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具备这三者中的其中一个都已是魅力非凡,可他居然同时拥有了三个!我想我上一个见到同时拥有这三者的男人,还是克拉克?盖博……”
    波普艺术大师确实对外媒说过这些话,但他通篇没有提及厄尼斯?唐,只是用一个“他”字代替。
    他说的人是方馥浓。
    拍摄结束之后,战逸非与艾伯斯一同观看尚未经剪辑制作的样片,他不得不承认,很大牌,很能占据消费者心智中的空缺,很棒。
    觅雅总裁聚精会神地注视屏幕,白人老头却毫不避讳地注视对方。眉弓、凤眼、鼻梁乃至漂亮微翘的下巴,全都是他的菜,他突然开口,居然真的开门见山提出了要求,我想操你。
    战逸非微微一愣,脸上的神情也瞧不出是喜是怒,还是根本受宠若惊,忘记了怎么回答。
    眼见那枯枝似的手指即将摸上战逸非的脸,同样在场的方馥浓及时向前,将这一动不动的小子拽向自己身后,又对眼前的白人老头露出微笑:
    “我操你大爷。”
    只会一句汉语的白人老头立即懂了。
    干不成。
    告别艾伯斯,战逸非让唐厄与夏伟铭的工作团队先回了国,自己则和方馥浓改道法国,说是去探望一个朋友。
    自打战逸文死后,他的老婆温妤与还是小不点的女儿就住在这里。
    战逸非有阵子没见到嫂嫂,居然表现得十分紧张。他知道她嫌自己戴耳钉的样子流里流气,所以悄悄摘掉了那颗亮晶晶的小石头,把它塞进口袋里。他还去花店买了一大捧花,等待女人出现的时候,便抚摩着花瓣若有所思。
    本就长得太过寡淡,何况还不施一点脂粉,女人清汤挂面地出现,笑容倒一如既往的和煦。战逸文刚死那会儿,温妤被自己的痴情所伤,精神状态不太好,但这会儿看来好多了。
    战逸非送上花,像一个向心仪女人献出情书的少年那样小心翼翼,微笑着说,嗨,挺久没见了。
    方馥浓自觉不该打扰,与温妤的小女儿在花园里玩。
    他是来借钱的。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绝不会惦记起哥哥留给嫂嫂的那些东西。
    “你哥留给了我一些东西,不过你今天也没法子带走。你给我一个月时间就好。”温妤表示得先折价处理了之后才能借钱给他,她对自己这个弟弟表示歉意,“你哥其实真不是做生意的料,这么高学历只教会了他纸上谈兵,不懂得社交也不懂得治下,他留了这么个烂摊子给你,真是对不起。”
    “没有,我哥挺好的。怪只怪我资历太浅,接管到现在也没起色。”战逸非摇头,“就拿赵洪磊来说,也是我哥为了我才安排进的公司,那个时候他已经病得很重了。”
    “虽然你哥不是最出色的经营者,但他却是一个最出色的丈夫。”她告诉他,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嫁给了战逸文。
    你爱他什么?
    因为我知道他爱我,爱得全世界相加都比不了。我们是至亲,也是朋友,我们之间毫无隔阂与秘密,我们比世上所有的情侣都更相爱。温妤笑笑,我本来已经疯了,直到有一天我发觉他还活着,她抬手摸上自己的心口,活在这里。
    战逸非微微埋下眼睛,不说话,这个女人不知道她的婚姻一直都存在着另一个女人,那女人丰韵妖娆,更符合世上绝大部分人的审美,也因此鲸吞了她丈夫的爱情。
    “过一阵子我可能会回国,看看爸妈,也看看二叔。”温妤没听懂对方的沉默,笑着问,“你呢?结婚了吗?”
    “怕是结不了了。”战逸非仰起脸,以一个很好看的样子勾起嘴角,开玩笑说,“你嫁给我哥哥后我万念俱灰,后来决定喜欢男人。”
    当年真的很喜欢这个女人,一听她说话就会脸红心跳,还总是悄悄买一枝花夹在她的书本里。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过长大以后要娶她为妻。那种懵懂的少年心记忆犹新,时至今日嚼味起来仍然齿舌留香。
    花园里响起了小女孩咯咯的笑声,温妤循着笑声看过去,也笑了,“那个吗?”
    “啊……他啊?”战逸非赶忙摇头,“不,不是。他是我的职员,他是觅雅的公关总监……”
    小丫头好久没那么人来疯了,一直在笑。这家伙逗小孩儿也挺有一套。战逸非这么想着,突然又有些不高兴,他觉得方馥浓没准儿也把自己当小孩儿唬弄。
    “真的不是?”温妤怀疑地看了对方一眼,打趣说道,“可我觉得好像就是。”
    “我不知道。”战逸非坦承自己喜欢这个男人,但是他不喜欢自己那么依赖他,甚至为此感到厌恶与恐惧。比起方馥浓,他还是更喜欢唐厄,至少唐厄简单、直接,用钱或者别的什么就可以打动,毕竟人们都喜欢一眼见底的溪流,却会对无边无际的海水望而却步,他说,“我总觉得觅雅太小了,上海也太小了,一旦他在一个地方待腻味了,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挥手走人。”
    温妤那双挺干净的眼睛里头冒出一丝谑意,倾身向战逸非靠近,还示意他也靠向自己。
    两个人贴耳说了些话,战逸非那张白皙脸孔突兀地就红了,半晌才吐出一个,切。
    地方很偏,回程的时候温妤让同住这里的中国朋友开车送他们回去。
    车开至一片缤纷的花田,战逸非突然让司机停车,让他下车去抽根烟。
    他翻身坐到方馥浓的腿上,动手去解他的裤扣。
    “今天怎么了……这么主动?”方馥浓不解。
    “别废话。不想要吗?”车上没有润滑剂,战逸非打算手淫以后,以自己的精液润滑。
    那司机一连抽完几根烟,几次想返身回到车里,都发现车上那对年轻人还在继续。
    不怎么年轻的男人无奈地笑了,再次背过身去,这儿的花开得真好啊!
    第五十章 三百万不叫钱
    尽管艾伯斯出人意料地没有收取版权费,一行人在荷兰的花销加上夏伟铭的雇佣费依然高得惊人的,而其中,光是唐厄一个人的扫街购物费就多达三百万。
    战逸非比唐厄晚回国两天,回来后才发现对方竟把自己的私人账户提取一空,提光了他本来打算给公司员工发的工资。当初他迷恋唐厄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房产与银行账户一律交由对方保管,所有的密码也都涉成与对方相关。唐厄一开始想吊战逸非的胃口,所以一直没动那笔钱,偏偏在公司最困难的时候,把这些钱换成了一堆爱马仕。
    唐厄自己不觉得花错了钱,还拿出一只价格不菲的名表,借佛的花又献给了佛。
    这只表价值不低于五十万,战逸非掂在手里看了看,强忍着不动怒,“你是去拍片工作,不是去扫荡整个阿姆斯特丹。”
    “我没扫荡,再说,三百万哪够扫荡,三百万也叫钱吗?”丝毫没看出对方的不痛快,唐厄仍然心情不错,他这些年被潜、被包、求戏份、博上位,受了多少常人不能理解的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随心所欲挥金如土。反正现在事业上了正轨,一天红过一天,钱花得快也赚得快,就算赚得不快张张腿也就来了,区区三百万还真不足以让他当回事。
    “我买了一对,我们一人一只。但你的手腕生得比我好看,皮肤白,骨骼也漂亮。”唐厄拉过战逸非的手腕,想把手表给他戴上,嘴里还挑逗地说着,“下次你就戴着这只表操我,我们什么都别穿,都戴着这只表。”
    战逸非推开他,把表搁在一边,“这钱花了就花了,算了。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觅雅会参加这次的美博会,但这个决定做得晚了,可能已经没有很好的展台位置,所以我想趁这次与艾伯斯顺利合作的余温,让你为觅雅站一站台,一定会吸引众多的经销商……”
    “等一等……”直到战逸非快把话说完,唐厄才反应过来,“美博会?!你居然让我去站美博会!”
    受了艾伯斯的夸奖以后,好像一夜间就带上了国际范儿。唐厄最近受邀不断,都是顶级奢侈品牌与知名媒体,美博会开幕的当天他已在别地接了一个活儿,何况就算没有活儿,他也瞧不上这样的展会了。
    当他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小模特,成日奔波于各色展会,摆着假模假式的笑脸一站几个小时,吃那种十五块钱的盒饭,这种苦再尝一遍他都得吐。
    战逸非板起脸,“你难道不是觅雅的代言吗?”
    “是又怎么样?合同上只写了一年出席三次商业活动!美博会上最多只有那些不入流的三线还有所谓的美妆老师,凯文,小p,我怎么可能掉价到跟他们同流合污。这种对我事业毫无帮助的活动,我当然有权利不参加!”
    “艾伯斯对外媒赞赏的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一直强忍着的火气要爆发了,声音却格外低沉阴冷,“同流合污?不入流的三线?你真以为自己是国际巨星了?”
    唐厄瞧出战逸非真的生了气,赶忙又软下来,“阿非,你最近变得太奇怪了。一点点小事就冲我发火,你这是喜新厌旧了吧?”他绕到他身后去抱住他,把手伸进他的衬衣里,摸他的腹肌,“好了,去站一站台也没什么,但是你得记得,我答应这些不是因为你是觅雅的老板,我答应这些是因为我喜欢你。”
    唐厄把战逸非拨过来,去吻他嘴唇,两个人接了个不怎么热情的吻。然后唐厄笑了笑,“我过两天就搬进来和你一起住。”
    人的心思大多一样,唾手可得的时候不珍惜,一旦察觉要失去了,就怎么也要攒在掌心里。
    觅雅总裁本以为现有的资金至少能撑到产品上线,哪知道一进公司就发现,只离开了几天,他竟然就成了穷光蛋!
    公司财务跑来提醒,已经比预计发工资的日子晚了两天。
    公司本该还有“余粮”,再加上叔叔给了自己一笔钱来救急,不至于这么快捉襟见肘。可战榕表示,临时决定参加美博会少不了公关费用,再加上那个狮子大开口的记者咄咄逼人,公司的流动资金早已所剩无几,只怕搭建展台都成了问题。
    战逸非没想到自己的二叔竟还是用那三百万堵住了那记者的嘴,他不情愿,也不认同,可对方的理由同样无懈可击,觅雅正处于产品上线关键时期,经不起任何负面新闻的冲击。
    财务前脚离开,战圆圆后脚便跨进哥哥的办公室,藏不住一脸的担心与关切,“哥,公司里头的人都在消极怠工,她们说工资付不出来,看来公司真要倒了……”
    “别听这些闲话,你最近没看报纸吗?唐厄受赞于世界级的艺术家,连带着觅雅也频繁见报,还未上线就获得了极高的关注。这样的公司怎么可能倒了?”老板桌后的战逸非面容严峻,对妹妹说话也毫不客气,“你是怎么搞的?不知道激励士气,反倒也跟着别人起哄?!”
    “我也是这么对她们说的,可她们都说我护短,你没钱了,爸也没钱了……”战圆圆垂下头,不服气地瞥了瞥嘴,“她们还说,要找工作现在就得抓紧,金三银四都过了,再晚应届毕业生都该出来抢饭碗了……”
    一点宽慰的作用没起到,反倒火上浇了油。严钦那个疯子在觅雅大喊大叫,果不其然让所有人都慌了神。
    “谁再说这样的话就给他双薪,让他滚蛋!”战逸非凤眼冒火,神色冷峻,树倒猢狲散是人之常情,可还没倒,这些无能之辈居然就沉不住气了。
    “哥,其实我知道爸有钱的,他只是想让你低头……”战圆圆皱了皱鼻子,笑得涎皮赖脸,一点儿不像个姑娘家,“你要不就从了那个邱云婷得了。长得虽然比不上你妹妹好看,但好歹是商务部部长的女儿呢!”
    战逸非本来还在气头上,被妹妹一说倒笑了,“那个邱云婷,腿比腰粗,脸比屁股大,长得比波普还波普,你让我每晚搂着夜叉睡吗?”
    “你就一死颜控!云婷姐我也见过好吧,哪儿有你说得那么夸张……”这丫头打小自来熟,见了陌生人就爱加上名字往亲戚里叫,好像全世界都是她的叔伯姨婶,兄弟姐妹。战圆圆眯了眯眼睛,突然靠近战逸非,弯下腰打量他。
    一张挺秀气的脸无限放大在眼门前,战逸非吓了一跳,忙往后撤了撤身体。
    兄妹俩差点撞了鼻子,不禁有些恼:“你干什么?”
    “小非非,你看上去不太对劲哎。”战圆圆瞪着眼睛,使劲在哥哥那张脸上搜寻蛛丝马迹,说出来的话愈加不正经,“哎,这位小哥,我看你气息虚浮面带桃花,是不是假公济私,借出差之便行了猥琐之事?”
    “神经。”战逸非笑了,轻轻将妹妹推远一些,想到那一日在车上完事儿后,自己一直把脸埋在方馥浓的肩上装睡,倒是这家伙一边揽着他,一边还主动与司机搭话,从纳斯达克、恒生指数一直聊到了a管理模式与j管理模式1的应用研究,皮厚至极。
    1美国主流企业的经营哲学被称为“a(arica)模式”,日本主流企业的经营哲学被成为“j(japan)模式”,前者的特点是聚焦、狭窄而深入,后者则宽泛浅显。中国企业难以简单照搬其中任何一种获得成功。
    淡淡的、特殊的腥味在车里盘桓不去,车座上溅着一些可疑的液体。
    没意识到眼前的丫头依然盯着自己不放,战逸非脸上的笑意蓦地深了,问:“方馥浓呢?一整天都没见露面。”
    “他出去了,今天应该也不会回公司。”
    “太不像话了。”阴晴变幻无常,战逸非马上又冷下脸来轻哼一声,“太散漫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对唐厄那么纵容,却对馥浓哥那么苛刻!”战圆圆横自己哥哥一眼,不服气地辩解,“馥浓哥知道了上戏那个女生脸部过敏的事情,他说事有蹊跷,要去见一见那个女生,他还说,”稍顿了顿,女孩眉眼一挑,满脸自豪,“他还说,会把那三百万找回来的!”
    对于公司“断粮”一事,战逸非完全放下心来,一张脸却仍不见高兴,“还是太散漫了。”
    第五十一章 一波未平
    上戏的女生丁好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非常温和磁性的声音,简明扼要介绍完自己之后,便约她在小区外的咖啡厅见面。女孩对于这个自称是觅雅公关先生的陌生人有些戒心,但对方的声音实在很好听,态度实在恳切,令人实在不忍拒绝。
    丁好摘下口罩,坐在那个男人对面。她的脸上还有一些过敏后的疙瘩与红肿,但比照片上已经好了许多。方馥浓笑着说,气色不错。
    是个漂亮男人,鼻梁挺拔,眼神深邃,不输他们表演系的系草。他微眯着眼睛打量她,嘴角的笑容始终维持于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女生难免紧张,两臂交叉抱在胸前,问:有什么事吗?
    “本来也该是我登门道歉。”服务小姐走上前,方馥浓让女孩点单,又说,“我刚刚从荷兰回国,与杰夫?艾伯斯一起拍了片。”
    “啊?是唐厄的那支广告片吗?”女孩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媒体上铺天盖地都是褒奖他的新闻,太厉害了!”
    “唐厄是你的偶像吗?”
    “也不算……不算偶像吧。”这个切入点很好,女孩果然放下了那个拘谨的、拒人千里的交叉抱臂的姿势,耸肩说,“不过他确实长得很好看,华语娱乐圈里无出其右,越来越火也是情理之中。”
    方馥浓笑了,这话分明出自脑残粉之口。待服务小姐端上了女孩的饮料,他才继续说下去,“六月中旬你们上戏的这个‘微电影节’活动就会收尾,到时会由你们学校的特聘教授胡雪桦导演与另外几位知名导演,和赞助商一起选定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女主角在内的几个电影奖项,这些大奖的获奖者都会得到相当丰厚的奖励,你听说过吗?”
    “我知道,十万元奖金嘛。”十万元对一个上戏女生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她挺客气地给对方找台阶下,“我本来也想参加这个比赛,可是……我接到了片约,考虑到可能没时间两者兼顾,所以最终还是放弃了比赛。”
    “不,另外三个奖项是颁发奖杯与奖金,但最佳女主角则不是。因为考虑到觅雅是化妆品品牌,觅雅的冠名赞助需要更多切合实际的回报,所以我们临时改变了策略,让最佳女主角同样成为觅雅的彩妆模特,与现有的代言人唐厄一起拍摄电视剧――”
    恰到好处的一个停顿,公关先生的话离真相尚有距离,充其量只是个美好的愿景。但成名心切的女孩果不其然一脸沮丧,丁好连连摇头表示自己的遗憾,“早知道能与唐厄一起拍片拼了命也要参加这个比赛了!这远比一百万都有价值啊!”
    “不止是一起拍摄电视剧,觅雅希望能打造情侣档,那个最佳女主角会由唐厄举荐给他下一部戏的剧组,出演女一号。”方馥浓笑笑,看似突兀地转换了话题,“好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的。说说看你接到的那部戏吧,我来帮你分析一下,能不能一炮而红。”
    “也不是什么大制作,用的都是新人,我的角色充其量只是女三。而且……”女孩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吸管搅动饮料,“而且我的脸到现在还没痊愈,导演已经决定换人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方馥浓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忽又迷人一笑,“但好在‘微电影节’的活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点时间里拍出一部短片应该绰绰有余,你不去试一下吗?”
    “啊……我?”女孩两眼放出光亮,转眼又黯淡下去,“可是……可是就算试了也不一定能获奖啊……”
    “别的奖项我不敢保证,但事关品牌形象,‘最佳女主角’一定会由冠名商内定。”方馥浓微微一侧头,以目光询问对方,“你该知道冠名商是谁吧?”
    “你的意思是……”
    他的鱼线、饵料早已一应俱全,就等着对方咬钩了。
    “我的意思是,”方馥浓收起脸上的笑容,深长眼睛直勾勾地盯视着女孩,“如日中天的当红偶像带一把初入影坛的新人,这有可能是你连卖身都得不到的机会。”
    “那你……想要什么?”
    方馥浓倾身向女孩靠近:“我想要一个真相。”
    丁好看似仍然犹豫不决,吞吐说着:“我只是皮肤过敏,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想起来了再打电话给我。”方馥浓站起身,留下自己的名片,推在女孩的饮料杯前。他说,“不过要快,我这人很没耐性,而且就如我刚才所说……好机会真的是稍纵即逝。”
    男人转身就走,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的女孩出声喊他:“等一等。”
    意料之中,方馥浓满意地回过了头。
    女孩子最后坦白,她并没有使用过觅雅的化妆品,她的体质本来就是一到春天便容易过敏,因为不久前去海边旅行时太过贪吃,才造成脸上身上都长出了荨麻疹。是那个记者来找她,给了她一笔钱,让她隐瞒身上的皮肤问题,再一口咬定是觅雅的化妆品造成了如此严重的过敏。
    这么短的时间几乎无法找到肯接活的展览设计公司。不得已,觅雅的总裁只能倾己所学,亲自上阵。
    唐厄少有的言出必践,竟然真的搬进了他的家里。战逸非嫌他烦,嫌他总是冷不防地从身后抱住自己,求欢索乐,根本不顾大局。想来想去,索性简单收行装拾住进公司,在计算机前熬了几宿,自己设计起了觅雅的美博会展台。
    这几天方馥浓都没进公司,他也懒得管他,一摸设计画笔,他就如释重负,悠然自得,那点因为经营一家公司得来的委屈与力不从心之感全都烟消云散了。
    早上去附近的商务房里洗了把澡,换身衣服倒是容易,换不出一双不染血丝的眼睛。想到二叔几经斡旋沟通,总算还在不错的位置得来一个展台,战逸非往脸上又泼上几把冷水,赶忙又赶往公司。
    手指摸到的皮肤有些烫,他知道自己带了点低烧,累的。
    展台设计已经落实,布展的工作迫在眉睫,觅雅总裁连一分钟的喘息时间也不能纵容自己。
    刚刚走到公司楼下,妹妹就给他打来了电话,声音急切,仿似急火烧了房梁:“哥,你这会儿千万别进公司!千万别!工厂那边来人了……他们!啊!”
    战圆圆喊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乒乓噪音,就断了线。
    苏州工厂的工人迟迟没有拿到工资,也不知从哪里听见公司要倒的流言,竟派出代表进沪讨薪。
    “今天不给钱就砸东西!”为首的工人名为宋东坡,跟北宋的大文豪苏轼就差一个姓,可文化气息一星半点没沾上,土匪气质倒是一览无余。他见这个点了战逸非还不在公司,真当他避债私逃,便纠结着一群工人砸起了总裁办公室。
    撕碎了的文件似雪片一般乱飞,陶皿瓷器纷纷被推砸在地,连着墙上作以装饰的画框都碎在了地上。
    鸡飞狗跳,狼藉一片。
    上海办事处的那些白领也闲不住,几个胆子大的跟着几个早就居心叵测的,一并冲进了总裁办公室,反正法不责众,闹呗!
    战圆圆吓得直哭,连报警都忘了。办公室里其余的人也没想着插手这事儿,一来场面太乱,怕惹祸上身,二来,自打正业集团的少主来疯过一回,他们也不明白公司的运营状况到底如何,正好借这机会看个缁素分明。
    赵洪磊抄手站在不至于被战火波及的地方,与自己那几个手下看着这出好戏,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一回头:“战……战总!”
    “哥!”战圆圆也喊起来,她又生气又骄傲:小非非没听自己的劝,遇事就跑从来不是她哥哥的风格。
    “你们干什么?!”战逸非喊了一声,身子不自觉地晃了晃,他的体表正在燃烧,强烈的疲倦使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正好,战总来了。”那些前来闹场的工人一下子将年轻总裁围了住,一人一句地嚷开了,“战总,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发工资?!”
    “战总,我们跟你比不了,一只表都几十万,我们多少人等着这点点薪水养家糊口!”
    “战总,你不能自己舒服了,就不管底下人的死活!”
    “战总……”
    嗓子疼得厉害,像万千把刀子齐齐撕割,战逸非使劲咽了口唾沫润润嗓子,向着大伙儿解释:“我知道外头现在有些谣言,但请相信我,我一直在努力,我没垮的一天觅雅也不会垮!还有几天觅雅就会参加美博会,那是一个会产生销售的大好机会……”
    苦口婆心的规劝、信誓旦旦的保证一概起不到作用――战逸非又晃了一下,那是一个心急的工人动手推了他一把。
    滕云出现在吵嚷的人群背后,他斜倚墙壁,冷眼旁观。
    他听说那个唐厄已经与战逸非住在了一起。
    见总裁没多大反应,另一个工人也拽住他的胳膊,又拉又扯:“美博会什么的我们不懂!我们只管今天能不能拿到钱!”
    瞧见哥哥被左右围攻,战圆圆哭喊出声:“不就是晚了几天给工资么?至于你们闹成这样吗?!”
    “不止晚了几天吧!工厂那边,已经三个月的工资没发了!”
    战圆圆一刹收了声,连着战逸非也是听得一愣,苏州工厂那边一直是二叔战榕在管理,这消息从未有一刻传回上海。
    “战总!你说怎么办?!”
    “战总!现在多少温商携款私逃,你们家不会也这样吧?!”
    “战总……”
    一时间两耳嗡鸣,天旋地转。那种无能为力的委屈感再次由心底漫了上来,如同起潮的海水漫过他的头顶,漫得他呼吸停窒,漫得一切人声归于寂静。
    “我已经尽力了……再给我一点时间……”两颊烧得艳似云霞,战逸非动了动干涩欲裂的唇,小声嘟囔着:又不是我要当这个战总……
    “别和这小子废话!拿他东西!拿他东西抵我们的工资!”为首的宋东坡似揭竿而起的绿林般发号施令,旋即便第一个动手,一拉对方的胳膊,便要抢他腕上那只名表――
    想挥拳的手臂偏偏怎么也动不了,宋东坡感到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胳膊,便朝身后别过了脑袋。
    刚一回头,一记重拳便结结实实砸了过来,砸得他眼冒金星,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又连着吃了几拳头。
    拳风又快又猛,周围的工人尚未反应过来,那个人已经占得有利为止,用肘弯抵住了宋东坡的咽喉,将他推开很远。
    方馥浓抬起一臂护住战逸非,将另一只手上的皮箱“砰”一声扔在众人眼前。
    “这里面有一百八十万。”他说。
    第五十二章 毋固毋我的笨蛋
    一见方馥浓,战逸非仿佛突然间就有了底气,即使没有这带回来的一百八十万,他也不会落荒而逃了。觅雅的总裁对苏州工厂的工人们很客气,不论对方方才多么大逆不道,凡是闯进办公室的人都准许他们去财务那里领取现金回家,即使没有冒死进沪的,也会遵循承诺及时把工资打进他们的银行卡里。
    但对于上海办公室里的那些白领,他就痛下杀手,毫不客气。
    一张脸烧得白中透绯,一双凤眼也隐隐透出血色,一直从上挑的眼尾洇进鬓发,很是煞气。战逸非以命令的口吻让所有闯进门来的员工自动离职,否则人事就不会开出退工单,而是一五一十纪录今天这场事故的开除信。他提醒他们,没有一家公司会录用一个敢向上司“逼宫”的职员,现在就领钱走人是最明智的选择。
    扔下一百八十万后,方馥浓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他看着这小子与一众坏水们对峙,整个人与方才相比判若两人。
    有得偿所愿满意而去的,自然也有心存不甘悻悻出门的,吵嚷了大半天的人群退了干净,只剩一个扫地阿姨在清理现场。满地的玻璃与陶片,总裁办公室一地狼藉,活像飓风席卷之后。
    战逸非慢慢坐在了沙发上,脸上煞气褪尽,便露出了实打实的倦态。
    他从一个狼心狗肺的坏胚、一个穷奢极欲的纨绔彻底变成了一个毋固毋我的笨蛋,好像只是这么几个月的时间,好像还是遇见方馥浓之后。战逸非支起手臂,撑住似灌了铅般沉重的额头,说,闹一闹也好,总算试出了哪些人心怀叵测,杀鸡儆猴以后剩下的那些总该安分了。
    方馥浓走上前,伸手去探试这小子的体温,烫得惊人。
    手指刚摸上战逸非的脸,便被他牢牢握住。他把他的手掌搁在自己脸上,轻轻蹭了几下,大约是完全烧迷糊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方馥浓也说不上来此刻自己的心情,像怜悯,也像怜惜,或者两种情感各占一半,又或者千头万绪百味陈杂。这个公司只有战逸非一个人在向前,所有人都心怀鬼胎,向着不同方向化解他前进的力量。打个毫无美感的比方,他们拖他后腿,他们扯他裤腿,他们让所有的改革都举而不坚,他们让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就像二十年前门后那个男孩,孤立无援,苦苦挣扎。
    “你不问我为什么只拿回来180万?”方馥浓已经备好了一车的谎话,只等对方开口就全盘倒出。他自信每一句都有理有据,唬谁谁信,更自信战逸非听了他的解释会毫不怀疑,钱到了那种人手里,就跟虎口夺食一样不易,自己能取回一百八十万已经谢天谢地了。
    可是对方居然一字不提,只是说,不问了,我信你。
    这感觉不太好,简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方馥浓还想说什么,战逸非突然把目光凝在了他的手腕上,皱眉说:“表面花了。”
    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在哪里刮花了表面,那只价格不菲的名表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这样子没法戴,太难看了。”战逸非自说自话地把方馥浓的表解了下来,随手扔在一边,随即又动手去解自己腕上的那只。
    刚替对方把自己的手表戴上,忽然想起这只表是唐厄送的,转送似乎难以尽述谢意。轻轻拧着眉头想了想,他没摘下已经戴在方馥浓腕上的手表,而是摘下了自己另一只手腕上那串随身多年的佛珠。
    替对方戴了上,随即再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这个缠绕的动作做得尤其缓慢,绕一圈,暗红色的檀木珠子衬着一双骨节俊秀的男人的手,好看得触目惊心;再绕一圈,他的体温就传上了他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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