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你要钱,人家要血,我就是拉个线帮个忙,这点儿小事不用谢!”
    顾之泽翻个白眼,敢情你还当自己是“活雷锋”啊!
    那个中年妇女带着顾之泽顺着走廊拐了个弯,在一间房门口停下,这里站在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捏着一张单子。
    “哎呦!”他高兴地说,“今天还真是巧,曲大姐你还真帮我了大忙了,我这里有个人忽然病了来不了了!”
    “我这也是捡漏。”曲大姐顺势推了顾之泽一把,“就他,没问题!”
    “那价钱……”男人压低声音问。
    曲大姐哼哼哈哈地说:“再说再说,咱们姐俩谁跟谁啊!你先抽血去。”
    中年男子笑呵呵冲顾之泽一抬下巴:“你先把单子填了,照着这个填!”
    顾之泽拿过来一看是一张献血信息表,同时接过来的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三十岁男子的信息资料,在税务局工作。顾之泽明白,他就是顶替这个男子完成他们单位今天的献血任务的。
    顾之泽摘下书包,蹲下||身子开始翻腾,一边翻一边说:“我找根笔。”
    那两个人浑不在意地在一边悄声闲聊,似乎在商量价钱问题。顾之泽背对着他们蹲着,把书包放在地上,垫在那张表格下边,装作认真填写的样子,同时悄悄地又把手机摄像功能打开了,快速地照了照那两张纸,然后又把手机塞回裤兜里,摄像头依然冲着外面。
    顾之泽真是爱死老款诺基亚了,插一张储存卡,再录半个小时真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填好了!”顾之泽站起身,把那两张纸递过去,收回手来的同时很随意地提了提裤腰,顺势把手机的位置调整了一下,能拍多少算多少吧。
    “嗯,”男子看了看,嫌弃地说“你瞧你这笔字写的!”
    顾之泽翻个白眼,心想故意写成这样我也很辛苦的好么!
    “药吃了吧,你先去体检,然后拿着单子回来找我。”
    顾之泽听命而去,很快就又回来了。
    “走吧!”男子挥挥手,带着顾之泽往房间里走,“单子上的姓名和资料记住了吧,人家要问知道怎么说吧?”
    “知道知道,”顾之泽忙不迭地点头。
    房间里已经有七八个人在了,穿着破旧的工装,衣服上有多年累积下来再也不干净的污垢,他们的手掌粗糙,指甲里嵌进了黑色污泥,但是个个肌肉精实孔武有力。
    相比之下,顾之泽觉得自己就是脱了毛的小鸡仔,还是乌鸡仔!
    这些人都拿着一样的献血单,排成一队,露胳膊挽袖子准备抽血。顾之泽自动自觉地站在队伍的最后,没话找话地跟前面一个人打招呼。
    “那个……大哥?”
    前面的大哥回过头来,脸盘不大但全是疙瘩,神色间有几分凶气,看着就不招人喜欢。
    “抽哪条胳膊?”顾之泽问。
    “随便!”
    “一次抽多少啊?”
    “两百!”
    “那……多少钱?”
    “你问门口那个,我不知道!”
    “他没告诉我。”顾之泽装作很惊惶的样子,“我应该事先问问他就好了,我也是替别人来的。”
    “第一次来?”
    顾之泽点点头。
    “四百吧,”那人斟酌着说,“我第一次就是四百。”
    “才四百啊?”顾之泽叹息一声,“我怎么听说有一千呢。”
    “那是人家单位给一千,等到咱们手里怎么可能还有一千,中间人总得抽成吧!”
    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大哥似乎脾气还好,也许似乎看顾之泽乌鸡仔一样的小模样可怜,耐着性子又解释了几句,“其实这个不挣钱,你要需要钱,应该去‘互助献血’,那个挣得多点儿。”
    “什么叫互助献血?”
    “比如你家里人住院动手术,我就去冒充你的直系亲属抽血,然后会开张互助献血单,你拿着单子再去医院,有人会帮你把医院的关系摆平,这样你家里人就可以免费用血了。”
    “那个能挣多少?”
    “能翻一倍吧。”凶神大哥咂咂嘴,似乎在遗憾自己没能摊上这笔挣钱的买卖。
    两个人就这么闲聊着,排在队尾的一个人扭过头来扫了一眼又把头扭了回去,扭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又猛地把头转了过去,狠狠地盯了顾之泽几眼。
    顾之泽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个不起眼的人。
    队伍不长很快就排到了顾之泽,关于如何采到证据,顾之泽苦心经营巧妙设计,做了完全的准备,可就是没想过怎么脱身!这会儿血头在门口堵着,医生举着棉球等着,自己忽然没了退路。
    他只得坐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伸出胳膊,一边安慰自己:“好在是正规的采血站,不会有什么危险,就当自己献爱心义务献血了吧。”
    不知道回去辛奕会不会把他算进明年的献血名单里去,能混五天假呢!
    可是一旦看着暗红色的血液一点点流进血袋里,顾之泽又不无悲哀地想,不知道这一份爱心血能有多少流进病人的血管里,又有多少会像华丰医院那样为了一点儿钱被无情地倒掉。也许400血不算什么,可是人有多少爱心和热情经得起这么泼洒倾倒?
    这要寒掉多少人的心啊!
    用棉球压着胳膊肘,顾之泽从桌边站起来,他是最后一个抽血的,可一转身却发现还有一个矮个子男人站在门口,正牢牢地看着自己。
    顾之泽有点儿奇怪,依稀记得这个人是排在自己前面第二或者第三个的,他这会儿戳在这里是几个意思?
    顾之泽弯着胳膊肘一边往外走一边向那男人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那人沉默不语,只是眉头越皱越紧,当顾之泽走到门口时,他微微向旁边错了一小步让出路来。顾之泽就这么在对方探寻审视的目光下,浑身寒毛直竖地走出了抽血室。
    作者有话要说:又……被锁了……
    我依然不知道改哪里……
    第八十三章
    抽血室门口,那个中年男子从裤兜里掏出四百块钱给顾之泽。
    “行,这就没事儿了,回去好好休息吧。”看起来血头今天没少挣钱,心情非常好。
    顾之泽客客气气地道了谢,又追问一句:“大哥,以后有机会能不能还叫上我?”
    “行啊!”血头大哥痛快地点头。
    “您能给我留个电话么?”顾之泽试探着问。
    “不用,你把你电话留给我,有事儿我给你打电话,我姓钱,你叫我钱哥就行!”
    顾之泽把新的电话号码告诉告诉给钱大哥,又磨磨蹭蹭地聊了几句,实在套不出话来了才挥手道别。
    穿过狭长的走廊,弯过空无一人的陈旧的楼梯,回到一楼大厅的顾之泽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觉得衣服都快湿透了。他不敢停留,更不敢加快脚步唯恐反而引人注意,只得强自镇定地一步一步往外走。
    距离大门只有十几米,出了大门是个院子,三十多米外就是血站大门。顾之泽知道,只要出了这个大门自己就安全了。凭借书包里的录音笔和裤兜里的手机,他就可以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
    他甚至想好了,下午先回报社去写稿,明天《晨报》出刊后就去报警。
    顾之泽站在院子里,深深地吸一口气,忽然拔脚跑了起来,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今天简直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他不敢相信。
    所以必须赶紧跑,跑得越快越远越好。让顾之泽惊讶的是,他竟然真的一路跑出了大门!
    就在这个时候,他隐约听到还有人喊了一声“小顾!”
    完全是下意识地,他回了一下头。
    身后大概十米远的地方站在那个排在自己前面的不起眼的男子,钱哥阴沉着脸也站在那人旁边!
    顾之泽的呼吸忽然就停住了!
    怎么就回头了呢,他惊恐地瞪大眼睛,自己的假名是姓“张”啊!
    那个男子嚷道:“钱哥就是他!我在工地见过他,他跟朱强在一起的!”
    顾之泽瞬间明白了,自己为了伪装得更像些,在朱强的工地上干了几天,这个人一定也在是那个工地的,只是自己完全没有留意到罢了。
    也就楞了一两秒的时间,顾之泽完全是凭本能地拔脚就跑。这条路周边都是居民区,工作日时人流比较少,顾之泽打赌这些人不敢再光天化日之下把自己怎么样,所以只要往人多的地方跑就对了。于是他玩命地往东跑,他记得在东边有家大型商场,从来都人山人海。
    烈日在头顶,顾之泽觉得全身的水分在瞬间就蒸发殆尽,因为过度呼吸,很快他就觉得鼻腔和嗓子极其干燥,空气流过时甚至能感动剧烈的疼痛。空荡荡的书包在身后甩来甩去,似乎有千钧重量坠着他的身体,压得他的腿脚酸痛不已,几乎迈不开步子。
    好在仗着自己常年锻炼的底子,他始终甩下那两个人十几米远的样子。跑了没多远,顾之泽就发现过路的行人都在看着自己,有几个人甚至想要伸手拦自己一把。顾之泽很绝望,自己这形象,在马路上逃命似的飞奔,身后跟着两个大汉一路猛追。不知情的人很容易就会想到是在抓小偷,自己随时会被“见义勇为”的好市民一把按到在人行道上百口莫辩。
    怎么办?怎么办?
    顾之泽慌了,正在左右张望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一股力量拉了他一把,借着惯性,他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倒下去。
    不能跌倒!不能跌倒!
    顾之泽狼狈不堪地拼命往后仰,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小腿上,硬是在要跌倒的一瞬间把自己的姿势扭曲成一个往下跪的样子,然后右腿一蹬地,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顾不得张望,刚一站起身就继续迈步往前跑,他知道,刚刚一定是有“好市民”拦了他一把,但是他根本无暇辩解。
    为什么要把证件都放在家里?顾之泽暗自悔恨,如果记者证在手里该多好!
    这条路的尽头是个丁字路口,此时刺眼的红灯正亮着,横向往来的车辆把路封得死死的。
    顾之泽,他没路了!
    后边是居民区,左边是一串沿街商铺,身后两个人还在穷追不舍。
    顾之泽咬咬牙,往右一拐直接扎进了居民区。
    这是一片老式的居民区,全是六层的老式楼房,一排排挨得很密,中间交错混乱地停着汽车和自行车、摩托车。
    顾之泽冲着停车区就冲了过去,一猫腰就让身形隐藏在车辆中。
    他蹲在地上拼命喘息,颤抖着手掏出手机给朱强打电话,五秒钟像五年那样漫长,可是朱强没有接。
    顾之泽趴在地上,从车辆底盘看过去,他看不到那两人的脚,也不知道那两人在哪里。但他不敢冒险,匆匆给朱强发了条短信,就两个字――“快跑”!然后把手机储存卡拔了出来顺手塞进鞋坑里,当汗湿的脚底感觉到储存卡那微小的突起时,顾之泽心里异常踏实。
    就在他刚想喘口气再把录音笔拿出来时,敏锐地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茫然四顾,完全分辨不出脚步声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趴在地上却又什么都看不到,再看看地上长长的影子,他不敢起身更不敢移动,几乎绝望了。
    顾之泽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他伸手去扯缝在书包背板上的录音笔,其实那笔他是用强力胶粘上去的,但是当初为了防止它掉下来,又笨手笨脚地缝了两针,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方便了。顾之泽揪着那小小方形仪器狠命一拽,拉断缝线把它拽了下来。
    这东西绝对不能放在身上,顾之泽往后一背手,直接就把录音笔塞进了身后那辆车车底盘的凹槽里。
    刚把录音笔藏好,旁边就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顾之泽仓皇地抬头,却看到一个高个男子带着奇怪且嫌恶的表情看着他,然后微微皱着眉绕开他打开了一辆本田的车锁。
    还好,顾之泽长长的吐口气,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扒着车引擎盖悄悄探出头去。停车场里只偶尔有行人路过,那两个人完全不见踪影。
    顾之泽不敢大意又蹲了下来,刚刚逃跑时那两人跟自己只隔了十几米,他们一定是看到自己躲进了这片停车区,只是这里是老式小区没有划分停车线,车辆停得比较混乱不好找人罢了。
    要怎么出去呢?
    林新宇今天又被x艘欢伲临近学期末大家的学习积极性都空前高涨,于是林新宇也从善如流地去自习室占了个座位,趴在那里睡了半宿,后半宿实在是觉得睡得太不舒服了,于是挣扎着回到寝室接着睡。不知道谁说过,回笼觉是最享受的,这话简直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颠扑不破的真理!林新宇非常享受地直接睡到了上午十一点半,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彻底惹毛了兴冲冲来上本学期最后一节课的王老板,于是林新宇被骂得狗血淋头。
    灰头土脸地回了寝室,林新宇连饭都不想吃直接就又趴回了床上。
    正在他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手机铃尖锐地响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林新宇迷迷瞪瞪地接起来。
    “你认识一个叫顾之泽的么?”对方是个很好听的女声。
    “嗯?”林新宇振作了一下,“认识。”
    “来医院交一下钱。”
    “啊?”林新宇傻了。
    攥着两千块钱,林新宇一路飞沙走石地跑到医院时顾之泽刚从急诊室里推出来:脑袋上缠着纱布绷带,眼角和嘴角全都青紫肿胀,胳膊上也裹着纱布,微微敞开的病号服里露出青青紫紫的皮肤。而且整个人又黑又瘦好像非洲难民,看起来凄惨极了!
    “你……这是怎么弄的?”林新宇吓得说话都不利落了,想要去摸摸顾之泽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你去黑煤窑背煤了?”
    顾之泽疼得喘气都困难,完全顾不得林新宇那奇葩的脑回路!
    等林新宇交完钱回来时顾之泽已经在急诊留观室里躺下来。
    “你……这是被打的?”林新宇迟疑着问,“谁打的,为什么打你,你老公呢?”
    这事儿说起来太复杂,顾之泽没心情跟林新宇解释,他忍着疼说:“你把手机给我。”
    林新宇一边掏手机一边嘟囔:“这会儿才跟你老公说也晚点儿吧?”
    顾之泽没理他,只是一遍一遍拨打朱强的电话,仍然没人接听,顾之泽害怕了,他攥着手机浑身都在哆嗦。
    “阿泽?”林新宇一把稳住他的手,“你怎么了?说话!”
    顾之泽茫茫然抬起头,眼睛里一层水光,空空的视线落在林新宇的脸上愣是让林新宇打心眼儿里冒起一股凉气,仿佛被极大地恐惧感攫住了心神。
    “我,我……会害死他的。”顾之泽喃喃地说,他无助地抓住林新宇的手,死死地攥住,攥得林新宇五脏六腑就拧成了一团。
    “我……得到一条线索……”
    顾之泽慢慢地把事情讲给林新宇听,他讲得支离破碎,每说两句就停下来给朱强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一件并不复杂的事情他足足说了半小时。
    “……后来,我还是在停车场被他们堵住了……他们狠狠揍了我一顿,警告我把嘴闭上,他们说会杀我全家,他们搜了我的身,抢走了我的书包,还把手机砸烂了。可是……”
    顾之泽忽然抬起头来,目光渐渐凝定下来,“我把储存卡和录音笔保住了,”他拍拍枕头下面,好像拍着自己的全部财富,“就在这里!”
    “你……疯了!”林新宇屏息良久,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词儿可以形容顾之泽的疯狂行为,“李润野呢?他知道么!”
    “他不在国内,”顾之泽垂下眼睛,嘴角微微松动了,“他知道会掐死我的。”
    “我也想掐死你!”林新宇气哼哼地说,“报警吧!”
    顾之泽有些犹豫,他说,“今天那两人之所以只是揍了我一顿就是因为我咬死说自己就是偷摸来卖血的,只是因为用了□□害怕才跑的,可万一我要是报了警,惊动了他们朱强岂不是很危险?”
    “别傻了!”林新宇抢过手机说,“朱强明知道你今天去血站暗访,肯定守着电话等消息呢,这么长时间都不接可能么?你脑子被打坏了吧!”
    顾之泽拉住林新宇拨号的手,怀着最后一点儿侥幸心理说:“可是我都没事,朱强应该也没事吧?”
    “你这叫没事?”林新宇愤怒地几乎要嚷起来,“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轻微脑震荡、大面积软组织挫伤、肋骨骨裂、指骨骨折、左上臂十厘米刀伤,你管这个叫‘没事’!我告诉你,朱强现在即便没挨揍也肯定被他们盯上了,你报了警倒还有可能找到他!”
    顾之泽慢慢地放开了手。
    二十分钟后警察来了,作为顾之泽的直接上司,接通警方通知的袁明义在一个小时后抵达了医院。
    袁明义跟警察昨晚交接后踏进病房探望伤者,顾之泽脑袋肿的更加厉害了,眼睛都睁不开,整片青紫色里夹杂的血红显得分外刺眼。袁明义关切地安慰一番,又责备顾之泽太冲动,不会保护自己,言谈间满是心疼和爱护。彼时顾之泽头疼的厉害,只想赶紧昏睡过去,怎奈袁明义满腔的真情似乎一时半会儿也倾倒不完,万般忍耐不得之下,顾之泽忍着疼扯开眼帘想要向林新宇使个眼色赶紧轰人。
    这时袁明义说:“小顾,你好好休息!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写篇特稿,一来惩戒恶人,二来你这种正义行为必须得到社会的承认和赞扬!”
    顾之泽吓得魂儿都飞了!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朱大哥
    “不!”顾之泽抓住袁明义的衣角,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嗯?”袁明义诧异地看着顾之泽肿得分不清五官的脸,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
    “不……能发稿,”顾之泽艰难地说,每说一个字面部的肌肉就会剧痛无比,疼得眼泪都渐渐漫了上来。
    “为什么?”
    “我来说吧,”林新宇把顾之泽的手抓回来放好,扶正被碰歪的输液针,“顾之泽是担心朱强的安危,这事儿一旦见报就等于公开了,朱强会很危险的。”
    袁明义扬扬眉,有些不以为然。
    林新宇换个说法:“而且那时阿泽的身份也就曝光了,他也会很危险。”
    袁明义扬起的眉毛放了下来,有些犹豫。
    顾之泽慌张地望向袁明义,不由自主地想伸手去拉他,袁明义俯下||身子安慰地说:“别动别动,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好好休息。”
    顾之泽仍然直直地看着袁明义,袁明义在那恳切的目光之下终于点点头,再一次肯定地说:“放心!”
    顾之泽这才松开了手。
    等袁明义走了,林新宇撇撇嘴抱怨:“这人怎么这么假啊。”
    顾之泽无声地叹口气,闭上了眼睛,他真的很疼,那种遍布全身的疼痛让他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索性昏迷过去算了,可是他无比清醒的大脑却残忍地提醒他,朱强生死未卜性命堪忧。
    在这种疼痛与忧虑的双重攻击下,顾之泽格外想念李润野。他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李润野的形象异常清晰,他甚至能看清师父的每一根眼睫。但是再清楚的影像也只是影像,他没有办法触碰到那温热的身体,不能靠近那副让他安心的怀抱,更不能从炽烈的吻中汲取足够的勇气和信心……
    “师父,”他无助地想,“我很想你!”
    顾之泽在剧痛中昏昏沉沉地熬到第二天天快亮时才彻底睡着,一直在陪床的林新宇觉得顾之泽简直就是昏迷过去了,怎么叫都不醒,吓得每隔半小时就叫一次医生。直到下午两点多,顾之泽才慢慢悠悠地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你去我家把我手机拿过来,李润野一会儿会给我打电话。”
    林新宇翻个白眼,你小子不会就是因为这个电话才醒的吧?
    “他昨天没给你打?”林新宇随口问。
    “昨天出门前我先给他打过了,我跟他说会很忙,让他今天再给我打。”
    林新宇难以置信地眨眨眼:“行啊小顾子,几天不见你编瞎话的功力竟然已经如此炉火纯青了!”
    顾之泽知道林新宇这是故意在逗自己开心,但是他连勉强自己笑一下都做不到,他心惊胆战地问:“朱强回电话了么?”
    林新宇敛了笑容摇摇头,顾之泽的心沉了下去。
    “再等等,”林新宇勉强地安慰着顾之泽,“我先给你拿手机去。”
    林新宇走后崔遥和崔紫轩就来了,崔紫轩一看见顾之泽就怒了,站在床边怒斥他的“自不量力”。
    “师兄,这种事儿你好歹叫上我啊,打不过俩个打一个还是没问题的,你以为我这十年跆拳道白学的么?”
    顾之泽苦笑着不说话,就是因为你大小姐这副古道热肠我才不敢告诉你啊。
    “阿泽,我真是服了你了,”崔遥啧啧地说,“你说你要探消息,你倒是找我啊,你自己一个人逞什么能?”
    顾之泽无心跟他解释,这种事情经手的人越少越好,兴师动众地打听消息只会打草惊蛇。
    二崔一左一右站在床边,一起絮絮叨叨地把顾之泽批评了一顿。即便知道那完全是出于关心,可是顾之泽还是觉得自己从身到心到经历了一场磨难,事实上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挨揍也不愿听这俩人“教训”。
    “不过,”崔遥话题一转,“你这伤倒也不白挨,这事儿闹得挺大,警方挺重视的。我听说市里都成立专案组了,一会儿大老板还要过来看呢。”
    “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顾之泽皱皱眉,他怎么连警方的安排都知道。
    “卧槽,今天的头版头条啊,全安宁市谁不知道?顾之泽我跟你说,你这回真是火了,侠肝义胆……哎哎哎,你干嘛啊,你躺下躺下,别动……”崔遥手忙脚乱地扶住从床上挣扎起来的顾之泽,而崔紫轩在仓促之间只好探过身子,隔着一张床去扶马上要被拽倒的输液瓶,嘴里着急地嚷:“师兄你干嘛啊,老老实实躺着起来干嘛!”
    顾之泽被崔遥按在床上,两行眼泪疯狂地滚落下来,本来青紫交杂的脸庞现在一片煞白,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却控制不住浑身的颤抖,连带着铁架子床都在簌簌作响。
    “阿泽?”崔遥见势不妙,手忙脚乱地去按紧急呼叫铃,一边去掰顾之泽死死攥住的手,生怕他伤了自己,“怎么了怎么了,阿泽你怎么了?”
    十几秒后医生冲了进来,扫了一眼床边的生理监控仪直接就把崔遥扒拉到一边去了,他简单地给顾之泽做了一下检查后果断地转身命令护士准备微量的镇定剂。当透明的液体随着点滴流入血管后不久,顾之泽终于慢慢松开了死死攥住的拳头,掌心里一片冰冷潮湿,崔遥拿纱布轻轻沾去他满脸的泪水和额头上密密的一层冷汗,才发现顾之泽的下唇被牙齿切出了一排血痕。
    崔紫轩绞着手无措地站在一边,想要问又不敢,眼睁睁看着顾之泽再一次沉入深深的睡眠。
    旁边一直监控的护士这才放下心来,不满地瞪了两人一眼说:“别刺激他,他全身都是伤需要静养。”
    崔遥忙不迭地点头,简直连气都不敢喘了。正惊慌失措之间,林新宇推门进来了,看着屋子里的兵荒马乱立刻怒目相向。
    崔遥完全不知道顾之泽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也急迫地瞪着似乎很了解内情的林新宇,两下里一对词,大家什么都明白了。林新宇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作为一个外人,本就没有什么顾忌,又对袁明义印象极差,于是也就没有留情面:
    “你们这位袁主编,倒真是人如其名,深明大义啊!那真是为了世道正义勇于牺牲啊,特别是牺牲自己的同袍战友,那真是眼都不用眨一下。”
    崔紫轩气得脸都红了,脱口而出:“真够混蛋的!”
    崔遥涨红了脸,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跟袁明义是一条绳上的,被一个外人骂成这样那真是挂不住了。
    “而且,你们的大主编同志在信用度上也不怎么靠谱,他妈怎么给他起的名字,缺什么补什么吗?”林新宇越想越憋气,恶狠狠地说,“亏他昨天说的那么情真意切,哼,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崔遥没吭声,崔紫轩的脸更红了。
    林新宇看看昏睡的顾之泽,轻轻地摇了摇头:“算了,这会儿说什么都白搭了,真不知道袁明义是怎么想的。”
    “他是想抢头条,”崔遥轩沉声说,言词间带着几分艰涩,“这么大的事件,如果和之前阿泽的那篇‘医院乱收费’的联成一个专题,焦点就直接对准卫生局了,整个医疗卫生系统都要受到波及……这种新闻……说句不好听的,可遇不可求。”
    “那也是师兄的稿子啊,他袁明义那么积极干什么?”崔紫轩不解。
    “你不懂,主编不发稿,所以底下的记者发了什么稿对于他而言就非常重要,况且……”崔遥咽下了后半截话。
    况且袁明义惦记那个位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话当着外人面说出来,整个报社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林新宇和崔紫轩不清楚其中的曲折,他们忧心如焚地看着昏睡中的顾之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是李润野在就好了!
    不约而同的,在场的三个人同时冒出一个同样的想法!
    其实还有一个人也这么想,这个人就是辛奕。这时他正站在病房外,刚刚几个人的对话他听了个七七八八,心里满是苦涩。
    其实袁明义的小算盘他是清楚的,只是当时以为如果李润野走了还有刘明远接任,谁知道李润野的桃花债烂到会让刘明远辞职的地步,白白便宜了省电视台。这么一来能接李润野班的只有袁明义了,他停李润野三个月的职固然是出于惩罚,但是从另一个方面讲也是想给袁明义一个机会展示一下自己,树立一下威信。
    只是他没有想到袁明义急功近利到这种地步,李润野停职那件事本来他就有点儿疑惑,明明是袁明义代班,为什么签字的会是李润野。事后他问李润野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李润野只是挥挥手说“这事儿的确赖我,我没仔细看”。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辛奕也就不好说什么了,现在看起来,估计这里面还是有袁明义的陷阱。
    辛奕在病房门口拼命揉着额头,社会版一共没几个人,弄得跟tvb的“豪门恩怨”一样,想想就头疼。而且最头疼的是,这件事要怎么跟李润野说呢?
    辛奕叹口气,为了避免尴尬在门口磨蹭了十几分钟后敲门走进了病房。几个人寒暄一阵后房间内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四个人谁都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房间里一片死寂。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忽然响起,惊得众人都慌了神。
    林新宇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顾之泽的手机,屏幕上“师父”两个字跳得让人心烦意乱,林新宇捧着手机,再看看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的顾之泽简直欲哭无泪。
    “喂?”林新宇颤巍巍地打声招呼。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好,我找顾之泽。”
    林新宇吸口气,再吸一口气,正要强迫自己开口时,辛奕伸出了手:“算了,给我吧。”
    林新宇迅速把烫手的热山芋抛过去。
    “润野,我是辛奕,”辛奕没有给李润野任何发问的机会,直截了当地就把大概情况说了一下。在这个信息时代,这事儿根本就没有瞒住的可能性,当然也没有必要隐瞒。
    辛奕一口气说完,等着电话那边的山呼海啸,可是五秒过去了,居然一片死寂。
    辛奕掀起眼皮看看戳在跟前的三个人,一转身出了病房,有些话当着外人真不好说。
    “润野!你倒是说话啊,你怎么了润野?”
    “我……”李润野的声音有些不稳,“马上回去。”
    “你别急,他主要是皮外伤,目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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