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目瞪口呆中……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顾之泽丢下的那句话后华丰医院的人沉默了一下,谁也不知道他手里还攥着什么东西,也不敢贸然站出来辩解,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顾之泽已经把一大包资料搬到了桌面上。他拍着这一大包资料慢慢地说:
    “这些都是我最近两周收集来的,有些案例有原始病历,有些只是病人家属的口述,我会把这些都提供给管理局方便你们审查。还有上次我发稿时提到医院的各项检查、护理费用明显高于同级医院,华丰医院给出的解释是因为他们的仪器设备是最先进的,护理水平也高于其他医院,我想请有关部门明确一下,这些是不是属实;还有一些重复检查的问题,比如一个星期做那么多次核磁是否必要,这种程度的心梗用三根支架是否必要,等等,我希望能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辛奕悠悠然架起二郎腿,袁明义眼睛刷刷地放出亮光,而李润野则微笑着看看窗外,云淡风轻,天气真好。
    袁明义非常“英勇地”站起身来,义正词严地说:“作为顾之泽的主编,我无条件地支持顾之泽,同时也会对文章全面负责。如果医院真的对文章有质疑,请拿出必要的证据和解释,我们必然会承担相关的责任。”
    这话说得太过慷慨激昂,顾之泽简直要怀疑他下一句台词会是:“为了新闻事业,请向我开炮!”
    事实上,今天这事儿跟他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好么,装什么大瓣蒜!顾之泽玩命地压下要翻白眼儿的冲动。
    李润野看着窗外,神色安然,只是嘴角微微勾动了一下,眼底一片冷然。
    会后,医院管理局搬走那一大包材料时,华丰医院代表的脸色极端难看,他们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步履匆匆地往外走,顾之泽看着那一群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忽然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
    “怎么,吓着了?”袁明义端过来一杯水,笑眯眯地说,“你表现得非常好,真是出乎意料啊!”
    顾之泽勉强笑笑,低头看看自己摊开的手心,两把冷汗!说不紧张、不害怕那是假的,作为新闻从业人员,他深知这种事情搞不好就要吃官司的。
    “行了,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了,就等着他们审查出结果了,不过我估计这事儿会上新闻。”
    当然,袁明义说的“新闻”绝不是纸媒意义上的新闻。
    “真的?”顾之泽惊讶地问,不禁喜形于色,电视媒体跟传统纸媒有着太大的差异,首先受众面就要大得多,这事儿如果能被电视媒体报道,必然会引起更多的关注……当然,私心而言自己也许真的会一战成名。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顾之泽理直气壮地对自己说。
    “嗯,有可能。现在医患关系那么紧张,华丰医院又是去年刚评的三甲,出了这种事政府总要给个表示来安抚民心。所以如果审查结果属实,我估计这事儿肯定会上新闻,市新闻就不用说了,搞不好还会上省新闻。”袁明义拍拍顾之泽的肩头,“出名要趁早,小伙子加油啊!”
    顾之泽默默地想那我要输了呢,吃了官司呢,看你怎么办,你以为主编那么好当的么?
    忙忙碌碌一整天,等把一切都交接完了以后,剩下的就只能等待管理局的审查结果了。顾之泽拍拍饥肠辘辘的肚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李润野带着他吃了顿大餐压惊外带庆祝,两个人一路闲聊着往家走。
    顾之泽把崔紫轩的顾虑跟李润野说了说,他说:“师父,你觉得崔紫轩的顾虑有必要么?”
    “小心点儿总没坏处,”李润野一边开车一边说,“只要影响了别人的既得利益,就一定会招来怨恨和仇视,总有些人心怀不轨想要报复。”
    “不过,”李润野话锋一转,“这事儿还真不劳崔紫轩操心。”
    “师父,”顾之泽笑着说,“你这样很不好,你吃杨思宁的醋也就罢了,连崔紫轩你都不放过,简直太凶残了!”
    “那黄毛丫头!”李润野不以为忤,反而更开心了。
    “那……师父,你说我会不会遭人暗杀?”顾之泽忽然来了兴趣,脑洞大开,各种诡谲的想法都冒了出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动脑助消化了。
    “不会,你真的想太多了。”李润野说,“不过恐吓电话可能还是会接到几个的。”
    “恐吓电话?”顾之泽来了精神,“我还没接过呢。”
    “干久了你就知道了,挺常见的。我每年都会接到几个,只是今年来得晚一些,这都六月了才接到第一个。”李润野一边说着一边把车子停好,熄火锁门按电梯,一串动作行云流水。
    “去年也有?我来之前还是之后?”顾之泽跟着李润野迈进电梯里。
    “之前之后都有!你猜猜后半年是哪篇稿子惹的麻烦。”
    “嗯……”顾之泽仔细地想想,“是不是马轩那篇关于‘发廊街’的。”
    “聪明!”李润野赞一声,“那稿子打掉了一条黄||色产业链,所以遭到了一批黑||社||会的威胁恐吓。”
    “那你都是怎么处理的?”
    “报警。”
    “还有呢?”
    “自己当心点儿。”
    “那后来呢?”
    “没后来,他们还没干什么呢就都被打掉了。”
    “这事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顾之泽忽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有点儿不高兴。
    “告诉你干嘛?那会儿你还只是我徒弟而已。”李润野好笑地说,“其实这种事十之八|九就是吓唬吓唬你,你要真当真了那就别活了,每天不够提心吊胆的。”
    “那……你遇到过真的么?”顾之泽问,同时电梯门打开了,24楼到了。
    “遇到过啊,”李润野从包里掏出钥匙,一边走一边说,“以前在省报时遇到过。”
    “什么情况?”顾之泽来了兴趣。
    “也没什么,”李润野把钥匙捅进锁眼里,“有个人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我的住址,找上门来了。那天我下班晚,半夜三更的一开门……”
    说着,李润野拧动了钥匙,顾之泽看着转动的钥匙心里忽然有点儿小雀跃。今天是周六,明天不用上班,新闻的事儿又告了一个段落,晚餐喝了点儿酒,正是微醺惬意时,良辰难得,佳人在侧,顾之泽很想干点儿让李润野“哀求”的事儿――虽然以往每次“哀求”的主语都是他顾之泽!
    他攥紧了李润野的手。
    可是李润野的手停了下来,说了一半的话也顿住了。他诧异地看着钥匙,仅仅拧了半圈,门……就开了,客厅里的灯亮着。
    顾之泽和李润野站在门口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是个怎么情况,难道又是“半夜三更一开门”?
    李润野皱紧眉,果断地推开门大踏步地走了进去,顾之泽紧紧跟着,唯恐打起架来他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师父吃了闷亏。
    “嗨!”客厅里站着一个年轻人,高举双手,笑得一脸欢快,“你们怎么才回来?”
    非常自来熟!
    “李……李舸?”李润野愣在玄关口,“你怎么来了?”
    顾之泽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全都冲到了头顶,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红了,心里蓦然升起一股杀意。他忽然能体会到,发出恐吓警告的人是什么心态了,因为他现在就想冲过去狠狠地收拾一顿这个叫李舸的……帅哥!
    妈的,这男人真他妈帅!叶琛这个骗子,说什么李舸“还算帅”,都帅成这样了还叫“还算”?
    不,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妈的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这是老子的家好么!
    顾之泽全身所有的细胞都在拉警报,整张脸红彤彤的好像一个警报器――简直气死了!
    但是……风度最重要。
    于是顾之泽深深吸了口气,一步越过明显还有些发愣的李润野,貌似从容地走到李舸跟前说:“李舸啊,别站着啊,坐啊。”
    三个“啊”字流露出来的复杂情绪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顾之泽强自镇定地保持微笑,端出十足一副“主人”的模样,看起来非常有气魄。
    可是李润野觉得八戒的背影有些僵硬,手有些微抖,语调稍稍有些高昂。
    李舸挑挑眉,再看看李润野,抛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新欢?这是什么品种?”
    李润野耸耸肩,笑得甜蜜而宠溺。
    当着我的面你俩眉来眼去的想干什么!
    近距离观察到这俩人“眉目传情”的顾之泽双眼喷火简直要咆哮了。
    李润野顺手把钥匙放在玄关的小桌子上,大踏步地走进来一把搂过顾之泽的肩头,紧紧扣进自己怀里。顾之泽的耳朵贴在李润野的胸口,温热的感觉和沉稳的心跳让自己的情绪奇迹般的平复下来了。他不由自主地挺直腰,微微昂起下巴,那小模样要多挑衅有多挑衅。
    李舸安静地说:“润野谢谢你没换锁!”那语调里有浓得化不开的甜蜜。
    顾之泽瞬间暴躁了!他的脚下有个被压到极限的弹簧,马上就要把他弹起来,直接崩到李舸头顶上去。
    李润野及时地紧了紧手臂,把顾之泽揽得更紧一点儿,他带着一点儿歉意对李舸说:“我还真忘了。”
    “忘了……还是从来没有想过?”李舸上前一步,眉尖微微蹙起,明亮的大眼睛里一层薄薄的雾气蒸腾而起,那是一种动人心魄的伤感,被苦苦压下,带着几分高傲的哀求。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顾之泽难以置信地眨眨眼,要不是对李润野的感情坚不可摧地支撑在那里,他简直要同情一下李舸了。
    “行了行了,”李润野挥挥手,毫不客气地对李舸说,“别闹了,他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
    “噗,”李舸吐出一口气,挺直腰,脸上瞬间就变了表情,就连眼睛里的那点儿若有似无的泪雾都消失不见。整个人换了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甚至颇有几分吊儿郎当。
    顾之泽的眼睛瞪到不能再大了,这,这,这人果然是个“失心疯”!
    “找我什么事儿?”李润野搂着顾之泽绕过李舸,把八戒按在沙发上,给他一个安抚的笑。手离开他肩膀的时候,极快极轻地在他的脖颈上揉了揉,揉散了顾之泽一身的戾气和暴躁。
    “没事儿不能找你?”李舸一屁股歪在那张单人沙发上,熟门熟路地拉开茶几的抽屉,从里面摸出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拨小,自然得好像在自己家一样。
    顾之泽觉得心里的火又有些死灰复燃了。
    “之前你打电话说有麻烦。”李润野跟顾之泽坐在一起,明明是组三人沙发,他非要把紧紧挤着顾之泽坐,于是顾之泽非常高傲地又把下巴扬了上去。
    李润野把遥控器拿过来关了电视,“说说看,你有什么麻烦?”
    “麻烦就是我爱上了一个人。”
    “呃?”李润野有点儿差异,但是顾之泽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但那个人现在不是单身。”
    “我说过了,别闹!”李润野淡淡地打断李舸,“我了解你,你可能会爱上一个不单身的人,但同时你也会躲他远远的。所以,赶紧说正事儿。”
    “好吧,”李舸靠进沙发里,沉默了两秒后说,“能陪我去趟温哥华么?”
    “你父母怎么了?”
    “我爸,肺癌晚期,”李舸垂下眼睑,伤感的气息流窜在他周围,顾之泽忽然又有了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发现李舸有种能控制别人感受的奇异功能,这种功能是来自于他的长相还是演技,这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他……他还是没办法接受我的事儿,但是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想见见你,想……放心的走。”
    “你……没跟他们说我们的事儿?”
    “我开不了口,当初我把话说死了,我以为那就是天长地久,我以为……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之间是不会变的。”
    李润野叹口气,没说话。
    顾之泽沉默着坐在一边,这种狗血剧情谁会信啊,这个李舸一定是胡编的,他就是想把李润野调到加拿大去,隔着一个太平洋他就可以“勾引”李润野,然后两个人再“旧情复燃”……哼,我要是会点头答应我就不姓顾!
    “行么润野,看在我们之间几年的感情上,算我求你一次,我已经辜负了爸爸,我不想他带着遗憾走。”李舸倾过身子,手肘杵在膝盖上,带着恳求的神色说。
    “可能不行,”李润野平静地说,“我最近太忙,排不出时间来。”
    顾之泽吐出一口气来。
    “多忙?多久能排出时间来?”李舸急切地问。
    “不知道,我们赶上一条大新闻,今天刚上报,正闹得不可开交呢,这种时候我一步都不能离开。”李润野诚实地说。
    “这是真的,”顾之泽带着几分小得意说,“他没骗你,我可以证明。”
    “你?”李舸似乎这时才看到顾之泽一样把目光投到顾之泽身上,带着挑剔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顾之泽瞬间被他这一个字的疑问句和那副挑剔的表情点燃,刚刚才平复下来的怒火又席卷而起,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对!”顾之泽扬起下巴,“我可以证明,因为那条新闻就是我写的!”
    “麻烦!”李舸淡淡地吐出一句,不屑地把目光转开。
    顾之泽一口气憋在嗓子眼,这……这什么意思?这是说自己是个麻烦?还说是自己给李润野找了麻烦?
    这口气憋得顾之泽脸都紫了,自带的小弹簧又要发挥作用了,一触即发。
    李润野把手掌按在顾之泽的膝盖上,然后用力挥一下,好像要一次性把这事儿解决清楚,他坚决地说:“这事儿真的挺麻烦,所以我不能走。”
    语气坚定,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顾之泽终于痛快了。
    李舸抬起眼睛,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李润野,咬咬牙说:“润野,我会在安宁停留一个星期,我……求你再考虑一下,我……我真的不能让爸爸这么就走了,我……求你。”
    这个人,这副表情,这个语气……紧挨着李润野的顾之泽明显地感到李润野的呼吸频率都乱了。
    李舸站起来,目光缓缓地屋子里转了一圈儿,留恋地扫过熟悉的每一件家具,眼中有闪烁的光。他慢慢地走到餐厅,一侧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镶着花纹精致而繁复的画框。那是一幅风景画,是海上的黎明,画面充满了炫目的光彩,一眼就能让人迷醉,顾之泽非常喜欢那幅画,一直在问是从哪里买来的,作者是谁。
    “润野,”他指着画说,“还记得么,我画这幅画的时候,你说在任何时候,我的任何要求你都会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我居然没有砍大纲!!!
    我为什么不砍大纲呢??
    第七十七章
    顾之泽被李润野按住膝盖动弹不得,要不然他一定会从沙发上窜起来。
    “李舸……”
    “润野,”李舸毫不犹豫地打断李润野的话,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说你了解我,那你就应该知道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我父亲……他真的不行了。”
    顾之泽屏住呼吸看着李润野,明亮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愤怒,有慌乱更有依恋。李润野慢慢伸出手去捏住顾之泽的下巴凑近他,近到可以在对方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他摇摇头,露出安抚的笑,然后转过头去对李舸说:“曾经我们都说过很多话,还记得么?”
    李舸沉默地望着那幅画。
    “李舸,我最近真的很忙,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质,我现在不可能离开安宁。”
    “润野,”李舸没有转过头,但是顾之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哽咽,他说,“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更不会用这种事儿欺骗你。”
    “我知道!”
    “那我,我在安宁会停留一周,我……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
    李润野没有回答他,只是牢牢地抓着顾之泽的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那……我走了,我住在凯莱,如果……你可以找到我。”李舸说话这话,就真的抬脚往外走,直到门轻轻地被关上,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顾之泽一直淹没在李润野的眼睛里,那一声关门声才把他唤醒,他望望四周再看看李润野,小脸憋得通红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走了,”李润野倾过身子吻吻他,“我不会走!”
    “他,他……他那把钥匙呢?”顾之泽天外飞仙地蹦出一句。
    “什么?”
    “钥匙,大门钥匙!”顾之泽呼哧呼哧喘两口气,好像一条蹦出水面的鱼,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很是精彩,“让他把钥匙交出来!不不不,我要换锁,一定要换锁!”
    李润野一把抓住顾之泽四下里挥舞的双手,把人搂进怀里,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捋顺他炸起来的毛,“这都几点了,上哪儿换锁去?明天去吧,要不我们换个指纹锁行么?”
    顾之泽把脸埋进李润野的怀里,被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心里的委屈感迅速反噬上来:“他居然打上门来!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啊,居然还抱怨我们回来的晚,他有什么资格!”
    “是是是,没资格,”李润野好笑地说,“他就是这么一个厚脸皮的人,别气了。”
    “哼!”
    “好啦!”李润野捧起顾之泽的脸,深深的一个吻印下去,半晌之后问,“还气么?”
    “嗯。”
    “嘘~”再一个吻。
    “还气么?”
    “嗯……”
    “我们去床上?”
    “不!”顾之泽红着脸,把李润野微微推开一点,“就在这里!”
    “这里?”李润野的眼睛深得像最深的夜空,满是星光,“就在……这个沙发上?”
    “嗯!”顾之泽的头顶已经开始呼呼冒热气了,可是却抖着手,坚定地去解李润野的衣扣,灵活的手掌顺着衬衣的襟口滑进去,抚上对方的的胸口,掌下是细腻的肌肤和有力跳动的心,顾之泽把手掌按在李润野心脏的部位,再次肯定地说:“就是要在这里!”
    “好!”李润野笑着低头去吻他,炽热的唇舌一路向下,压抑的喘||息和呻||吟回荡在客厅里。
    顾之泽仰躺在沙发上,攥着李润野的头发,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在神智彻底迷失前一秒,满意地感受到,屋子里李舸曾经存在过的气息全都被涤荡得一干二净。
    半夜,顾之泽忽然惊醒过来,在一片漆黑中伸手一摸,身边果然空空的。他裹着薄被坐起身来,在一片夜色中沉默了许久,直到听到客厅传来极细微的声响才翻身躺倒,把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
    卧室的门被慢慢地推开,一点儿声息都没有。有人掀开双人被轻轻躺进来,身体微微带着凉气,顾之泽明确无误地闻到一股极淡的烟味,虽然已经在外面散了很久,但是仍有残留。
    李润野伸出手,轻轻地拂过顾之泽的头发,然后凑近过去在他额头上印一个吻。在寂静的深夜,顾之泽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就好像一道绳索,死死地捆住自己的心,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两人没去报社,李润野带着顾之泽去家具城买锁。顾之泽嘀嘀咕咕地表示昨天自己是在说气话,没有真换锁的意思,而且这么做会让李舸很难堪的。
    李润野平静地说:“那是我们的家,让一个外人拿着钥匙总是不好。”
    于是顾之泽坦然了,在成排成列的货柜上挑来挑去,旁边营业员瞄一眼李润野的穿着打扮,果断地拿过来一个极其复杂的锁说:“这是最新的锁,三重防盗,可以选配指纹解码。”
    顾之泽扭过头去装作没听到,李润野点点头:“就是它了。”
    借着买锁,两个人漫无目的在家具城了逛了几圈,走到装饰展厅时,李润野忽然站在一大排仿制油画端详了起来,顾之泽的脸更红了。
    等两个人从家具城里出来时,车子后备箱里放着两幅油画一套锁,顾小猪一脸的春光灿烂简直不能直视!
    吃晚饭时顾之泽接到袁明义的电话,据说今天技术部全天都在加班,因为“百姓论坛”网络版简直要被挤爆了!针对华丰医院乱收费、欺诈患者的乱象读者抱以强烈的不满和指责,同时也夸赞《晨报》“为民请命”,“坚守正义”。
    顾之泽叼着筷子笑眯眯地望着李润野,小模样甚是嚣张。
    李润野淡定地用拇指抹掉顾之泽下巴上沾的汤汁,眼睛亮亮的。
    “师父!”顾之泽挂了电话问,“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
    “如果没有后续跟进,最多一周。等热度过了,就没人关注了,然后这事儿就可以不了了之了。”李润野叹口气说,“‘烂尾新闻’就是这样,所以很多时候两三天能查清楚的事情会拖十天半个月,因为拖得越久,糊弄过去的概率就越大!”
    顾之泽冷冷地哼一声:“当老百姓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么?我才不会让他糊弄过去!”
    “你打算怎么做?”
    “周一我就给医院管理局打电话,提醒他们一下;周四的时候再打一个,如果他们还是没有进展……哼,我手里还有料没爆呢!”
    “还有?”李润野这回是真惊呆了,“还有什么?”
    “上回我说的那个赵主任,他告诉我血液科的张科长有两处房产来源有问题,那个张科长的爱人是药房的,收入就那么点儿,两口子居然在紫庭小区有两栋独栋别墅!我赌他三辈子都挣不出那笔钱来!”
    “你确定么?”李润野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他完全没有想到顾之泽在自己不经意间居然已经走了那么远。现在的顾之泽行事缜密,前招后路步步为营,简直滴水不漏!这么大事件他一个从业仅仅一年的新人居然能独自跟进到这种程度!
    李润野很骄傲,非常非常非常骄傲!
    “当然确定!”顾之泽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我去伏击过!”
    “伏击?”
    “嗯,我知道这件事儿以后就去紫庭小区蹲点儿,我拍到了张科长两口子出入紫庭小区的照片,也问过物业,确实是他们两口子住那里,另外一栋别墅好像是给他儿子结婚用的。对了,他儿子在美国读大学,年均费用30万!”
    “他儿子的事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李润野的嗓门都有些拔高了。
    “打听啊,”顾之泽得意地说,“崔遥说了,当记者就要有八眼八耳的水平!”
    “你都是什么时候打听的?”
    “跟赵主任聊天的时候,还有上周跑那些病人家属,然后顺便每天去医院蹲了会儿,在门诊大厅跟分诊台的护士闲磕牙……”
    李润野默了,他打量了一番顾之泽,觉得凭这小子的长相和口才,要是跑去分诊台卖个萌,倒也的确能套到些消息。
    只是……
    “之泽,”李润野有点儿艰难地说,“记者跟狗仔不是一个概念,懂么?”
    “我又不探听别人!”顾之泽往嘴里塞一块黑椒牛柳,用力咬下去,嘟嘟囔囔地说:“师父你得对我的为人有点儿信心才行。”
    “我……”李润野噎住了,他不得不承认,今天顾之泽给了他太大的惊讶。这件事儿即便是马轩或者袁明义做的,他都得赞一声“漂亮”,更别说年轻的顾之泽。
    “顾之泽!”李润野放下筷子,非常认真地看着他。
    顾之泽塞了一嘴的肉,非常不满意师父又连名带姓地叫他,于是瞪起眼睛。
    “我觉得你可以出师了。”
    “休想!”顾之泽费劲地咽下那口肉,笑得很是欢快,“你想把我扫地出门,然后顺利成章的和旧爱鸳鸳双飞蝶双栖?想得美!”
    “八戒,那几句歌词是‘鸳鸯双栖蝶双飞’,你还敢再笨点儿么?”
    “敢!”顾之泽笑眯眯地说,带着恃宠而骄的臭屁样。
    周一,从顾之泽踏进办公室那一刻开始,他就被钉死在电脑前动弹不得,因为那篇稿子,他的对公邮箱几乎要被挤爆了,电话留言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办公桌的隔板。他整整一天都忙于处理这些热心读者的来电来函,并且不出意外地从中发现了更多的受害者,他细心地这些分门别类收集好,还特别建立了一个文件夹。
    顾之泽指着这些对李润野说:“师父,你告诉过我的,做新闻要有良心,这就是我的良心!”
    李润野摸摸他的头,没有说话,他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即便在如此繁忙的时候,顾之泽也没有忘记给医院管理局打电话,对方带着几分不满强调“今天才周一”,顾之泽客客气气地说“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今天是周一,是每周工作的第一天,但他就要这种效果,要让对方知道――我盯着你呢!
    这场关于华丰医院的波澜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随着越来越多的患者加入到声讨的队伍中,微博上也开始出现了相关话题,且甫一出现就登上了首页。顾之泽加了v字认证的微博光荣地列在首页的标题栏上,他那张青春阳光的面庞一下子被很多人记住了。
    林新宇打来贺电,恭喜顾之泽在微博上被刷成“本市惊现型男记者”,顾之泽惊讶地翻翻微博,果然他那张脸还颇有转发率,于是自豪地拿去给李润野看,李润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似笑非笑。顾之泽想到李舸那张脸,再看看自家师父那张脸,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真是自讨没趣。
    李润野看着顾之泽灰溜溜地走了,他打开自己的资料库,找出去年刘明远写的那篇“毕业季”的专题,里面有张顾之泽和林新宇的合照,照片上顾之泽笑得恣意,李润野的手指轻轻滑过屏幕上那张最爱的脸。
    周四的时候,顾之泽又一个电话打过去,管理局不甘不愿地通知他周五会召开一个记者会,专门对这件事进行一下解释,并且通报一下审查进展。
    顾之泽对“解释”这个词非常不满意,总觉得里面有猫腻,于是又加班加点把这一周以来收集到的新资料进行了一下汇总、筛选和考证,打印成厚厚一本,捏着这本新证据,顾之泽心里稍稍有了底儿。
    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一个捧着pad刷nbc的新闻,一个捧着自己编订的资料一页一页翻,屋子里一片寂静。
    忽然,李润野的手机铃声急切地响起来,尖锐刺耳。
    “八戒,把手机给我。”李润野说。
    自从李舸忽然出现在这间屋子里以后,李润野的手机就总是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如果睡觉了,他的手机则一定会放在顾之泽那侧的床头柜上。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反正两个人一个不说一个也不问,每次顾之泽都会帮李润野把手机递过去,一点儿也不嫌麻烦。
    顾之泽侧过身去拿手机,屏幕上“李舸”两个字闪得很是欢快。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有个功能叫“收藏此作者”,乃们造不?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一鸣惊人
    “喂,”李润野并没有离开床铺,直接就按下了接听键。
    “润野,今天周四了。”
    “我知道,可是李舸,我真的没有时间啊。”
    李舸沉默了一下,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失望和伤感:“好吧,我知道了,我下周二就走了,以后……算了!”
    说完,电话挂断了。
    李润野看着嘟嘟响着忙音的手机,眉头又有些微微皱起。
    “师父?”顾之泽试探地叫了一声,李润野的表情让他害怕。
    “没事,”李润野安抚地吻他一下,又捧起了pad。
    两个人不再说话,直到深夜互道了晚安。
    顾之泽睡不着,他静静地躺在一片黑暗中心里乱糟糟的。他相信李润野,这种相信似乎与生俱来,从他踏进《晨报》的那一刻起就存在,至此无可动摇。他知道如果李润野说“那段感情过去了”,那就一定是过去了;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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