,至少私交甚笃,李润野依仗着辛奕待到今天,如果可以确定这种关系……
    袁明义兴奋了起来,他终于找到了李润野的突破口。他看着李润野打开fit,调出自己排完的版面。袁明义自认为在业务上还是拿得出手的,以前李润野不在时都是自己跟刘明远代班,所以他相信李润野挑不出什么问题来。事实上正如她所料,李润野只看了一眼版面后说:“这版没问题啊。”
    “那行,那我先走了,可能一个小时后再回来,你没事的话帮我等等顾之泽吧,他跑去条突发新闻,我估计也快回来了,版面我已经留好了。”
    李润野点点头,送走了袁明义。
    开了一上午的会,又飞了四个小时,这会儿都快十一点了,李润野困倦地揉揉眼睛,忍不住给顾之泽打电话。电话里,顾之泽气喘吁吁地说自己已经在往回赶了,马上就能到,李润野笑着说不急,注意安全。
    放下电话,李润野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顾之泽心情都好了起来,觉得自己在报社等人的决定真是再正确也没有了,要不一个人在冷清清的家里也挺不自在。以前不觉得,现在想想一个人住两居室真是太冷清了。
    就在李润野的大脑跑野马时,电脑里传来滴答的提示音,十一点了,这是第一次签版的时间,无论需不需要等版,各个版面的主编都必须把当日的初排版提交到总编审那里,以便从整体上控制报纸的版数和广告。
    李润野揉揉眼睛,拽过鼠标顺手点了提交,可不到一秒,系统就把版面退了回来,再点还是退版。仔细看看提示语,是因为少了主编签名。这会儿李润野才发现,版面上袁明义居然还没有签章。
    “这老袁,”李润野叹口气输入自己的密码,把自己的电子签名填进主编栏里,“着急忙慌的,审半天稿子都不签名么?”
    谁主编谁签名,这是行业规矩。不过因为各种原因找人代签也是常事,以前刘明远不知道替李润野签过多少次了,所以李润野把自己的电子签名敲进去时也觉得这是一件太小的小事儿了,况且在业务上,他是相信袁明义的能力的。
    十一点一刻,顾之泽满头大汗地冲进来,一进门就开嚷:“晚了晚了,没赶上!”
    “慌什么!”李润野递过去一杯水,“老袁给你留版了,4号图,一千字。”
    顾之泽咕咚咕咚把水倒进肚子里,一屁股坐下去开始砸键盘,李润野在等着时顺手又把那个排好的版面调了出来,一眼扫过去,第一条就是关于华丰医院的,一看署名,主笔是崔紫轩,顾之泽的名字在后面。这显然是崔紫轩采了篇稿子回来,顾之泽帮着写成了文字稿,这也是行业规矩,实习记者发出来的稿往往都这样,当初顾之泽发稿时刘明远和李润野都附过自己的名字。
    虽然李润野不了解崔紫轩,但是他了解顾之泽,多少也了解袁明义,所以他相信经由这两个人把关的文章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所以他大致扫了一眼之后就百无聊赖地去看顾之泽写稿子了,因为这篇文章将会独立署上顾之泽的名字,李润野非常在意,他希望所有出自八戒笔下的文章都是精品。
    李润野站在顾之泽身后,看着他飞速地敲击键盘,一个个汉字争先恐后地蹦到屏幕上,显然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打好腹稿了。李润野满意地看着顾之泽敲下最后一个句号,这小子的文字功力飞速提升,写的文章简明扼要观点明确,语言流畅晓达,一看就是天生该吃笔杆子这碗饭的。
    “完工!”顾之泽欢天喜地地把稿子丢进待审库里,笑眯眯地瞅着师父,“师父,剩下的活儿就是你的了,赶紧干活不许偷懒!”
    李润野好笑地看着八戒,叹口气说:“唉唉唉,你这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啊!”
    “翻身……”顾之泽四下里扫一眼,很晚了,办公区里已经没几个人了,他凑近李润野小声说,“我很想翻个身……就在今晚,你看如何?”
    李润野低下头看着顾之泽,面色沉肃,目光锐利,一眨不眨地盯住八戒的眼睛,几秒钟以后顾之泽完败。他讪讪地低下头,嗫嚅着犟嘴:“那个……我就是说说而已,其实我……也可以啊……嗯……算了!”
    “还记得我说过么,”李润野弯下腰,吹口气在顾之泽的耳朵里,“想让我求你,你还得更努力些。”
    “走着瞧!”顾之泽忽地站直身体,挥挥拳头,涨红了脸说,“赶紧干活,我要回家睡觉,困死了。”
    顾之泽那篇稿子几乎是李润野看着写完的,审的时候自然快得出奇,没两分钟就调整好了照片的大小把稿子填进了版面里,然后第二次把版面提交进了总编审。
    “去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李润野冲门的方向努努嘴,顾之泽立刻像只像兔子一样窜出去。
    就在顾之泽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袁明义回来了,带着一身的热气满头的大汗,他先跟顾之泽打了个招呼,直接就进了李润野的办公室。
    “你怎么还没走啊?”他问道。
    李润野慢条斯理地收拾桌面,随口说:“这就走,刚刚把版子看完了。”
    “润野啊,你也太玩命了,这工作永远是永远都干不完的,身体可是自己的,你出差回来挺累的,不说赶紧回家休息跑来报社干嘛?”
    “反正回家也没什么事儿,不放心就来报社看看,你看,这不正好还帮上你忙了么?”
    袁明义听了这话,脸色忽然就变了,那一点点温和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他从李润野的话里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他僵硬地点点头,看着李润野收拾完东西关上电脑,客气地跟自己告别,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李润野,敢情你跑来报社就是因为“不放心”?你是想来“帮”我还是想来“监督”我?我不过替你代一天的班,你至于像盯贼一样盯着么!
    袁明义觉得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李润野会那么痛快地答应替自己审版,原来……他本来就是“不放心”才会来报社的!
    他阴沉着脸回到办公区,顾之泽正在那里磨磨蹭蹭地关电脑,为了安全起见,他得跟李润野分开走。
    “小顾,辛苦你了。”袁明义说。
    顾之泽笑眯眯地说,“不辛苦,谢谢袁大哥把这消息给我了,我占大便宜了啊,好大一块版面。”
    “好说!”袁明义的语调微微扬了上去,带着几分笑意,可是眼底却一片冰冷,“以后有了还给你,你干活麻利!”
    得了表扬的顾之泽更开心了,袁明义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问:“医院那稿子的署名改了么?”
    “不知道啊,”顾之泽挠挠后脑勺,“反正我自己没改。”
    “行了,你走吧,我来改吧,”袁明义挥挥手,“反正我手头还有点儿事儿没干完。”
    顾之泽背着书包,极其欢乐地走了,他觉得今晚可以唱唱“翻身农奴把歌唱”。
    第二天,没能翻身的“农奴”顾之泽可怜巴巴地趴在床上,整张脸都埋在了被子里,坚决拒绝爬起来做早饭。
    李润野笑着从楼下的早点铺里端上来一份热腾腾的豆腐脑、小笼包,直接端到顾之泽的床边。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吃早饭,正高兴呢,李润野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电话来的一瞬间脸色忽然变了,双目倏地瞪大,精光暴射,手里的勺子一下子掉在了床上,一片油渍慢慢浸染开来。
    顾之泽放下勺子去抓李润野的手,凑过耳朵想去听听电话里都说了什么,通常李润野是不会瞒着他的,可是这次,顾之泽惊讶地发现李润野甩开自己的手站了起来,他连退两大步远远地离开床,浓眉紧锁。
    顾之泽判断不出来李润野脸上的表情是生气还是焦急,是忧虑还是……深深的关心,他只听到他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去。”
    “师父?”顾之泽轻轻叫了一声,觉得整间房间里都是阴沉沉的低气压,这是风雨欲来的感觉,压抑而危险,他小心翼翼地问“出什么事儿了么?”
    李润野握着手机,凝眉定目地看着他,几秒之后缓缓地摇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袁明义的脑洞比我大,他比我适合写小说。
    第六十八章
    顾之泽迅速地翻身下床,紧走几步逼近李润野,“出什么事儿了?”
    “……”李润野沉默地看着他,再摇摇头。
    “我们说好的,有什么事不许互相瞒着,”顾之泽坚定地再往前迈一步,鼻尖几乎要撞上李润野的下巴,“师父,你不要瞒着我。”
    “之泽,”李润野喘口气,“这事儿……你先让我缓几天行么,我了解一下情况再告诉你。”
    “不行!”顾之泽坚定地摇头,他越来越相信李润野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否则他不会这样,“我们是在一起的,你说过无论是好是坏都在一起。”
    李润野着迷地看着顾之泽,坚定勇敢,眼睛里散发着异样的光彩,这样的顾之泽让他怦然心动,他捧起他的脸,深深地吻下去。
    “呃……呜呜……”顾之泽翻个白眼,刚刚那么好的气氛,自己热血沸腾地表了衷心,难道不应该换来对方的坦言相告么!这明明就应该是激情满怀的革|命戏,怎么忽然转成了情意绵绵的言情剧了,自己跑错片场了?
    算了,先亲爽了再说!
    当顾之泽面色潮红的从李润野的怀里退出来时,脑子乱哄哄的,还在苟延残喘的理智促使他继续追问:“到底什么事儿?”
    “哎,”李润野笑着去掐顾之泽的脸,“你的记性怎么那么好?”
    “快说!”
    “我说了你别介意啊,”李润野撩开顾之泽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把自己的额头顶上去,在极近的距离下看着顾之泽的眼睛说,“李舸可能要回来了。”
    顾之泽愣了半秒就开始挣扎,想要从李润野的怀里挣脱出来。
    “之泽!”李润野收紧手臂圈住他,“生气了?”
    “生什么气?”顾之泽歪着头问,“我干嘛要生一个失心疯的气?”
    “失心疯?”李润野很好奇,想想看这个名字还挺符合李舸疯狂的个性的。
    “我一直觉得那个失心疯一定是喝了什么牌子的地沟油才会决定离开你!”
    李润野楞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一笑就不可收拾,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觉得刚刚还堵在自己心里的一口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行了别笑了,”顾之泽被笑得有点儿脸红,觉得自己句话就是摆明了在吃飞醋,于是他果断转移话题,“回来就回来吧,你那么紧张干嘛?”
    “他想见见我。”
    “见?”顾之泽板起脸,“怎么个见法?见多久?”
    “还不知道,他就是打了个电话而已。”
    “他想干嘛,破镜重圆?”顾之泽口气不善地问。
    “不是,”李润野摇摇头,把顾之泽重新拉回到怀里,“八戒,李舸应该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当初为了我们俩的事他也跟家里闹翻了。他跟我不一样,他没有那么多的背景和关系,在安宁他举目无亲,离开我以后他换了手机号码,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很担心,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刚刚他给我打电话,说遇到了麻烦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不能置之不理。”
    “很糟糕么?”顾之泽问,心里又不满又担心,矛盾得一塌糊涂。
    “不知道,得见面看看情况再说,我能去么?”
    “你刚刚不是说‘会去’么?现在又假惺惺地问……”顾之泽不屑地撇撇嘴。
    “我是很担心,刚才没考虑到你的感受就匆忙答应的确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李润野捏着顾之泽的下巴,颇为认真地问,“我能去么?你要说不能我一定不去!”
    顾之泽拼命控制,到底还是没能管住自己往上咧的嘴角和逐渐燃烧起来的脸颊,他掩饰地咳嗽一声说:“那……不管有什么事,总之不能瞒着我。”
    “你还怕我跑了啊,”李润野好笑地问,心里觉得热乎乎的,顾之泽这么在意自己,这让他由衷地高兴。
    “对啊!”顾之泽点点头,“叶琛说李舸长得特帅!”
    “帅能当饭吃?”
    “难说,不是说‘秀色可餐’么?”顾之泽全然没发现自己的口吻有酸溜溜的味道。
    “可我就喜欢吃猪头肉。”李润野笑着吻下去,换来顾之泽一阵拳打脚踢,不过力道不怎么有诚意罢了。
    等李润野把顾之泽的毛捋顺了,两个人准备收拾收拾去报社时,李润野的手机又响了。顾之泽三步就冲过去抢先夺过李润野的手机,杀气腾腾的。
    他板着脸去看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名字,“辛奕”两个大字闪来闪去,好像在嘲笑他。
    顾之泽撇撇嘴把手机抛给李润野,自己转身去穿外套,李润野按下了通话键。
    “什么?怎么可能!”李润野的声线陡然升高,惊诧异常的口吻让顾之泽扭头又跑了回来,他明确无误地从李润野的脸上看到“紧张”和“忧虑”。这种表情从未出现过,在他的印象里,李润野是那种天塌下来都要慢悠悠喝完一盏茶的人,所以此时的李润野让顾之泽忽然有了种深深的恐惧感,直觉告诉他,这一定是出事儿了。
    李润野放下电话,冷静地说:“赶紧去报社!”
    在飞车去往报社的路上,李润野告诉顾之泽,今天《晨报》社会版的头条惹出大麻烦了,华丰医院的代表现在就坐在辛奕的办公室里气势汹汹地要“讨个说法”。
    顾之泽两层衣服都被冷汗沁透了。
    “院方代表说那篇文章指责他们‘乱收费’,有‘医疗黑幕’,这种失实的、不负责任的文章给医院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声誉损失,已经构成了诽谤,他们要求登报致歉,而且不排除法律诉讼的可能。”
    李润野一边开车一边沉声问,“顾之泽,崔紫轩写什么了,你难道没给她把把关么!”
    “崔紫轩?”顾之泽抹一把冷汗说,“这文是我写的,崔紫轩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李润野的眉头皱成一个死疙瘩,“那为什么会署她的名字?”
    顾之泽把这稿子的来由大致说了一遍,李润野诧异地问:“你说署名是改过的?”
    “对啊,好在我改了,要不真是坑了崔紫轩了,她还是个学生呢。”
    李润野飞速地瞟一眼顾之泽,无奈又气愤,他真觉得这孩子是猪八戒投胎的。
    “你到底有没有采到院方的负责人?”
    “没有。”
    “那你就敢写?”
    “我没写!”顾之泽急得脸都红了,“我就是把事情说了一下,顺便之指责了一下他们的态度,我没有说他们‘乱收费’有‘黑幕’……而且,那稿子袁哥把过关的。”
    李润野一脚把刹车跺到底,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黑色的x6划过一道s形的曲线,歪歪扭扭地停在了路边。他一把攥住顾之泽的肩膀,沉声问:“谁给你改的稿?”
    “没人改,”顾之泽被李润野吓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李润野,带着凶狠的表情,眼睛里能n出火来,“就是我写的时候,袁哥在旁边看着,给我指出了几处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他说‘不疼不痒’的,起不到‘威逼利诱’的效果。”
    “顾之泽!”李润野低声吼道,“你是个职业记者,最起码的职业原则都不记得了吗?没有事实根据的内容能随便写么!”
    “我……”顾之泽回想一下自己昨天的情况,自己热血冲头好像也写了点儿含沙射影的句子,“可是师父,我绝对没有明说他们的‘乱收费’!”顾之泽急急地为自己辩解。
    “这事儿还用明说么?暗示就足够了!”李润野重新打着火开车上路,他脸板得死死的,一丝表情都没有,连目光都是凝固的。
    顾之泽觉得一股凉气一点点从心底蔓延开来,在六月天里,他很快就觉得自己手脚都冰冷了。
    李润野,他生气了。
    真的生气了,认识他一年多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李润野,整个人想一块坚冰,冷、硬、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如果敢伸手去摸一下,能冻掉自己一层皮!顾之泽努力了好几次,想要去说点儿什么,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车子停到车库的时候,顾之泽的眼眶都红了,他颤抖着手去解安全带,却被李润野一把攥紧。
    “八戒,”李润野深深地喘口气,他把顾之泽搂进怀里,“别怕,这种官司辛奕一年至少要打六、七起,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进去之后除非有人问到你头上,否则你别说话,这里面有很多门道你不懂,乱说话会被他们绕进去的。”
    顾之泽乖乖地点点,知道不是自己逞强的时候,把脸埋进李润野的怀里,闷声闷气地说:“你是不是生气?”
    “是!”李润野点点头,然后把顾之泽轻轻推开一点儿,“但不是生你的气,我是在气自己。”
    “为什么?”
    “我犯懒了!昨天审版时我看到你那篇文章了,甚至我还大概扫了一眼,但是当时我太累了,想着这文是崔紫轩写的,她一个实习生是不会去写什么大稿的,通常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或者是毫无争议的事实,再说又经由你和袁明义两个人把关,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想当然地就签……”
    李润野说到这里时,忽然愣了一下,他慢慢地低下头,看着顾之泽红红的眼眶,心里有一道光劈过去,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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